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邊疆 軍演兵士好一陣亂 接待巡邊…

第二章 邊疆 軍演兵士好一陣亂 接待巡邊…

北疆,一座近臨邊關的堡城中,在晴空萬里的正午時分,堡城裡的大小街道全都空無一人,臨街的店鋪家家大門緊閉。一隻流浪貓伏趴在一處屋檐的陰影下,睜大眼睛看著這不同往日的情景。

城裡的女人、孩子、老人全都被下令待在家中不得出門。力壯的男人們分別被集中在南北兩處城牆牆根下。大家都蹲坐在地上,手裡漆黑的齊眉棍靠在肩頭,沒有人講話,他們像菜市場上鐵籠里的肉狗一樣眨巴著眼睛望著面前來回踱步的兵士。

「咚~~」

所有人都渾身一震,他們一直在等待這一聲鐘響。

「一聲……」所有人都在心裡默默的數著。「沒有了?」

「嘟~」

「嘟~」

「嘟~」

三聲喇叭聲。

「咚~」

「咚~」

「咚~」

擂鼓三次。

「所有人起來!上城牆!到你們的位置上去!」最後一聲鼓聲還沒消失,身邊穿著紅色戰袍,外套齊腰札甲的兵士紛紛催促起這些民夫來。「快!快!快!排好隊小跑登城!」

大家拿起長棍互相簇擁著跑上馬道來到城牆上,跟著負責自己的兵士朝各自的垛口跑去。這些扎著髮髻、裹著頭巾的老百姓和帶著紅纓圓頂直檐頓項鐵盔的兵士不久便布滿了整個北城城牆。

所有人都看向城牆外,可是除了裸露在外面的地皮,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北虜打過來了?他們越過北牆了?」民夫們心裡都嘀嘀咕咕的。

看了一會實在沒什麼可看的,只好轉過身來看著身邊正在費力的給黑色鐵炮塞進火藥、碎石還有鉛彈的兵士,有的炮兵時不時的還停下來一起對著炮口議論著什麼,有搖頭擺手的,有點頭叉腰的,過一陣幾人又像看到什麼趣事一樣,哄然大笑。

民夫們看得很津津有味,平常這些黑傢伙只是靜靜地躺在城牆上,今天終於可以看到它們動起來了。

「嘭~」一聲炮響。

民夫們嚇的脖子一縮,可是並沒有看到身邊的哪座炮口在冒煙。再轉身看向城外,依舊空空如也,但遠處有一縷白煙筆直得升向天空。

還沒等民夫們想通那縷白煙是什麼,城樓上的火炮便已接連開炮。

頃刻間「轟隆!」的火炮聲如夏日暴雨中的雷鳴忽遠忽近,這聲像在耳邊,下一聲又離自己十萬八千里,此起彼伏,參差不斷。

民夫們本能的蹲下身子捂住耳朵,顧不得手裡的長棍傾倒滾落,刺鼻的火藥味衝進他們的鼻腔,兩隻手已經用來捂耳朵了,鼻子實在顧不上。他們只能慌亂的揮舞著手臂,想擋開飄過來的煙霧和炮聲。就連身邊戴甲的兵士都捂著耳朵,罵罵咧咧的瞪向附近的火炮。

一輪發射之後,炮兵們陸陸續續開始清理炮膛。民夫望著這些炮兵,在一個人拿著長長的棍子往炮管里捅的時候,剩下的人都站在後面像看雜耍似的往炮管里瞧著。另一尊炮的幾個炮兵側身、低頭、彎腰地繞著鐵炮不知道在找什麼。

火炮附近的火藥、碎石、鉛彈、藥線、火繩還有各種不知道幹什麼用的形狀怪異的木棍子,堆得亂七八糟。有的地方已經開了第二炮,這邊的還在塞炮彈,那裡的幾個兵士還在為戳不進藥線急得滿頭大汗。

民夫們不敢笑,但身邊拿著長槍的兵士忍不住「呵呵」的笑出聲來。

有的民夫搖著頭不願再看下去,清了清耳朵,雙手扒著城牆邊露出兩眼望向城外,可還是空空如也。

「別看了!老老實實蹲下!」旁邊的兵士吼道。

炮火像老頭撒尿一樣淅淅瀝瀝地響了幾次之後,身邊有的兵士便抽出掛在牆壁上的弓與箭,胡亂的朝城下射去,每人5支箭,射完停止,不再有其他動作。

「嘭~」

這次民夫們確定聲音是從城內傳來的。

「所有人站起來!面向城牆!準備迎敵!」身邊鐵盔上插著長方小紅旗的小隊長們一邊吼叫著一邊拽起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民夫。

「所有人準備迎敵!」小隊長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長棍:「把你們的棍子都拿好!丟了待會兒讓你們賠!」

民夫們這才想起來自己手裡應該還有一根長棍,也不分你我,看到棍子就搶先撿到自己手裡。

此時的城牆外依舊空空如也。

「敵人已接近城牆!把石頭、圓木扔到牆下面去!」

民夫們聽著這莫名其妙的命令,不及疑惑就被附近的兵士拉著一起搬動後面堆放著的亂石、圓木扔到牆外「敵人」的頭頂上。就這樣城牆上慌亂了好一陣,中間還時不時響起幾聲鳥銃射擊的聲響。但剛剛經受了大炮洗禮的民夫們,對這種蚊子一樣的響聲已經免疫了,儼然已經成為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兵」。

