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 他們的往事
出了王城的大門,再次經過這片林子。
一個人坐在馬車裡,比剛才那氣氛舒服多了。
跟個闊少一樣把兩條胳膊搭在皮製座背上。
「送我到那家酒館就行。」「明白。」
至少先跟老闆交換一下情報。
現在能伸著脖子到處亂看了,能看到車夫的手上拿著剛剛那本詩歌集。
「喜歡讀書嗎?」「算是吧。」
他敷衍回答了一下。
「念出來聽聽?怪閑的。」「從不在別人面前念,就算聖王也不。」「行吧,我睡會兒。」
他說話特別喜歡拒絕別人。
哦對了...還有件事忘了說了。
先看看路上有沒有人——沒人,那就好。
「順帶說一句,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建議你通通忘掉。」「弈場?」「更往前一點,忘記你載過我這件事就行了。」
說是忘記,其實根本不是忘記。
形式上的閉嘴就好。
「在下要忘掉的事情還有很多...」「多忘記這一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可別讓我放狠話啊。」
「...在下是個健忘的人。」「明智的選擇。」
哦對了,這人也該問問名字。
這人看起來可靠,明明只是個馬夫卻有貴族的氣質,認識他沒壞處。
「你叫什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
「…華贊,別人都這麼叫我。」「本來叫什麼?」
他又沉默一會兒。
「...不記得了。」「是嗎?」「在下要忘記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他重複一遍。
「我可沒有威脅你,如果你老老實實的,你完全可以把我的話當玩笑。」「從來不怕別人的恐嚇,性命之類的,在下已然不在乎。」
他擺動一下韁繩。
「......」
又擺動一下韁繩。
「我覺得替我保密應該是你的本分吧?也不會白讓你幹活,我是個煉金師,有什麼想要的煉金成品,跟我說就行。」「......」
他沉默了,我也不煩他了。
睡一覺得了。
——
感覺到馬車停下了。
睜眼一看,左手邊那個酒館就在眼前。
裡面超級吵啊,我在外面都能聽到叫喊聲。
是那種洋溢著喜悅的,刺耳的噪音。
我好像還沒來過這裡呢。
「閣下,到地方了。」
搖搖晃晃地下車,走到他旁邊去。
「諾亞塔要付你多少錢?」「時薪十個銀幣,估計六十銀幣,非載客時間不算,待客時間算入。」
本來還想替她付錢的...
一個小時十個銀幣,果然是聖王的下屬啊。
一個小人物的榮耀就是,一個月能掙一個金幣,一年就是十二個金幣!
民眾對這樣的人有特殊的外號,叫他們「金幣人」。
很可惜,儘管看上去我如此光鮮亮麗,目前來看一個月恐怕還掙不到那個數目。
「再見嗷!哪天我也來光顧你的生意!」「…先站住腳,注意安全。」
抓著手上這個裝著金幣的小包,推開酒館的門——
一個人跟我撞了個滿懷!
差點摔倒!
而這個女人...狠狠抱住了我。
說是抱可能還太輕了,因為我要吐出來了!
咳了兩下,有東西湧上嗓子眼了!
所以說最近怎麼這麼多怪人啊...誒喲我的胃!
一天能遇上四五六個——「別蹭我啊!離我遠點!」
她突然向後一跳到離我三步的地方。
「噗哈!抱歉抱歉——請張開雙手,懷抱太陽吧!」
說完就向西邊邊跑邊伸展手臂跑掉,跟撲扇翅膀的雞差不多。
嚇死人了!
「這大白天的哪來這麼多怪人啊!」「...她是太陽信徒蕾拉。和王城煉金店的店長不一樣,蕾拉小姐喝醉了才會這樣的。」
...諾亞塔惹你了嗎?
不過我喜歡,繼續說下去。
「蕾拉?蕾拉...似乎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
哦,對了,桃跟我說過那個人,很古怪的那種。
「願她平安,太陽萬歲。」
這個華贊居然還閉眼為她祈禱一下。
「慢著你先別閉眼,艾諾澤亞沒有宗教吧?」
華贊示意我閉嘴。
「我信過五個神明,只有太陽符合我的為人處世。」「我問的不是這個啊,你是聖王的馬夫吧?」
「太陽教只要求教徒信仰太陽,不收任何會費,誰都可以信仰太陽,何況有那位虔誠的蕾拉小姐。」
不想回答就算了...
