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扭曲
張寧趴在桌子上睡的口水橫流，書上一層亮晶晶的液體，杜力和李海偷偷的在玩手機，歐陽則獃獃的看著前面，引來兩人一頓鄙視，那麼認真幹什麼，反正將來又不靠文化課找工作。
光頭教授在講台上口若懸河，粉筆沫在吐沫星的加工下形成了一層泥狀物覆蓋在地上。
大學上課對於學生的座位沒有固定排序，都是誰先到了誰就可以先挑好自己中意的位置，歐陽的班級上課時總是一副涇渭分明的做派，前四排固定都是女生，也不知道女生為什麼那麼熱衷於搶座……
中間四排空的，算是比較尷尬的位置，想學習的坐這看不到黑板聽不到教授的聲音，不想學習的放不下那個自尊在教授女生的眾目睽睽之下為所欲為……雖然誰也不在乎教授怎樣，卻都不願意破壞自己再女生眼中的高大形象！
八排之後幾乎是脫離了女生和教授的感知範圍，武校中男生眾多，一排僅僅只有十五個座位，平時的文化課都是大班授課，也許是四五個班級擠在一個教室中，最後三排位置變成了這些草包的樂園，每節課幾乎都是草包必爭之地，張寧靠著他的惡名為全寢在最後一排奪來了四個黃金位置——沒有陽光、沒有窗戶、沒有音箱、身後就是門（可以隨時逃課）的一個角落……
「好，同學們，那誰能說說接下來的步驟？」
「草這教授又沒備課……」
「是啊，他要是不會了就裝問問題……」
「嘿嘿咱都不舉手，就不告訴他……」
後面的男生一陣議論，這時前面一支白皙的手臂舉了起來，後面男生一下就開鍋了，
「是夏緋愛……」
「我的女神啊……」
「心地真是太善良了，竟然願意幫助陷入的困境的忘詞教授……」
老教授見終於有人舉起了手眼中不禁泛起了淚光，背過身去擦了擦，自覺有些失態，連忙伸手說：
「好，夏緋愛同學請你回答！」
只見坐在第一排中間站起來一個身穿牛仔褲白T恤的女生，馬尾辮將整個人的氣質襯托的大方得體，女生站起來一一回答了老教授的問題，歐陽在後面不住的點頭，杜力和李海也都放下了手機，這一刻全班男生猶如孔子附體，聽課態度空前認真，女生坐下的時候全班後面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不愧是我心中的女神，回答的太完美了……」
「咦？你知道答案？」
「……」
歐陽目不轉睛的望著夏緋愛，這個全校男生望塵莫及的女生，對練套路女生成績第一，文化課綜合成績女生第一，姣好的身材精緻的五官，被全校男生喻為樹人女神，從不交男朋友的她更是讓人充滿了重重遐想，每個人都暗中給自己打氣希望有朝一日能博得夏緋愛的芳心，歐陽也不例外……甚至已經在漩渦中苦苦掙扎了數年。
突然教室的門砰的一聲響像秋風中飄零的樹葉飛落在了講台的台階上，嚇的老教授一個激靈，手一抖粉筆掉在了地上，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班級瞬間靜了下來，門口慢慢走進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看樣子也就是二十歲左右，身後跟著幾名帶墨鏡的黑西裝大漢，看樣子就不是什麼好人，底下男女同學的議論聲嗡嗡的想了起來。
年輕人二話不說上了講台，傲慢的看看了下面的同學，向地上吐了口吐沫，底下有衝動的男生不願意了，在女生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英雄氣概不就是缺個機會嗎！
第十排一個男生罵了一句就站了起來，剛要上桌子衝出去，站在年輕人身邊的一名黑衣壯漢面無表情的從褲兜里掏出小半塊磚頭二話不說就向那名男生扔了過去，一道紅線在昏暗的教室中猶如半夜流星，托著長長的尾巴一下砸在了男生的臉上，男生恐怕也沒料到對方竟然會這麼對付自己，一隻腳還踩在桌子上，兩旁都是人根本無法閃躲，眼看磚頭結結實實的落在了自己臉上，心中想著不就是一轉頭么肯定能挨過去，下一秒這個男生便血流滿面昏倒在了桌子上，議論聲在一起響了起來，卻沒人敢繼續出頭，因為前面丟磚頭的大漢手中已經握住了一柄明晃晃的鋼刀，誰都知道對方這是發出警告，若是再有人出頭丟出去的就不是磚頭而是鋼刀了！