城樓上、敵樓里、角樓上,不住的有兵士揮舞著身體大聲喊道:「來了!來了!」於是他們附近的兵士就拿著長槍伸出牆外來回地戳刺著空氣,好像有一隻討厭的蒼蠅在他們面前亂飛一樣。

過了一會兒那些人又喊著:「算了!算了!」長槍也各自停止了動作,看來蒼蠅已經被他們趕跑了。

「敵人退了!所有人回到原位!不準交談!不準隨意走動!」

兵士們收起各自的長短兵器或倚或靠地在城牆邊等待著。民夫莫名其妙的互相望了望,走到開始的位置或站、或蹲、或坐的擦著滿臉的汗珠。

天上的太陽已經扁西,空氣中依舊瀰漫著火藥的臭味,所有人又回到了一開始的等待中。

「咚,咚,咚~」三聲鐘響。

民夫們立即都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小隊長們走過來說:「這次是南城,和我們北城沒關係。你們好好坐著就行了。」

接著又是三聲喇叭號,三聲錘鼓。

果真從城南方向斷斷續續地傳來了炮聲。一縷縷白煙從南邊城牆上冒出來,和城牆上的旗子一起在空中翻滾著。

當太陽開始往下沉的時候,小隊長們都聚集在了城樓上,聽著一個戴著高頂鐵盔的人說話,不一會兒便又解散開來。

「所有人都站好,寧將軍和王公公要過來了,都起來站好!」小隊長們回來之後又把人拉起來,「待會兒你們就低頭站好就行,不準發出聲音來!」

民夫們知道小隊長說的寧將軍就是這裡的守備寧希和,至於那個王公公應該就是前幾天進城來的巡邊太監。看來今天這炮是特意放給王公公聽的。

隨著鼓樂聲逐漸靠近,馬道邊的兵士也變得忙亂起來,但很快所有人都安靜的立在兩邊。民夫們也學著兵士的樣子垂著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大家再次進入等待模式中。三里長的北城城牆肅靜如夜,空氣中只剩下錦旗拍打的聲音

不一會兒一群身穿紅衣官服的人簇擁著一個消瘦的高個太監走了上來,空氣再次變得嘈雜起來。

「寧將軍,今天這演習挺熱鬧啊。」

「多謝王公公的肯定,朝廷信任下官,下官哪裡敢懈怠。只得勵精圖治,整軍備邊,驅敵剿匪,保國安民。」陪在一旁的一位圓臉,五短身材,嘴唇上梳著兩撇小鬍子的官員趕緊側身哈著腰回道。

「寧將軍果然治軍有方。」王公公看著身邊矮了自己一個腦袋的寧將軍讚賞道。

後面一個長臉、長鼻子、高額頭的官員立馬插話說:「寧將軍來了之後真是讓我們這裡萬象更新,附近的土匪都不敢猖獗了。」

「任千戶的意思是,這附近還鬧著土匪?」王公公搖晃了下手腕上的羊脂玉福鐲。

「下官來了之後剿過幾次匪,現在已經看不到了。」寧將軍趕忙解釋道。

那個任千戶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連連道「對」。

「城內百姓安居樂業,公公您大可放心。」跟在王公公另一邊鬍子已花白,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官員接過話來。

「好,卜縣令說好,那肯定沒問題了。」

王公公捂著嘴發出小雀一樣的笑聲,眾官員也都躬身賠著笑,除了任千戶身邊的那位黑臉粗眉官員。這人從始至終都是挺著胸脯跟在後面一句話沒講,像一個觀眾在看一出無聊至極的爛劇一樣,耷拉著眼皮瞅著面前這些人。

王公公走到最近的一口鐵炮邊,摸一摸還有餘溫的炮口不住的點頭,然後又迴轉身子向城樓走去,一群人像鯉魚的尾巴一樣,立即擺身移步跟在後面。那位王公公一邊走一邊誇讚,好似進了自己花錢蓋的園子一般。

眾人一齊凳上城樓,看著王公公抬手朝北指點了一番,似有那「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勢。

眾官員陪著王公公遊歷盡興完之後,便簇擁著下了馬道,伴著鼓樂聲一起回城去了。

剛剛一直跟在後面的黑臉官員則站在馬道口沒有下去,一直目送著禮樂隊離開。不一會兒一個兵士跑了上來,在這個官員面前抱拳說道:「石把總,馬已備好,可以走了。」

「嗯,我們回北牆。」說罷下來馬道,三人三騎出來城門沿著城外大道向北方的峽谷奔去。

遠方昏暗的天空下,有一道黑色長影微微高出地平線,如一條長蛇橫躺在兩側山巒之間。它的冰冷與堡城裡的點點橘燈格格不入,像是一個久經滄桑的老人獨自站在寒冷的月光下,愛憐地注視著屋內沐浴在溫暖燈光中的家人。

城內的酒樓今晚必定是弦歌酒宴、接杯舉觴,熱鬧非凡。但這一份熱鬧只屬於剛剛那幾個穿著紅衣官服的人,這些參加演習的民夫只想趕快收拾好城牆下的石塊、圓木,領著自己應得的那一份口糧,回家後分給老婆孩子去。

天邊的晚霞還在照耀著這座北疆小城,民夫和兵士們托著長長的影子收拾牆上牆下的一片狼藉,當中不知是誰哼唱著一首《水仙子》的調子:

「鋪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萬鍾。胡言亂語成時用。大綱來都是哄。說英雄是英雄。五眼雞岐山鳴鳳,兩頭蛇南陽卧龍,三腳貓渭水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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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朝堂,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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