天上掛個餅也能當神明的話…那幫子元素派巫師還說火主卡帕就在太陽上安家呢…
「剛剛那個傢伙就是蕾拉吧?」「我不希望別人用這種詞形容蕾拉小姐。」「我可是受害者哦!」「這是榮幸的巔峰。」「我說你啊...」
今天遇到的這幫人,腦子裡都有蟲吧...
趕緊進酒館。
給我的印象是...除了味道大點,別的還好。
「你看他手上那個...好像很值錢!」「是煉金的那個!沒了他的店,你還想出去打獵么?」「不就是便宜點兒…有啥好護著的?」
有人把我認出來了。
酒館老闆就站在吧台後面,正對著我。
「是煉金師...」「煉金師...」「附近那家...」「那個大小姐在他那兒幹活...」「白髮的姑娘...」
老闆把正在擦洗的酒杯放到一邊。
徑直走到他面前,抽了把高腳凳坐下。
「艾琳和您見過面了吧。」「我也不清楚結果算不算好。」
從結果來看,至少我還能蹦躂幾天。
「要喝點嗎?」「啤酒,要好點的,我這兒只有金幣。」
伴著麥香味把事情全都告訴老闆。
老闆點點頭,再點點頭。
「還可以...可以...能省一筆是一筆...」「如果說王城煉金店真的對我店採取措施,恐怕比這還慘,現在我可是不得不拜託老闆你了啊。」
他苦笑一下,「我是為掙錢才在這裡開酒館的,現在居然還得對付那幫混蛋。」「誰家生意好做呢?」
老闆給我續一杯酒,「艾琳那丫頭,以前還是很講人情的,現在...」「我看她歡脫得很啊。」「可不一樣了,大概是那個魔女被發現之後。」
旁邊坐的幾個人湊過來聽。
其中有個人問周圍的同伴,「魔女之前在王城煉金店工作吧?」「嗯,那個綠袍的魔女在王城煉金店待了有一段時間,最多一年。」
老闆伸手去摸旁邊的臟杯子。
「魔女敢去王城煉金店那種地方,還真不怕狩魔者!」「不清楚...她現在就在岔路那邊開了煉金店,狩魔者居然不去『沒收』她家的那些高檔貨品…其實就是打劫,只要是狩魔者,都喜歡折磨別人。」
「咳咳...」
老闆咳嗽兩聲,讓他們閉嘴,然後拿起臟杯子開始刷。
「說不定她還真想在藥劑里添加魔素,藉機增加那個什麼...魔體...的數量。」
魔體簡單來說就是對魔力產生依賴的「人類」,但是已經算不上人類了,更接近魔物。
「當時魔女還很小吧?」
我問老闆,他只是嘆氣。
「才十幾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這麼壞?但艾琳還是把店裡所有藥劑都當著大家的面倒掉了,甚至還扔掉了部分煉金材料。」
喝口酒,差不多懂了個大概。
「然後諾亞塔就成了奸商?」「奸商...還不至於。」
旁邊那個人對我說。
「但我們這幫冒險者是挺不好過,因為沒有王城的支持了。」「的確是這樣。」
我沉默不語。
這裡應該也有一些不是冒險者的人,不然不至於這麼多人不去森林裡狩獵。
「小艾琳很可憐啊,她和魔女的關係是相當好的,魔女居然對她隱藏自己的身份...」
老闆拍一下桌子,示意他們住口。
「王城存在魔女就已經算是恥辱,更何況是在聖王眼皮子底下!聖王那會兒頭髮還沒白,各種手段毒辣得很...」
聖王手段殘忍,這是人盡皆知的,迫於君威,沒人敢在公眾場合直言,上一個敢這樣評價聖王的是海上的名將,早就被聖王趕出了王城,不知所蹤。
「結果居然饒了魔女,我猜測艾琳替她求情了,艾琳成了現在這樣跟聖王估計也有關係。」「噓!」「怕他砍了你的頭不成?這裡都是自己人。」
「狩魔者不去把魔女抓起來?」「天曉得那幫禍害想什麼東西...任由魔女飼養的那群貓在這附近亂竄...」
我擺擺手,想讓他們稍微停停,別到時候有人告發他們和我,在公共場合對聖王大言不慚…
「人多嘴雜,過段時間我自然會明白的。」
其實是我聽煩了。
「我有個問題啊,你們都叫她艾琳,你們關係很好嗎?」「曾經關係很好,現在鬧翻了,因為煉金產品的價格問題。」
我剛要開口,老闆抬手示意一下,旁邊那幫想偷聽的人就被一個酒保給趕到一邊去了。
「你聽好了,我這裡有個不明智的辦法」「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價格是死的,但是貨呢...」
——
於是乎,可以回去交差了。
臨走之前在老闆那兒買了一整隻火腿。
菜販的推車上可買不到火腿,得去喬克萊的集市,所以就買老闆自家做的了。
用紙包好,繩子捆好,確保不會弄髒衣服之後就把火腿扛在肩上。
剛出酒館的大門,華贊還在那裡等著。
「怎麼還沒走啊?」「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這人怎麼這麼麻煩啊...
