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伍德沿著一條露天的排水溝穿過正在洒水掃地的酒館，拐彎處又繞過剛剛把裝著捲心菜和土豆的竹筐擺到路面上來的蔬菜攤，走進一條僅容三人并行的小巷道。巷道的盡頭是一個略微寬敞的死胡同，兩邊是遮蓋嚴實的屋牆。

加爾波倚在牆壁的陰影里等他。

「嘿！」伍德沖他嘿嘿一笑，樂得嘴都有些歪，快步走近，將一袋沉甸甸的東西丟到他手裡。

加爾波掂了掂，袋子嘩嘩作響。「不錯呀，那玩意還挺值錢。」

伍德將雙手背在腦後抻著自己的腰。「這段時間可算可以輕鬆一點了，再不用去撬富人那該死的門鎖。」說罷，他伸手一把攬過加爾波的肩膀「今天去楓葉街逛一圈怎麼樣？」

伍德體格瘦弱，身體又有些畸形。加爾波比他高出大半個頭，此時的伍德的形象猶如一隻倚掛在杉樹上的猴子。

加爾波蹙眉，「你沒有把錢給你母親么？」

這個傢伙明明就還有三個弟弟妹妹，最近怎麼老是喜歡花錢往那邊跑？

「我已經留了部分給他們了，今天去玩玩。」

加爾波又想到今天謝潑德應該會把賬單塞到他家的門縫裡面了。

「不了，我不去。你要是想找樂子的話就叫上其他人，這筆錢我還另外有用處。」加爾波撥掉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你真不去？」

「你可要看緊自己的腰包喲，我可聽說那些姑娘脫一件衣服就要給一塊銀幣呢。」加爾波擺擺手笑著往回走。

「那無非是那些大老爺們喝多了玩的即興遊戲罷了。」伍德也快步跟上他，並肩走著。

「是么？你腰上要是掛著這麼沉的錢袋子，一進大門七八個衣著風騷的姑娘圍上來，我怕你也會把自己當成個大老爺吧。」

「哈哈……」

言笑之間他們已經走回大路的主街。

此時的太陽光線已經開始變熱，街邊的店鋪也都已開張，道路兩旁開始變得嘈雜起來。駛過的馬車掀起細塵，小攤旁響起吆喝聲，空氣中混雜著垃圾與排水溝的氣味。

加爾波與伍德混在來往的行人中走著，忽然看見前方不遠處有兩個人似乎著急在趕路，將身旁的行人推開快步向前。

加爾波覺得蹊蹺，他拉住伍德停下。驀地瞥見他們胸前各有一顆閃亮的獵鷹紐扣。

「壞了，那群傢伙。」加爾波拉住伍德轉身就跑。

伍德也大吃一驚，「這些傢伙怎麼追到這裡來了？」

他們閃身躲進一條暗巷，一路向前飛奔。只要進入建築密集區四通八達的小路，他們是不會輕易被抓。

怎麼回事？

伍德去的是西尾街，而自己則是繞了一圈遠路，因為遇上那個女孩。他們兩個並沒有直接回到中區，也沒有露過臉。怎麼會被阿奇保那群傢伙這麼準確的追過來呢？當中一定有什麼紕漏。

二人左拐右拐，在一間殘破的矮屋旁喘息著。

「你回來的時候有人跟蹤你嗎？」加爾波質問。

「沒，沒有啊。」伍德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倒著氣。

「怎麼會……」加爾波看向右邊的路口，視線中一節斜出的房樑上掛著破碎的蜘蛛網。

「你實話跟我說，那天晚上除了那盒香料，你有沒有碰過別的東西？」

伍德一愣，眼神開始變得飄忽。

加爾波明白了。

「東西呢？」

「本來打算買掉的，

後來，沒有賣掉…我也不敢帶回來……就把它放在九號巷那邊的廢教堂里了。」

真是糊塗！

加爾波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還回去吧，雖然他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伍德一臉為難地耷拉著腦袋。

