9分花的初見
掙脫黑暗的壓迫,緩緩地張開合上的眼皮,顫抖而清晰的寒冷逼迫我將被子捲起來。也許昨天晚上空調設置了18度。
「小愛,現在幾點了?」
「現在是五點五十分,距離起床時間還有十分鐘。」聽到天使般的聲音,顫抖的眼睫毛都被治癒了。再次閉上眼。
黑暗卻無憂無慮的世界總是短暫的。機械般地起床洗漱。做好這一切之後立刻到門口準備晨跑。此時手機頁面顯示的時間是九月四日六點十三分。
繞著小區跑了大概兩圈。走回去的路上,發現家門口的樹叢里有幾朵白色的孤芳。
湊近一看,形狀像是傘被風吹倒立了,再將傘面全部扒掉,只剩下骨架似的。潔白如雪,在炎熱的夏天十分難得。我臨時起意,回家拿出來園藝剪刀,將外面僅有的幾枝攔腰剪短,查到餐桌尾部的花瓶里。
洗了個澡,鏡子中的臉部不失平凡也帶有神氣。因為堅持運動的原因,臉上並沒有多少肉,看起來是適中的那種程度。
在網上採購的物資下午才能到位,意味著早飯得去學校解決了。
最近的日出相對推遲了一些。天到了這個點就漸漸地亮了。黑暗徹底消失在天邊的晨曦之中。天空同大堡礁一樣的藍,飄著的船活像一朵朵雲。大堡礁里的船很少,尤其在大堡礁放大無數倍的情況下,顯得極為孤單。在這種情況下,兩艘船行而接近便顯得極為珍稀。不禁讓我想到上一個中秋左右,木星化作的茫茫一點與月亮極為靠近。即使兩者相距甚遠,連大小都天差地別。我還是會主觀地將他們視作相互吸引。我們與月球不也是如此,遙不可及的距離只要有意,就有機會接近甚至觸摸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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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保安諮詢到了學校主要建築的分佈情況,向食堂走去。
這個點的住校生剛剛集合,開始晨練。我從他們的隊列中間穿過。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們在高三的這個階段,我並沒有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專註於應對考試的令人不安的壓迫感。也許整個學校的氛圍就是如此。有壓力但並不壓迫,順其自然。
食堂內的學生就很少了,大概只有走讀生會早點來吃早飯。我買了兩個雞蛋,一塊培根,一塊全麥麵包和一杯牛奶。因為學校發的卡我還沒拿到,就用手機掃了15元。
找了一個四周沒人的角落坐下。我並不信基督教,不在餐前祈禱;也並不習慣RB人飯前的「我開動了」。但我天生對食物有著很深的敬畏,在泰斗去世后更加如此。
世界只剩下了食物。
大概用了十五分鐘將全部解決掉,準備朝外面走去。
這時候住校生似乎晨練都差不多結束了,一波波地進入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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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直的走著,外屆與我基本上變成了兩條平行線。從小時候開始,似乎一直都是如此。我不喜歡也並不會回應別人對我的視線。這並不意味著內向,我更偏向於形容其為佔有領地。戰爭會從對視開始,我更偏向於規避風險,所以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我一邊想著怎麼最大化的發揮早晨掠奪來的幾枝白的美麗,一邊撥開門帘準備迎接新鮮的空氣。食指的指尖碰到了有些冰冷的軟軟的東西。我駐足在那,看向指尖所在的位置。
儘管在這個世界上待了18年,其中也有不少女性朋友和交往過的對象,但無論以前或者以後,
我都得承認這雙手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手。手掌不大不小,肉感剛剛好能看出來骨頭;手指纖細修長,指甲很圓潤。手非常白,指尖暈上點點紅潤。「你連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顏色。」即便如此,我的視線也只停留了0.5秒。我不無期待地想將視線抬到這雙手的主人臉上,但我一直以來的冷靜克制了我。
我會一直承認這次的對視完全是好奇心使然。
像是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望著雪山頂峰的少女。她的眼中只有太陽。
「獨自憑闌久」
也許在這個方面,我和她有相似之處。
我的視線擴大到整張臉,也許並不能被看出來是在偷看她的容貌。
纖細挺拔的鼻子不顯得單薄,反而增添了些立體感。下方剛剛好的嘴唇稍微翹起,光滑得像粉色細膩的陶瓷。兩瓣雖沒有開合,卻也會讓人感到愉悅。若是唇上有裂紋或者褶子,就算有唇膏和口紅遮擋也會讓人覺得不潔。但她的不同,似乎一直保持著潔凈濕潤。絕對天然的藝術品——至少我是這麼覺得。內雙的眼皮,眼尾略有弧度的上翹,眼尾大體上在內眼角的平行線偏上一點點。完美的眼睛與略微朝上的眉相得益彰。瓜子臉的輪廓尤其突出,散發著清冷的氣息。如果在古代女扮男裝,一定會將《女駙馬》真正地搬上歷史。
我覺得,「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形容她已經不太準確了,而是天下共有九分花色,她獨佔九分。
「不好意思。」這次用了整整兩秒才回神。
她點點頭,我覺得她剛剛一定也是在想事情,以至於恍惚到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的眼神已經恢復平靜,但我也清楚地意識到,她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一個過客。我覺得我也不會再失神第二次,甚至不會再看她一眼。
我沿著原來的直線走著,腦中一片混亂,眼睛望著身體前方的地面卻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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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兄弟,你要撞牆了!」
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叫我,直到一隻手拉著我的衣服將我向左拽了幾步。
我很生氣,有個東西或者也許不是東西的東西把我從我的直線上拉了出來,偏離了我的軌道。
我剛想罵他,卻看到原來地方的前面真的是一面牆。
轉頭看到了一張笑臉。很帥的笑臉。標準的一枚帥哥。
「你好,我叫吳想,我好像沒見過你,你是傳說中新來的轉校生嗎?」
「戴彥楚,-是的。」
「見到本人咯,下次走路注意點。」
「好,再見。」
吳想揮了揮手。
我轉身向高三的教學樓走去。高三在四樓和五樓,我在的5班是最好的班,獨佔了五樓一半的教室。包括一個主教室,一個英語教室和另一個大教室。據說這個大教室是專門用於分班上課的,英語也是。
先去找了班主任報道,然後班主任告訴我領書的位置,讓我去把教材都領了。
做完這一切,上課鈴已經打響五分鐘了。他們的第一節課是早讀課,有二十分鐘。班主任帶我進班做自我介紹。
走進班級,我先用眼神認了一遍班級的同學。一共只有四排,每排有六個人。掃到第三列第三排的時候,看到了剛剛拉我的那個,好像叫吳想的帥氣同學。
腳步一頓,眼睛里又出現了在雪峰頂端的身影。真是運氣不太好,她就坐在第五列第三排。而且她和吳想之間的位置既沒有人坐,也沒有東西。真是「『哭』相遇,似覺瓊枝玉樹,『雪冰寒凜凄切』」。
「大家好,我叫戴彥楚。」我其實有點哭喪著臉,只是我沒感覺出來。
「戴同學昨天剛趕過來,今天臉色好像有點不太好,要多多注意休息啊。你的座位就是那個空出來的座位,去吧。」
我輕微地點了一下頭,拎起東西坐了過去。
這位置也應該算是一處風水寶地。感受到了冰火兩重天。有好處有壞處。好處是冬暖夏涼,壞處是以後直面敵人的風險越來越嚴重了。
敗壁秋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