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胃裡有東西?」周望問了一句。
老牛雙手一拍:
「要不我咋那麼樂意說你是我帶出來的!一句話就說出問題的關鍵!死者死前沒吃什麼東西,但不代表沒喝什麼,我提取了死者心血,胃組織和部分肝臟,送去毒物化驗部門進行檢驗了,等結果吧!這份屍檢報告咋寫?直接死因,主要死因,輔助死因,誘因還有合併死因……」
「這難不住牛老,牛老啥大風大浪沒見過,一份報告而已!」大龍說完咧著嘴笑。
「這裡有個關鍵,死者知不知道自己宮外孕了?知道後為何沒有及時治療?」周望拿起辦公桌上的一個文件夾,裡面是痕檢人員從劇場帶回來的物品清單,他快速的看了一眼。
大龍忙介面道:「腹痛,停經,不規則出血,這些癥狀一般人都會就醫吧?只要就醫確診,醫生一定會講明利害關係,患者不可能不重視。」
「有人阻止她就醫?」周望像是自言自語。
「又不是被關起來了,就算是演出繁忙,也能請假去檢查身體吧?演出,排練的時候,那一通嗷嗷,對病情可沒好處,那疼痛可不是能忽視的,死者這麼能忍?」老牛說。
周望想起陸怡在看演出的時候說過,後面那幾個人怎麼看著那麼緊張?
周望拿起電話給王勤撥了過去,這個晚上,沒人能睡覺。
王勤很快接通,他們幾個還在劇場,問詢工作倒是告一段落了,但監控錄像卻出了毛病,正如周望預料的那樣,那次突然停電使得監控儲存出現了問題,有些時段影像丟失了,包括洗手間發生命案前後。
周望問:「殺害保潔的兇器找到了嗎?」
王勤說:「沒有!劇場太大,兇器沒找到,帶包的女性都檢查了,沒發現誰的包有問題。」
周望能聽出來王勤的語氣很是失落。
「別著急,這案子跟以往不同,陽江大劇院本來就大,裡面等著問詢的人有多,很容易讓你腦子亂,沉住氣。你問一下劇團里的人,尤其是死者樊瑜身邊的好友,還有劇團負責人事的,看看樊瑜最近有沒有請假去看醫生?」
「樊瑜的死因有蹊蹺?」
「宮外孕引起的失血性休克。」
王勤那頭倒吸一口涼氣:「明白!我先查一下誰知道死者有這個病,死者為何沒有及時就醫,或者又是誰攔著死者沒有及時治療。」
「痕檢回來說,死者樊瑜演出前用過的東西他們都帶回來了,但是裡面沒有啥特殊的藥物,也沒有水杯之類的東西,她不可能不喝水!查一下死者保潔被害之前工作的範疇,垃圾的處理。」
「好!」
「還是那句話,別著急!將兇手想到的遮掩方式彙集一起,也是線索,兇手越是用力遮掩,越會留下破綻。」
周望掛了電話,老牛追問:
「你那啥情況?兩位死者是否有關聯?天亮之後肯定是要開案情分析會的,這麼大的案子,領導都會來,到時咱們部門你主講!」
大龍說:
「師父剛才不是說了,讓王勤他們查查被害保潔生前清潔區域,垃圾處置,或許兇手就是發現保潔看到了什麼或者撿到了什麼,才殺人滅口的。」
老牛皺眉說:
「按理說,在家裡或者賓館中大出血,尤其身旁無人,更能證明死者非他殺,眾目睽睽的死在舞台上,這要不是突發,那就是挑釁,對警方的挑釁!」
大龍說:
「有沒有可能舞台上的那位真的是死於意外,她把自己的宮外孕誤認為是懷孕,因為不想耽誤演出,也沒去醫院好好查查,我聽說他們剛從南江市演出完,馬不停蹄的就到了咱們陽江演出,而兇手跟歌劇院這些人沒有啥關係,不過是因為以前的恩怨,趁亂殺了保潔,想把警方的視線轉移到劇團當中……」
「不可能!」周望說的很堅決,說完還點上一根煙:
