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桃花攜著春風
一路上黃子俊幾次欲言又止,整個臉都憋的通紅。陳望就當做沒看到,也不點破,自顧自的逗弄著龍麒麟,偶爾讓它去打一兩隻野兔啥的運動運動。
「為什麼會這樣…?」黃子俊最後還是憋不住了,追上陳望的步伐問道。
陳望也小心翼翼的組織了一下措辭,「其實這一切都可以歸咎成一句話——人有高低貴賤之分。那些出身在底層的老百姓能夠分配到的資源極少甚至沒有,但他們得到的剝削壓迫確是最嚴重的。高階層的人骨子裡瞧不起低階層的人,而低階層的人在這幾百年的潛移默化下也自覺低人一等。」
「他們為什麼沒有反抗?」黃子俊捏緊了拳頭。
「反抗?拿什麼對付朝廷官兵?又拿什麼對付那些聖地的修行者?在修行者眼裡正道就是人分三六九等,最底層的賤民一輩子都得不到一本修鍊功法。」陳望搖了搖頭,嘆氣道。
「難道沒有人嘗試過改變?」黃子俊繼續追問道。
「咱先不說底層老百姓,對於那些已經習慣了老百姓的命賤如米的世家大族,習慣了殺個底層人只需要損失個十來兩銀子甚至不了了之的修行者來說,是你你會嘗試改變?誰不喜歡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況且…」話說到一半,陳河突然頓住了。
黃子俊不明所以,朝著陳河的視線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村莊,不過這座村莊的大街上已經擺滿了屍體,她們的身上無一例外都布滿了燒焦化膿的痕迹,可謂是死相凄慘,生前不知道遭受了什麼折磨。
此時的村莊內只剩下了搬運屍體的些許官兵。不過陳河還是注意到了在那個看似領頭的官兵旁邊有個衣著光鮮的富家子弟。他手裡拿著一把紙扇,腰間掛著一枚玉佩,頗有點讀書人的味道。
「不就是死了些賤民嗎,能死在火毒下的賤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富家子弟很明顯在回答眼前官兵的問詢。
不過說是問詢,那官兵頭頭的一言一行卻像是下屬彙報工作一樣,根本沒有問詢的樣子。
「我乃黃山派風殘老人座下弟子王重新,需要給你個交代?」王重新似乎有點惱火。
後面的對話陳望已經聽不清了,總之最後王重新丟給了官兵頭子一塊沉甸甸的金錠。
陳望怔怔地站在原地,最後還是選擇拉著黃子俊繞路而行。
「前面兩個,站住。」王重新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無奈之下,陳望只好站在原地。身後的王重新輕輕一躍就躍到了陳望跟前,然後毫不避諱的盯著正趴在陳望肩膀上呼呼大睡的龍麒麟。
「我想要買下你肩膀上的瑞獸,你開個價吧。」不過王重新還是沒有選擇強搶,明顯是擔心碰到硬茬子。
「不好意思,概不出售。」陳望察覺到王重新也只是築基圓滿的修為,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然後將自身修為外放而出。
王重新也沒想到眼前看著不過花季年華的孩子竟然已經有了和自己一樣的修為,心中的忌憚更甚,只好搬出自己的身份,「在下黃山派風殘老人座下弟子,不知小友來自何處?」
王重新地用意很明顯,如果陳望也是來自世家大族的子弟,他也就不會為難陳望,但是如果只是一介散修,恐怕陳望就會面臨黃山派的威脅。
陳望怎會不懂王重新的花花腸子,「呵呵,我是黎城陳家的子弟,名叫陳望。」
王重新微微錯愕,倒是沒想到眼前之人來頭不小,不過一時間也無法查證,只得放棄買下龍麒麟的打算。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奪人所好了。」王重新粲然一笑,絲毫看不出一點邪惡念頭。
陳望自然也不客氣,沿著另一條小路悠悠然離去。
王重新盯著陳望離去的背影,眼神越來越冷。
小路上,陳望和黃子俊開始加快腳步,他們已經落後大部隊太多了,萬一沒趕上春闈這樂子可就大了。
——
半月後,黎城城門前。
因為春闈召開的原因,黎城城門前排滿了從不同方向趕來的學子,許多學子顯然是第一次來到黎城,望著半山高的黎城城門驚嘆不已。
陳望的隊伍自然也不例外,這半個月以來大家的熱情幾乎都已經被澆滅了,現在目的地就在眼前,那股子勁兒就涌了上來。
「切,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句嘲諷突兀的從眾人後方傳來。