歐陽看的膽戰心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的事給他留下了後遺症，現在一看見磚頭歐陽的腦子就有些發懵，張寧早就被杜力喊了起來，平日里在寢室總是叫囂要扭斷人胳膊的張老大此時已剛睡醒身體還不靈活為由一聲不出的看著講台，心中暗想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幫人想要幹什麼！
「靜一靜！」
靜態上的年輕人懶散的說出了三個字，聲音聽上去並不像外表那麼陰翳，手執鋼刀的大漢見老闆發話，連忙上前一步鋼刀一揮怒聲咆哮：
「靜一靜！」
聲音似黃鐘大呂般震的前面的女生紛紛捂耳，老教授站在旁邊看的莫名其妙，心說莫非是新來的老師？學校也沒通知我啊！猶豫一會還是走過來用蚊子般細弱的聲音說：
「厄……請……請問……你們有何……有何貴幹？我們正在……上……上課，外人是不能夠……打擾的……」
「讓他滾開！」
台上的年輕人似乎頗為低調，不願多說一個字，話音剛落又過來一個黑衣大漢架起老教授就將他丟到了台下。
「夠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就在教室中所有同學都在猶豫是不是要強出頭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男生們更是全都吸了口冷氣，沒錯，發出聲音的正是夏緋愛，全班男生心中最純潔的女神，歐陽心中也是一驚，傻姑娘坐在第一排出什麼頭啊！一看這些人就是亡命徒，又怎麼是我們這些在校的學生能對付的？數次握緊拳頭都想站起來希望藉由自己讓那些人轉移注意力幫助夏緋愛逃過一劫，卻始終鼓不起那個勇氣，正在歐陽天人交戰的時候年輕人的一句話讓班級所有人的心都炸開了！
「夏緋愛！我到底要做什麼你不清楚？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還不珍惜……哼，本少爺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我會在這，在這個教室，當著你全班所有同學的面將你毀掉！你別以為我不敢！我的背景你該清楚！」
他們認識？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這年輕人也是夏緋愛的追求者之一？追求不成就想用強的？歐陽心中迅速閃過幾個年頭，要是他們認識，應該不會對夏緋愛做出太過分的事吧，歐陽鬆了口氣靠在了椅子上，張寧還在狠狠的盯著前面幾名大漢，腦中死命的分析著幾個人的弱點……
「我說過了我在畢業前不會交男朋友，何況我根本就不喜歡你，請你不要在學校中鬧事了！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可是這裡有這麼多同學，我們單獨出去談，不要耽誤了其他人！」
「什麼耽誤？我又耽誤他們學習嗎？書在他們手裡，人也都在教室里，你問問他們我耽誤誰了？說什麼畢業前不交男朋友，你真以為世界只有你一個夏緋愛嗎？我手下昨天親眼看見你和另一個男的牽手進了一家麵店，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卑鄙，竟然派人跟蹤我！牽手這麼了？牽手就代表他是我的男朋友嗎？既然你眼線多，為什麼不去查個清楚？我夏緋愛說了不會交就是不會交，另外我再告訴你一次，我不喜歡你，請你自重！」
「……」
年輕人恐怕也沒料到夏緋愛會這麼不給他面子，站在台上看著百十多名學生，似乎每個人都在嘲笑他，心中怒火翻湧臉色漲的通紅，聲色俱厲的大喊：
「夏緋愛，你真要我將你毀掉不成？娘的我數三個數，數完你若不同意跟我走，我絕對讓你後悔！」
「不用數了，說了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強扭的瓜不甜沒聽過嗎？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我們都是螞蟻，隨手便能按死一群，但我始終相信會有人懲治你們，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夏緋愛說完坐在了椅子上認命了似地，歐陽更是心急如焚，誰都沒料到夏緋愛會這麼剛烈，滿屋子男生全都咬牙切齒的卻沒人敢現出這個頭，萬一真的一把鋼刀飛過來……
「老大，你怎麼還不上？這可是個機會啊！英雄救美、頭版頭條都是你的！」