「說吧,怎麼了?」「剛剛您說,關於煉金的東西都可以向您購買。」「只要金額不是很大的話,送你也沒關係...不介意送我回去吧?」「請便。」
我又坐上了他的車,畢竟火腿很重。
「接下來說的事情,是禁忌,也請您為在下保密。」「禁忌啊...?說吧。」
他要這麼稀奇的東西?
「您那裡有沒有——」
甜蜜的夢。
——
「嗯?『甜蜜的夢』...?!」「是,在下想要它。」
甜蜜的夢...為什麼他會知道這種,九成九的煉金師都不知道的禁藥...
失憶藥水。
喝了就會失憶。
就是如此簡單,和呼吸一樣自然。
「那可是禁藥啊,慢著...我又不是要你真的忘掉這些事,你閉嘴就成。」「並非為此。」
「在下有想要遺忘的人。」
「那我倒感興趣了,那人怎麼了?」「辭別人世。」「那還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估計是他的情人吧。
「我願意拿一切來換,無論是我的東西還是別人的東西。」「你這就有點危險了。」
他突然扯著韁繩,迫使馬停下。
我雖然沒被嚇著,但也驚了一下。
「大人,也就是說,您知道吧?」「知道是知道...你先別急,我可不會做。」「那您怎麼會知道?」
「別人跟我提及過而已...那可是禁藥。」「那個人是誰...?!在哪裡可以找到那個人?」
別這麼激動啊。
「是我的親人...已經有五六年沒見了,現在也不可能去找,況且那人也不一定知道怎麼做,那可是禁藥,配方是——」
「我有配方。」
......
嚇我一跳!這傢伙是徹底的瘋子!
「你你你有配方?!偷的?」「是,我花了兩年去偷。但現在,那配方已經不在我這裡了。」
「......」「大人,想起來什麼了嗎?為什麼沉默?」
「我的妹妹...她失憶了。」
——
繼續在路上走。
他故意開得很慢,因為馬上就要到地方了。
「令妹的失憶...令在下羨慕,她一定如純白一樣活著。」「現在還不清楚是怎麼失憶的...但願是因為藥劑,這樣至少可以通過配方找到解藥。」「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是嗎?」
「目標差不多吧,但是正因為沒有解藥,才會被列為禁藥。只能說研究一下,但那可不現實...如果優莉不是因為藥劑失憶,就毫無作用,而且把她當成實驗對象,也不現實...」
「總之,大人,配方我在三個月前交給了王城下水道附近的那家煉金店...畢竟把禁藥配方拿到王城煉金店是不明智的。」
眼前就要看見店面了。
「下水道那家煉金店嗎...然後呢?我聽諾亞塔說那家煉金店已經拆走了。」「是的...連同我的配方也...當時我實在是找不到機會去下水道出口附近去拿我的藥劑,我的頭會被掛在監獄的天花板上的。」
他失意地垂著頭,轉而朝著天空咆哮——
「骯髒的老頭!居然把我的希望...!」他咒罵了一聲,大概是在罵那個店的店主,而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低下頭去。
「那個店的店主是誰?」「在下…記不清了,很久不再記得,應該是老頭...一個假右眼,一個假右手,一個假右腿...沒有眉毛。」「那是聖卿…一個巫師…」「果然記錯了…居然是龍恩大師…」
巫師是絕不可能開煉金店的,會魔法的真要能開煉金店,那也起碼得是個魔女。
「不過這也奇怪啊,你寧可失憶也不肯去死,是不是有點矛盾?」「一點也不矛盾...」「真是抱歉。」
「她告訴我,要我好好地活一輩子,拋卻過去的屈辱與執念...」「哎,真是悲傷的故事啊。」
還是得安慰一下才好。
「想想吧,情緣不過是一念之間。」「在下實在不能忘記她...這份思念將成為我一生中最大的泥沼...幾近瘋狂...」
安慰一下他,居然這麼話癆。
「要幫你的話,肯定得要那個配方,是這個意思吧?」「是的...我一定要找到那個煉金師,無論天涯海角。」「哎呀,你也沒必要,那種東西肯定不止那一本書上記載了,以後有機會我找人問問。」「多謝...我本想找遍艾諾澤亞的所有煉金師,但顧及到禁藥不能隨便向人提及,於是就沒有特地意去找。」「這麼瘋狂啊...」
「所以...大人會為在下保密的,對嗎?」
我還是勸勸他吧...他搞得這...