「從時間上推論,死者樊瑜倒在台上時確實不到八點,但那時沒人知道她必死,即使有人說死者沒了脈搏,氣息,準確的死亡結論,還是要等救護車到。兇手想到利用這次意外,就需要在救護車將樊瑜拉走時開始設計,找合適的兇器,確定被害人的位置,找好藏兇器的地點,還要想辦法拉電閘!突然斷電這個事兒,對監控影像儲存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影響,如果不是提前有準備,之前的監控錄像不會因為斷電缺失,所以,從時間上看,兇手只是想利用這次事件殺害保潔的可能性沒有,別忘了救護車到現場沒多久,民警就到了,留給兇手的時間並不多。」
「監控缺失?」老牛問:「那肯定是拍著了,才會對監控下手。」
「不對啊,師父!」大龍撓頭道:「兇手要是想殺樊瑜,為啥不等她在賓館休息的時候下手?非要在大劇院里設計這一通,太容易暴露了!這需要兇手多了解陽江大劇院?可演員們可都是來了才三天呀!」
周望吸了口煙說:
「你說的對,如果為了安全起見,讓死者樊瑜在休息時大出血最能掩蓋罪行,但是,死者樊瑜咋會心甘情願的喝下會導致她大出血的葯?如果做不到……這不像下毒,只要對毒性了解就能知道大概毒發時間,兇手或許也沒想到死者會在舞台上出事……」
「這是不是有點前後矛盾?」大龍站起身:「我說兇手是奔著保潔去的,師父你說時間不夠,但要是按你剛才分析的,兇手也沒想著會在演出的時候出事,他又咋會提前準備?」
周望笑了笑說:「有些職位不需要提前準備,能夠接觸到監控室的可不一定只有劇場的工作人員,劇團的某些崗位也有機會……」
「可突然停電又咋解釋?想要躲過監控去總控室拉閘,這人勢必對劇院十分熟悉!」大龍仍在堅持:「兇手做的這些準備,都指向是陽江大劇院的工作人員,跟劇團的演職人員應該沒關係,如果沒關係,那就極有可能是沖著保潔去的,或許是因為保潔知道了兇手不可告人的事……」
「保潔的致命傷口你看到了,沒有點想法?」周望看向大龍問。
大龍皺眉說:「鈍器擊傷導致頭皮挫裂創,顱骨粉碎性骨折,顱內出血,顱腦嚴重損傷致死,還有啥?」
「好好想想!咱們的工作如果做得不到位,王勤他們可有彎路走了!」周望說著站起身:「走,再去看看屍體的傷口。」
……
上午八點,市局大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因為領導們十分重視,沒等到上班時間便開始案情分析會了。
王勤他們眼眶發黑,眼中可見紅血絲,卻各個精神十足,大龍和周望也很精神,只老牛略顯疲憊。
馮局主持會議,先讓王勤介紹了下案情以及初步調查情況,周望靜靜的聽著。
「……死者樊瑜是耀輝歌劇院的一名演員,今年二十三歲,昨晚演出到七點五十分的時候,突然大出血倒在舞台上,救護車在八點趕到,證實已死亡。屍檢報告說是因為宮外孕引起的失血性休克致死,我們問詢了歌劇團其他演員,樊瑜是年初新入職的,與老演員關係一般,與另外兩名年輕的女演員關係還可以,但是這兩人都不知道樊瑜宮外孕的事,樊瑜也不曾跟歌劇院領導請假看病。」
「但是這兩位好友知道樊瑜之前有個男朋友,名叫謝俊祥,這個人不在咱們陽江,也不是歌劇院里的演職人員,這一點昨晚我們已經證實了,再有,昨晚演出過程中,死者飾演的角色等同於路人甲,在她身邊扮演路人乙,路人丙的就是她的兩位好友,據這兩人說,演出剛開始不久,樊瑜就說肚子疼,當時她們還沒上場,其中一人就勸說死者到化妝間休息,另一人跑去找舞台總調度霍宏報告,想給死者請假,霍宏說當時無人可用,就問死者能不能堅持,死者說能……」
「霍宏是男的女的?」周望問。
「男的,四十多歲,死者倒下的時候,他就跑了過去,也是他快速的讓人叫了救護車和撥打報警電話。」王勤答。
周望又問:「救護車到現場差不多十分鐘的時間,這個時間都有誰靠近過死者?這個叫霍宏的舞台調度有沒有離開過?」
「我們仔細詢問了當時在舞台上的所有演員,他們說的有點亂,也能理解,當時場面肯定相當混亂,霍宏說他只記得有三四個人在大幕閉合之後,走過去問了問情況,大部分人都沒敢上前,而霍宏一直等到救護車到,才離開舞台,那時民警也到了,民警安排他們去哪,他們就都去了哪。」