杜力在一旁慫恿張寧出頭救美，張寧腦袋輕輕搖擺生怕動作過大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嘴唇微動氣若遊絲，
「不行……我身子還沒緩過來……再等等，要不你先上吧！機會難得，錯過了就不好了，我們都是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救美上報就和我一樣，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張寧和杜力的話歐陽聽的一字不漏，每當眼神落在剛才被磚頭拍倒的男生臉上的時候心中那絲蚯蚓般大小的衝動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頭也不露的藏在了名為懦弱的心田。
「孩子，我看你面相奇異，便知你必是一個性格軟弱脾氣倔強死愛面子總有一天會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的孬種……」
靠怎麼能想起這句話……歐陽搖了搖頭，希望將夢中的記憶甩的遠遠的，可是……可是他說的……似乎都對……
娘的我這是怎麼了？我天生就該這個樣子嗎？歐陽有生以來頭一回對自己懦弱的性格如此懊惱，進了幼兒園自己人高馬大卻被隔三差五一頓胖揍，進了武校苦練十餘年卻被街頭流氓一磚頭放倒，自己天生就是這樣的廢物嗎？
歐陽一次又一次的反問自己，卻忘記了平時比他強出許多的人現在也都安坐在教室中無人敢為夏緋愛出頭……
年輕人噔噔噔的下了講台，怒氣沖沖的走到夏緋愛面前，剛才兩人不知說了什麼，歐陽走神間一句也沒聽到，只見年輕人高高揚起手臂啪的一聲脆響，夏緋愛身子一斜倒在了旁邊女同學的身上，那女生驚弓之鳥似的連忙推開夏緋愛，生怕連累了自己！
嘴角殷紅的鮮血絲綢般流了出來，夏緋愛杏目圓睜狠狠的瞪著年輕人一聲不吭，似在等著下一巴掌的到來，年輕人頓了頓卻似在等夏緋愛服軟，見她的樣子年輕人怒氣上涌啪啪兩聲又抽了夏緋愛兩個巴掌，白皙的臉蛋瞬間紅腫起來，夏緋愛眼角含淚一聲不吭的站在原地，全班男女生都是目瞪口呆……
年輕人的三個巴掌似乎都抽在了歐陽臉上似的，其他人也都是臉色漲紅，恐怕此時有一個人出頭全班就會發生暴動，卻偏偏沒有一個人敢出頭……
老教授剛從地上爬起來就目睹了這一幕，卻被剛才的一摔跌的七葷八素攪成一團，再也不敢張口，值得頹然的看著地面期待事情還有轉機……
「孩子，我看你面相奇異，便知你必是一個性格軟弱脾氣倔強死愛面子總有一天會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的孬種……」
夢中老乞丐的話似夢魘般一遍又一遍的圍繞在歐陽的耳旁，揮之不去斬之不斷，張寧口中嘟囔著什麼「心若冰清波瀾不驚……」
杜力和李海輕聲聊著『老三昨天你晚飯吃的啥？』『餃子，你呢？』『咱兩不是一起吃的么……』
所有的聲音到了歐陽的耳中似乎都變成了老乞丐的那句話，歐陽痛苦的捂住了耳朵想從這句催命符般的話音中逃出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心急煩躁的歐陽忘記了眼前的一切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寂靜的教室中只有歐陽椅子翻過去的聲音久久回蕩……
歐陽突然的起身讓全班同學一陣嘩然，前面正猶豫是不是要繼續抽夏緋愛的年輕人也是一愣，歐陽一下回過神來，感到身邊似乎有股殺氣連忙抬頭望向手握鋼刀的大漢，兩道利劍般的眼神死死盯著歐陽，似乎他稍微有點動靜就會將鋼刀拋出將歐陽斬於刀下，腦門的冷汗順著歐陽的臉啪嗒啪嗒的低落在地上，寂靜的教室中好似有一眼甘泉在萬年不變的流淌中打擊著阻撓它的巨石，天花板在歐陽眼中漸漸旋轉起來，空氣的密度瞬間發生了轉變，歐陽眼中的一切都變的扭曲起來，如虛似幻的教室此時仿若一張惡魔的嘴臉，猙獰扭曲的對著歐陽發出聲聲咆哮，隨時準備將歐陽一口吞入腹中，在幽暗莫名的空間中被永遠的流放，頭一次感覺死亡竟是如此的接近，心慌意亂的歐陽強忍著似要嘔吐的感覺咽了口吐沫，半晌才冒出一句：
「我……我……我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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