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會議室中安靜了一下。
「你是說,她在民警到之前就已經死了?是死亡時間的推斷有問題,兇手借用了空調的溫度?」劉冰瞪大眼睛問。
小尚掏出一根煙,說:「還有一種可能,死者劉芹被擊打昏厥倒地,卻沒有馬上死,死亡時間不會錯,老周要是在這種小事上出錯,他就可以直接回家娶媳婦兒生孩子去了。」
小尚坐在劉冰旁邊,話剛說完,剛放進嘴裡的煙就被劉冰沒收了。
「就是這意思!」周望彈了彈煙灰,又說道:
「死亡時間沒有錯,測量死者直腸溫度,計算死亡時間,誤差很小,錯的是劉芹被襲擊的時間,咱們慣性的認為死亡時間就是遭受襲擊的時間,可根據各部門到達現場的時間看,兇手很難在民警封鎖管控了劇院之後再去行兇,而且如果兇手是奔著要劉芹的命去的,不可能只用兇器擊打一下,不試探一下鼻息就離開了。」
大龍深吸一口氣,周望一直在讓他看傷口,原來看的點在這裡,只有一次擊打!
馮局忙問:「有依據嗎?」
「有!如果被害人是昏迷狀態或者被捆綁約束下打擊,」周望掐滅煙站起身,指了指身旁的大龍:
「比如現在大龍被我綁著,或者昏迷,我用鈍器擊打他的頭部,因為目標準確,他的頭部受力會很實在,我瞄準了嘛,他很容易重傷,甚至致死。」周望比劃了一下:「但是,如果大龍這時候正在運動中,換句話說,他是在有反抗能力的時候被打擊,那麼他自身的運動會卸掉一部分力,我的力道也難控制,沒辦法讓所有力都集中到瞄準的這個點,所以之前碰到的案子,大部分被害人頭上的挫裂傷會有好幾處,」
「這個我能理解,但凡事都有萬一……」
「兇手如果是奔著殺劉芹去的,咋會不彎腰看看死了沒有?如果沒死,是不是應該再補上幾下?」
大龍忙問:「有沒有可能兇手是個慣犯,對自己能一擊致命有把握?」
劉冰馬上問:「再有把握,試探一下鼻息的功夫都沒有?只要他試了,就知道死者沒死,咋會不補上幾下?」
周望坐回椅子上又說:
「之所以說兇手沒有試探鼻息,是因為現場沒有滴落的血滴,這一點昨晚我和王勤就說了,這說明兇手擊打被害人之後,快速的擦拭了兇器,或者說快速的將兇器包裹,兇手的目的不是劉芹!」
「是本應該跟劉芹一起的垃圾車!垃圾車裡有能證明樊瑜的死跟兇手有關係的東西!」王勤騰的站起身,激動地說。
周望點點頭道:
「昨晚現場太亂,地方又大,其實所有人都有些慌亂,劉芹被襲擊的時間是觀眾清場的時候,兩面側門肯定不能走了,我們是從正門出來的,按道理保安要檢查各處看看有沒有遺漏的觀眾,但是因為觀眾普遍存有看看熱鬧的心態,使得清場工作十分難做,有一部分保安就要堅守在崗位上,剩下的都被民警請去演員活動區的會議室了,等民警騰出手親自排查,才發現了劉芹的屍體,如果早一些,或許,唉,顱腦損傷很難康復。」
所以人都明白周望話中的意思,遺憾中透著一股子無奈,真說及時救起劉芹,將來劉芹一家的生活……
周望頓了一下又說:
「咱們都忽略了垃圾車,劉芹打掃洗手間,確實有可能沒有推著垃圾車,這也是咱們沒有發現的原因,昨晚劇院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很多東西不在原位,也沒人會注意,兇手或許就利用了這一點,將垃圾車推到某個角落,找出兇手想要找的東西,再回到舞台周圍,這時,民警和救護車都到了。」
「也就是說,兇手在確認舞台上樊瑜死了之後,這裡可以理解為兇手不用等救護車到,他心裡有數,而後兇手曾悄悄的離開舞台,在幾分鐘之內,將劉芹打暈,拿走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再回到舞台……但是他沒時間藏兇器,藏拿到的東西呀!」劉冰認真的說。