周望皺眉問:「民警八點就到了?」
「是!他們出警很快。」王勤答。
周望示意王勤繼續說。
「這個耀輝歌劇院名氣不大,能接到的演出並不多,但是今年卻開始走運了,雖說都是咱們這種小地方的演出,但至少不識閑了,這才在年初開始招募一些新演員,這次來陽江,上上下下一共來了二十七人,由吳團長帶隊,我們的問詢過程,他們積極配合,不見有任何人神色可疑,死者樊瑜在劇團里人緣也還可以,沒聽說跟誰有仇怨,她現在的位置也不會威脅到誰。」
王勤頓了一下,劉冰馬上介面道:
「就在民警控制現場,安頓好歌劇院這些人,等著我們去做問詢,然後他們檢查劇場內其他地方的時候,發現了洗手間內保潔被害。保潔名叫劉芹,四十五歲,到陽江大劇院做保潔還不到一個月,人際關係很簡單,她平時負責演員休息區和洗手間的衛生,就是除了觀眾席和舞台,都是她的工作範圍,幾個人輪班倒,昨晚是劉芹和另一位保潔阿姨在同一區域值班,可那位保潔阿姨和保安一起被民警留在了演員休息區的會議室里,沒有再離開過。」
馮局皺眉問:「也就是說,被害的保潔在民警趕到現場的時候就沒見著,見著的時候,已經死了。」
劉冰說了聲:「是!」緊跟著咳嗽了兩聲,而後情不自禁的皺眉伸手扇了扇眼前的煙霧。
此時有人恰巧掐滅了手中的煙,也有人恰巧點上了手中的煙,會議室中的煙霧濃度沒有因為劉冰的這個動作變得稀薄一些。
點煙的其中一個就是周望。
馮局又問:「首先必須確定這兩起命案之間是否有關聯!演員樊瑜的死是否涉嫌他殺?兇手是單一作案還是有同夥?」
周望吸了一口煙,開口道:「演員樊瑜的死有些蹊蹺,是否涉嫌他殺需要等毒物化驗報告,只目前從手中證據看,應與保潔被害案有關。」
王勤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樊瑜死亡純屬自己不愛惜自己,而殺害保潔的兇手卻利用了這起突發事件,也就是說,昨晚的兩條人命,一起是事件,一起是案件。」
大龍眼睛一亮,有人跟他觀點一致,他瞬間來了精神,之前的幾個小時,周望一直在讓他自己思考,思考屍體頭上的傷口說明了什麼,除了致命之外還能說明什麼?如果兇手是利用混亂場面藉機殺害了保潔劉芹……
「樊瑜是否他殺要等毒物檢測報告最終下結論,但是,我現在能證明兇手並非想殺死保潔劉芹!」
會議室里頓時充滿驚訝,疑問的動靜。
周望接著說道: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除了非常緊急要命的事,誰會在那種時候動手?肯定是想要劉芹命的,但如果目的不是要了死者劉芹的命,那麼樊瑜的死極有可能是他殺,而死者劉芹極有可能知道,掌握,或者手中有證據證明樊瑜的死有蹊蹺。」
周望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王勤馬上追問:「劉芹還有其他致死原因?」
「首先死者劉芹身上沒有任何抵抗傷和約束傷,說明兇手出手時,死者毫無防備。」
「對,昨晚咱們還分析說,被害現場是女士洗手間,兇手應該是個女人,所以她進來沒有引起死者戒備,才使兇手有機會下手。」王勤身子往前探了探:「這個推斷不對嗎?」
「對,也不對,有兩方面的情況昨晚咱們沒有考慮進去,首先是時間,從死亡時間上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八點半,但是這個時間民警已經到了,警戒線也拉起來了,人員也管控起來了,誰能走開?而死者劉芹為啥沒有被民警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