陳望循聲望去,來人穿著一身紫色漢服,稜角分明的臉上掛著輕蔑上揚的嘴角,如果單論長相的話,來人也算是俊俏後生。
他的話引來了眾多學子的不滿,更有甚者似乎想上前和他理論兩句。
「怎麼?一群從鄉下來的鄉巴佬還準備對我羅坤動粗?」羅坤絲毫沒有把這些學子放在眼裡,依然輕蔑的看著眾人。
話音剛落,羅坤身旁的兩名扈從就護在了他的一左一右。陳望驚訝的發現這兩人的修為都達到了築基圓滿,其中有一個甚至已經到了半步化玄的程度。
感受到周邊壓力驟然增大,學子們也知道眼前輕蔑他們的人恐怕是世家大族的子弟,頓時沒了脾氣,只能忍氣吞聲。
羅坤也對眾人失去了興趣,徑直從側面的無人過道走進了黎城內,守城的官兵也沒有對他進行任何搜查。
陳望順眼望去,突然發現城門旁貼了兩張通緝令。
那不是自己和黃子俊的畫像嗎?陳望心想。不過立馬就反應了回來,應該是王千戶讓人貼上去的。
陳望心思急動,走肯定不能這麼走進去的,不然多怕是要吃官司,現如今也只能想辦法改變一下兩個人的面貌。
很快陳望心裡就有了主意,和旁邊的人說了一下以後拉著黃子俊走到了路邊。
「老黃,咱倆好像被通緝了。」陳望耳語道。
「哈?那怎麼辦?」聽見自己被通緝,黃子俊一下子沒忍住,叫出了聲。
陳望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卧槽,你別吼出來啊!我已經有主意了。」
黃子俊不解的望著陳望,不明白他有什麼主意。
只見陳望把臉轉過去,然後用手在自己面龐上塗抹了一番,再轉過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黃子俊的嘴巴立馬張成了一個「o」字形,隨即反應過來,躍躍欲試。
陳望笑了笑,用手在他臉上胡亂一抹,原先長得五大三粗的黃子俊立刻變成了個俊俏模樣,如果不是黃子俊塊頭比較大的話,簡直堪比小白臉。
這一招也是陳望剛剛才想到的,既然靈氣可以化形,那自己不就可以在臉上覆蓋一層靈氣化形后的麵皮了嗎?那些守城的官兵都是普通人,肯定是發現不了自己的手段的。自然可以安全進城。
回去的路上,黃子俊伸手捅了捅陳望的腰,「陳大哥,你那秘籍還能外傳不,俺也想修鍊,這換臉真是太刺激了!」
陳望哭笑不得,只得答應黃子俊進了書院以後傳給他。
——
順利進城以後,陳望立馬就拉著黃子俊跑到一個偏僻小巷內,跟他商量今後的事情。
「照這個情況下去,我們很可能會被發現,我這個換臉術一旦遇到比我厲害的人就會顯形的。」陳望輕聲道。
不過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得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等到兩人走出巷子的時候,大部隊早就已經不知道走哪裡去了,眾人都已經習慣了兩人的我行我素。
這倒也成全了陳望,他正好想去看看自己父親的家。
剛走出沒幾步,陳望就在一戶富貴人家面前停了下來。
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貴人家,是因為那兩個如人高的石獅像,普通人家哪會搞這種花里胡哨的裝飾?
這戶人家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腐爛的家風,大白天的就已經能聽到他們家中的鶯鶯燕燕,推杯換盞的聲音。
「怎麼了?」黃子俊不解。
陳望只是沉默著搖了搖頭,他還以為普通人也能聽見,看來只是自己修行帶來的好處。
又往前走了幾步,陳望二人看到不遠處被圍的水泄不通,似乎在看什麼熱鬧。
二人走上前查看,憑藉黃子俊的塊頭輕鬆的走到了最前方。
「這個月的擺攤稅你都沒有交夠,還敢來這裡擺攤?」人堆內,幾個傭人正圍著一個小攤子收租。
「老爺你行行好,再寬限我們兩天,我一定給老爺交夠稅租。」攤主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哼,我家老爺說了,對付你們這種賤民不能手下留情,既然交不夠稅租,你那婆娘就去鳳仙樓打工吧。」說完就去攤位里拉扯攤主身旁的婦人。
陳望望向攤主身旁,發現這婦人確有幾分姿色,而且還有一種天然的媚態,普通人看了確實把持不住。
「老爺,老爺,您行行好,您看我這小攤上有什麼值錢物件您先拿走抵著,我一定會補交稅租的啊老爺!」攤主哪能不知道鳳仙樓是什麼地方,抱著傭人的腿哀求道。
不過傭人哪裡會聽他的話,直接從懷裡抽出一把小刀,朝著攤主的面龐刺去。
這時候已經有許多圍觀的人閉上了眼睛,在心裡嘆息著這攤主的運氣。
誰叫你婦人有幾分姿色?