「何必如此...人生路長,何不另尋他處?而且——」「您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
「那個女人...是我的母親...」
——
扛著火腿,提著桃的一堆化妝品下車了。
華贊駕車繼續往東走,沒有返回的意思。
「去哪?」「順道去看望——看看昂...昂斯斯...塔爾...先生...咳咳...」「結巴什麼啊?」「咬舌頭。」
總之,看著他駕著馬車往鐵匠鋪那邊去了。
這傢伙居然會有自相殘殺的嘴皮子啊。
我還以為聖王的馬夫都是話術高明談得來的那種,現在感覺和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同。
而且,他完全不是健談的那種人。
——
「店長...人家送了你一根火腿嗎...?」
把桃的化妝品統統遞給她,她看著這一大堆化妝品凌亂了。
說實話我覺得我這副樣子有點滑稽。
「優莉,我回來了。」「歡迎回來。」
優莉今天的狀態還不錯。
「那麼...就這次事情來看...」「店長,午飯吃過了嗎?」「不用了,等晚飯吧。」
剛剛想說什麼來著...
先把火腿扛到廚房裡掛著吧。
那幫女僕搞得廚房跟新刷了層石灰一樣乾淨。
雖然廚房才建好一周多。
回到前廳。
「我不在的時候沒發生什麼事吧?」「沒有是沒有...昂斯塔爾叔叔來問淬火劑了...」「誒呀...那個得等明天,現在沒材料。」「我也是這麼說的。」
有桃和優莉當店員就放心了啊。
不過我又想起來那幫噁心人的王城煉金店店員,真是令人感到不適,現在想想都起雞皮疙瘩。
「桃啊,你今年十八歲了吧?」「誒?怎麼突然問這個?」「王城煉金店的店員啊,兩個二十歲的都沒嫁人。」「長得很抱歉嗎?」
不,長得蠻好看的。
「就是因為長得還可以才會讓我感覺奇怪...桃有什麼打算?」「就算店長問我...我父母一直在給我安排呢...可他們非得找貴族...」
看沒人來買東西,坐到沙發上去。
「桃不是很喜歡貴族嗎?」「那也得分人啊...如果喜歡,是什麼身份也不會有人在乎的…可問題是我喜歡的…恐怕看不上我了…」
看不上她...?
「喜歡哪個貴族?」「哈克大人就很不錯啊!風度翩翩慷慨大方深邃的眼眸如一汪靜水——店長...這是隱私問題吧?」
中央勇者,哈克·修斯圖斯,是個沒有實權的,名義上的,四方勇者的老大。
至於為什麼他沒有實權卻能領導四方勇者...