周望又點上一根煙,說:「這要看從洗手間回到舞台這條路都經過哪裡。」
馮局剛要問,劉冰搶著問道:「可拉閘這事兇手怎麼做到的?那可是在咱們都到現場之後發生的。」
馮局又要問,王勤哎呀了一聲:
「老周都查明白了,留咱們幹啥使?他用屍檢的結果告訴咱們兩起命案是有關聯的,甚至連兇手行走的路線都給出來了,你還想要啥?不得剩下點東西咱們自己去查!內啥,老周啊,不是對你的結論有質疑哈,就是啥呢,如果兇手是歌劇團的人,他咋做到能讓監控錄像因為那一下停電就有缺失了呢?這不是一個外人能做到的吧?」
馮局又想問,大龍瞪眼問王勤:「不是剛說留點你們自己查嗎?」
坐在馮局旁邊的李局著急了,拍了拍桌子,嚴肅的說:「先聽馮局說兩句!」
幾個人這才閉嘴。
馮局輕咳了一下,又點上一根煙,這才問:「周望,他們剛才的問題,你咋看?」
周望抿了抿嘴,嗯了一個長音,大龍低聲催促道:「馮局問你呢,快說呀!」
周望斜眼看向大龍,沒見他怎麼張嘴,卻發出仔細聽能聽明白的音兒:「我特么要知道,還嗯個屁呀!」
「不要有顧慮,既然是案情分析會,大家各抒己見,對重案大隊儘快偵破案件是有幫助的。」馮局強調了一下。
周望輕咳了一聲,說:
「陽江大劇院是咱們陽江標誌性的建築物,在這裡面發生了命案,而且是兩起命案,很容易讓人先入為主的覺得兇手有縝密設計,一步步,一環環的,至少我一上來有這個錯覺,但是,冷靜下來,尤其是屍檢之後,結合昨晚案發時間,可以說明兇手並非在按部就班的完成預先設計的步驟,相反,兇手並不想讓樊瑜死在台上,殺害保潔也是意外,由此推斷,兇手後面的行為並非在冷靜,深思熟慮下進行的,停電也好,監控丟失也好,都是兇手在慌亂下臨時想到的。」
「有道理!」王勤介面道:「如果只是樊瑜意外死在舞台上,兇手沒必要斷電,刪監控錄像,兇手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樊瑜沒有在兇手預期內死亡,而是死在了舞台上,最關鍵的,保潔劉芹看到,或者拿到了能證明是兇手導致樊瑜死亡的證據,兇手這才慌亂下出手……」
「不會是看到!」大龍打斷王勤:「如果是看到,死者劉芹的頭部就不是一處傷了,兇手想打暈劉芹,拿走證物,可走到洗手間這個過程全程有監控,那個時段不會有人再去洗手間,兇手屬於禿子頭上的虱子,所以他想到了刪監控。」
馮局點點頭,說:「梳理得很清楚,你們今天的重點,鎖定犯罪嫌疑人!」
……
會議結束后,老牛被勸回家補覺了,開會的時候,他一直坐那頻繁點頭。
王勤幾人和周望,大龍碰了個頭,王勤他們負責再次問詢歌劇團里的人,周望和大龍去陽江大劇院查找證據。
「先回隊裡帶上勘查箱,然後去大姑包子買三兩包子,他家包子最好吃,我要豬肉大蔥的,你吃啥?」
「我吃豬肉白菜的。」
周望和大龍說著話,上了車,很快出了市局大院。
刑警支隊和法醫中心在一棟樓里,大龍開著車,感慨道:
「我有個同學,在京安市做法醫,他們的法醫中心是個單獨的院子,一棟辦公樓,一棟宿舍樓,有四個獨立解剖室和老大的冷藏庫,說是能容納百十來具屍體,我去過一次,好多設備我都沒見過,哪像咱們這,解剖室就一間……」
「那你還來?」周望沒好氣的問了一句。
大龍不說話了。
到了隊里,周望沒有下車,大龍上樓去拿勘查箱,很快下來,然後就站在車旁,看向大門口。
周望按下車窗喊:「看啥呢?趕緊的!」
大龍指著大門口說:「好像是昨晚那個女孩兒。」
「活了?!」周望立刻打開車門下車,只朝大門口看了一眼,立刻縮回車裡喊道:「快上車,趕緊走!」
大龍壞笑著上了車。
車子駛出大門的時候,周望刻意低下頭,耳邊傳來大門口陸怡急切的喊聲:「我是周望的女朋友……」
車子開到路上,周望長舒一口氣,坐直了身子。
大龍笑問:「師父你怕啥?我瞧著那姑娘挺好。」