「叮!」
預想中的血腥畫面並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清脆的鐵器碰撞聲。
陳望舉著問天劍,擋住了傭人的小刀。
「你是何人,敢阻攔我們辦事?」傭人氣勢逼人,絲毫沒有把陳望放在眼裡。
陳望身旁的黃子俊扶起夫婦二人,示意他們別怕。
陳望沒有和幾個傭人廢話,當著他們的面施展了一次馭物術。
幾名傭人也知道自己遇到了神仙,連忙跪在地上求饒,「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神仙老爺,還望…還望神仙老爺恕罪!」
陳望也懶得跟他們廢話,「明天我還會來這裡,希望到時候攤主還在。」
到了這個時候,傭人哪裡還有不答應的事,趕忙錘著胸口保證,然後連滾帶爬的跑出了人圈。
攤主也後知後覺地從身上掏出一袋子碎銀,雙手捧著送到黃子俊跟前。
黃子俊望著陳望,後者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轉身走出了人圈。
自己救得了他們一時,哪能救得了他們一世?
陳望突然想到了書上的一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
春風吹來了一陣綿酥小雨,萬物復甦的季節卻遮掩不住人的複雜。
陳望和黃子俊沒有了繼續逛下去的興緻,直接徑直走到了黎城書院門口。
作為黎城唯一的正統書院,此時正忙的不可開交,登記、註冊、分配廂房…陳望二人拿出自己的通行貼,在登記處領了房間號牌就進門了。
書院內正值桃花飄香,一棵棵桃樹正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伴隨著一路香氣,陳望也和黃子俊分道揚鑣。
踏著書院特製的暗棕色石階,陳望路過了一個又一個廂房,有的學子在廂房內吟詩作對,有的學子則在苦讀功課,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大家都在朝著功名努力,自顧不暇。
和書院外的街道小攤比起來,這裡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陳望的廂房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這裡地處偏僻,但是清脆悅耳的雀叫聲和不時傳來的花香也讓這裡顯得格外靜謐恬好。
陳望走進廂房,廂房不大,只有一張床、一個儲物櫃和一張書桌,書桌上擺放著文房四寶和一盞油燈。
陳望把自己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就帶著龍麒麟出門游山了。
門外種植的桃樹吸引了龍麒麟,自從進城以來,龍麒麟就呆在陳望的書箱內沒有出來過,現在好不容易能夠出來了,自然是東飛飛西看看,不過倒也沒有離著陳望太遠。
陳望逛了一圈,正準備沿著小路回去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一個女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陳望連忙抬頭道歉。
不過抬頭以後得陳望卻是楞在了原地。
世上怎麼有這麼美麗的姑娘?
她額頭帶著一個額飾,細碎的白金鏈使微卷的長發看起來純潔秀麗,眉心點綴著一顆美人痣,美麗異常,如同月亮般讓人驚嘆。而少女的眼睛淡靜如海,居然沒有被精緻的臉蛋奪取絲毫光彩,她美得就像異域傳說中的公主,神秘而純潔,令人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腳下,只為博她淡淡一笑。
姑娘恬淡一笑,「沒事沒事,你也住在這座山上嗎?」
銀鈴般的聲音傳入了陳望的耳朵,緩過神來的陳望甚至能聞到女孩身上的獨特香味,霎時小臉一紅。
「啊對,我就住前面。」陳望點了點頭,儘力保持「君子風度」。
「啊?那太好了,我以為就我一個人住這裡呢,正想找個伴。你好,我叫安若離。」安若離有些驚訝。
陳望也沒想到眼前的姑娘這麼主動,本就微紅的臉頰更紅了。
安若離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尷尬,跟陳望約了個吃飯時間就笑著走開了。
連笑都這麼美…陳望看著安若離離去的背影有些痴了。直到龍麒麟用小嘴扯了扯他的青衫,陳望才回過神來。
剛剛安若離在的時候龍麒麟一直躲在陳望身後不出來,現在它朝著陳望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又學著陳望做了個吃飯的動作。
陳望這才想起自從出生吃了那頓蛋殼以後就沒有再吃過東西了,反而是經常幫助自己在打獵的時候放電。但是自己又不知道龍麒麟應該吃什麼,一時間有點犯難。
陳望蹲下身來摸了摸龍麒麟的腦殼,答應立馬給它找吃的,龍麒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陳望望著路旁一排排桃樹,安若離的身影不自禁的跳了出來。
桃花攜著春風
你是桃花,也是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