不過,我就單純好奇,沒想到桃的反應挺大。
「是隱私問題啊,這麼激動是故意的?」
桃一臉尷尬。
「哪有...我平常哪有跟別人談這些男女關係的機會...店長也是一樣的吧?」「桃平常很忙嗎?」「修習中...」「嗯?」「總之店長別多嘴啦。」
桃抓著她的頭髮。
優莉在一邊獃獃地坐著。
「舞會啊聚會啊什麼的也都在參加...店長可不知道那幫貴族有多勢利眼...每次我只能待在一群三流貴族中間,所以才會認識那個王城煉金店長...」
果然,諾亞塔也是單身。
二十歲的店員敢跟她開玩笑...她自己的長相也就二十來歲左右。
雖然長相跟米茵一樣是可愛的那種,但有一種成熟女性特有的氣質。
無論舉手投足,都有貴族的模樣。
就連失態也那麼像貴族。
雖然沒有成熟女性該有的熱辣身材。
桃就不一樣了,桃的姿色放到貴族裡面也不會遜色多少,就是缺個身份而已。
不過,桃的身材也談不上多好,但貴族能找個這樣的富家千金就已經不錯了。
「先不說這個了,我去整理整理價目表,下午你們休息休息,再做一批中級氣血藥劑,爭取黃昏做成。」「好累啊...上午做了一整鍋...」「好累。」
優莉都這麼說了,就算了吧。
「大家都辛苦了,那下午就休息吧...藥劑都裝起來了?」「嗯...但是太累了,就擺在煉金室里,沒有碼到貨架上...」「正好,以後全賣給酒館老闆。」「這樣嗎...店長去王城溝通了什麼?」
「沒溝通什麼,以後他拿一組貨的錢買我們兩組貨不就結了。」「這還能...」「哎,作為店長,應酬總是要有的嘛,說不定以後還能跟諾亞塔打好關係,以後咱們幹什麼事也方便。」
桃倒是一臉不解地看著我。
「別人都叫她艾琳...店長,發生了什麼事嗎?」「只是我看她喜歡被這麼叫而已,每次這麼叫她,她的心情都比較好。」「那只是店長以為的吧...」「是啊,我還和她不熟呢,直接叫名字也不好。」「也對…」
這麼說來,大家的確都是叫她艾琳。
似乎沒什麼地位的感覺。
——
說話的工夫,聽到幾聲哀嚎。
出門一看,那幾個肌肉男帶著一身繃帶往酒館方向走,大包小包的,還扛著個人。
被扛著的人臉上戴著鐵面具。
「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這才下午呢。
光頭摸摸額頭上的繃帶,看向我。
「前前後後殺了四頭銀毫大狼,然後遇到了兩個鳥人...鐵面具被它們抓到天上再扔下來,現在腿還軟著呢。」「腿...腿...斷了...」
就這樣還能說話啊?
「老闆啊!我聽說王城煉金店的老闆來找你麻煩了?」「是啊,以後可沒這麼便宜的藥劑了。」
雞冠頭還是蠻精神的。
「沒事兒,只要物有所值就行,你發展好了,哥幾個才有快活日子。」「抬舉了。」
那個戴鐵面具的還在呻吟。
「傷得都這麼厲害...以後本店賣功能型藥劑,有需要找我做訂單就行。」「曉得了,我們這傷沒啥大不了,找霍華德就行了。」「霍華德?」「這邊的醫生,我們可不是喝煉金藥劑過日子的。」
這裡有醫生啊。
「我想問個問題,從天上掉下來,別的地方沒事,腿怎麼斷了呢?」「這個得問菜鳥啊。」
光頭拍拍頭髮最多的人的後背。
「如果不是菜鳥,鐵面具已經歸西了。」「見、見偶...天國滴阿媽...痛...」
這還說得出話來啊...
「鳥人抓住鐵面具的時候,皮面具射空六七根弩箭,偏偏是等它們飛到半空中的時候,一箭射中一隻鳥人的脅肋!」
臉上有刀疤的裝作肚子被箭射中的樣子。
「那隻鳥人把鐵面具丟掉,鐵面具往下掉的時候,大頭朝下!」
頭巾男嗷了一嗓子。
「菜鳥蹬上岩壁飛身一躍,抓住鐵面具的腿往回一拽!才保住鐵面具的性命咧。」
這倆人說話好利索。
「鳥人又不是站著不動給我打的!再說了,刀疤臉你沖著那鳥人最近,你怎的不扔斧頭呢?!」
「那我還要問綁抹布的呢!他伸手就能把鳥人立馬拽開來著!」「俺這不是嚇著了么!...誰頭上綁抹布啊!這叫頭巾!」
戴皮面具的抖抖手裡的鐵弩。
刀疤臉從背後抽了把飛斧。
頭巾男拿出他的鏈枷。
「都幹啥啊?等加餐呢?!」
雞冠頭啞著嗓子說了句話,而後才清清嗓子。
「到聖王城附近了,就不能再跟蠻子一樣混了!我們要做文明人!」
我猜到了第一句。
「不能吃人啦!」
卻沒有猜到第二句。
那仨人哼了一聲,各自回過頭去。
哦對了對了——
要排賬目表的話,找光頭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