「挺好你來!」
「人家可是嚷嚷著是你女朋友,我再上,倫理道德這一關就過不去,我是有底線的。」
「扯犢子!她說是啥就是啥?」
「可見師父的魅力!你說你也三十好幾了,差不多就得了,有一個願意的,上趕著的,你就從了吧。」
「她不是想找對象,她是想知道案情!拿我當幌子罷了,這你也信!」
「別管因為啥,都是個由頭,也算是緣分,人家姑娘都沒害羞,你咋還不好意思上了?」
「你哪隻眼看到我不好意思了?我分明表現的是厭煩,討厭!她那張嘴你是沒領教過,能把死人說活嘍!」
「哎呀!咱們部門正缺這樣的人才啊!」
「滾犢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咋就沒找一個?光顧著啃書本了吧?」
大龍沒吭聲。
周望扭頭看向大龍,剛剛還一副調侃的模樣,此刻竟晴轉陰了。
周望沒再追問,每次一問到這件事,大龍都會沉默,周望不喜歡對別人的私事刨根問底,倆人就這麼沉默的開到了陽江大劇院。
車子剛停好,周望反應過來:「不是說先去包子家買大姑,不是,先去大姑包子買包子的嗎?」
大龍哎呦了一聲,自責道:「腦子裡光想著案子了,把大姑忘了,你先下車進去,我現在去買。」
「算了,幹完活再說吧。」
倆人過了警戒帶,朝民警亮了下證件,周望說了句:「辛苦!」
……
再次來到案發現場,周望和大龍先是趴在洗手間靠門口的地上查找齒輪的痕迹,如果當時垃圾車擺在這裡,推出去理應留下痕迹。
「昨晚痕檢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咱倆現在能找到?再說,小尚問過其他保潔,清潔洗手間除了清理垃圾的時候,不一定非得把垃圾車推進洗手間里,而劉芹的垃圾車是在距離洗手間比較遠的,觀眾禁止入內的門外發現的。」
「如果垃圾車沒有停在洗手間內,兇手完全可以偷偷將東西從垃圾袋中取走,沒必要進來給保潔一下子。」
周望說完站起身,盯著昨晚屍體的位置,突然眼前一亮,說:「如果東西在死者身上呢?」
「對啊!」大龍也站起身:「那個東西既然能放在死者劉芹身上,也就能放在兇手身上,這也能說明,兇手需要藏的只有兇器,在短時間內,或許可以完成。」
「咋完成?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藏東西,如果體積不大,一件和兩件都一樣。」
周望說著走出洗手間。
大龍追上,說:「能夠將死者一擊致命的兇器,不會太小,從傷口形狀看,是鈍器表面並不平整……」
「還有分量!咋藏?」周望站在門口,又說:「計算時間!」然後快速朝舞台方向走去。
到了舞台,周望問:「幾分鐘?」
「三分半」
周望默不作聲沿著走廊又朝洗手間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看向兩側。
「昨晚光想著找到兇器,沒去仔細想想兇器是啥……」
「你沒想,不代表我沒想!讓你看傷口,你看了半天,啥結論沒得出來,你這個博士是怎麼學出來的?」
「我是沒想到你讓我看傷口有這麼多意向……咋啦?」
「這是啥?」
周望他們走到不知是真皮還是人造革包裹的兩扇門中間,門是敞開的,角落裡立著一個金屬邊的牌子,上面寫著:觀眾止步。
「門裡應該就算是劇場內部,觀眾不讓進,有演出的時候,門應該是關上的……你幹啥?」大龍見周望帶上手套,忙問道。
支撐牌子的是個三腳架,周望很容易便將三腳架後面的支撐架卸了下來,一根四方中空鐵棍握在周望手中,他先是掂量了一下,很沉,然後仔細看向頂端,有一公分的長度是**進架子里的,銹跡斑斑,埠四邊也不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