加爾波拍拍他的背，帶著安慰的語氣道：「好了，東西還回去其他的也好解決，總會有辦法的。」

九號巷一零八是一座廢棄的小教堂。

昔日莊嚴的門面現今卻變得荒草橫生，破敗不堪。

左側的牆壁塌了大半，屋頂也被拆下。牆面上精美的浮雕被人用工具撬走，窗框里還留著碎裂的彩色玻璃，鋒利的邊緣折射著刺眼的日光。灰白色的碎磚和瓦礫堆積在露天的穹頂下，裡面埋著缺胳膊少腿的桌椅。

伍德走到一條塌剩半人高的牆垛邊，用手數著灰泥磚縫，上面是一個個凹陷的小蜘蛛洞。

他的手指摸索著，找到一塊鬆動的灰磚，將它從牆體上摳出來。裡面是墊著一把干芒草、容得下一個半拳頭大小的空心。

伍德伸手進去摸索，怪叫一聲。

「東西不見了！」

他將芒草全部掏出來，又用力掏了一把裡面的灰土。加爾波也湊上前去，這個灰白的牆洞空得是那樣乾淨。

「怎麼辦？」

加爾波沉思片刻，「是有人跟蹤你了，不過應該和阿奇保不是一夥。要是東西拿回去了，不至於再把獵鷹放出來。」

伍德一言不發蹲在地上，臉卻早是一副欲哭無淚的可憐相。

「你拿的是什麼東西？帶著他去過哪裡嗎？」

定是有人見過持物者才會有這麼準確的跟蹤。

「是一顆妖晶。」

加爾波一驚「你怎麼弄到手的？」

他覺得自己腦袋上的青筋突突跳，又改口道：「算了…不是，我是想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我想見她。」

「那個綠衣服的……舞女？」加爾波哽了一下換了個詞語，他曾在楓葉街見過這個皮膚像牛奶一樣的女孩。「我大概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伍德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好吧。」加爾波聳肩，或許自己真的不明白。

「你帶著這顆危險的寶石去了哪裡？」

「西區古茹大街二十三號巷賈布地下交易所，接頭人叫費爾斯通。」

伍德將他那晚的經過細說了一遍。

那晚他倆人偷偷潛入阿奇保的寶庫，在兵分兩路尋找出口時，他偷偷的打開了另外一個貴重的保險箱。想著多撈一點好處，沒想到自己卻碰上了一個大驚喜，得到了一顆妖晶。

他只知道妖晶很值錢，也知道在黑市上的魔器交易所有人肯花大價錢買。

那天凌晨賣掉那一盒香料之後他就來到地下交易所，打算碰碰運氣。一個長滿黃色絡腮鬍的禿頭男子接待了他，非常熱情的邀請他喝酒，自稱費爾斯通，是黑市的魔器收購商。

聊到興頭上便慫恿著他將寶貝拿出來瞧瞧。見到這顆明黃色的寶石時，他那雙淺褐色的眼睛與他的禿頭同時大放異彩。表示這是一顆品質極好的高階妖晶，自己願意出今天所帶來的所有錢財買下它。

商人用一個水晶透鏡端詳了好一會兒，又拿出其他一些奇怪的器具搗鼓了幾下，接著嘆著氣用無比惋惜的對伍德說：「哎呀呀，恐怕我不能買下它啦。」

「為什麼？」伍德惴惴不安。

「這顆寶石上的限制密鑰還沒有解除，就算我買下，它的力量也無法發揮出來呀。」

「限制密鑰是…什麼？」

看著伍德一臉疑惑，商人大嚷「啊喲！」隨即熱心解釋起來。

「你還不清楚吧？每一顆高階的妖晶原石在被煉成魔法石的時候，鍊石法師都會為其確定一個固定的主人，裡面蘊藏無窮的力量只有主人可以使用，大部分情況都是這樣子哩。當然固定商用的除外，也有很少數的例外，這個就不用提啦。如果這顆寶石要在市場上流通，那麼原主人必須要解除它現有的限制密鑰，否則它就是一塊華麗的裝飾品罷了。」

他又他悄悄的湊到他耳邊說：「雖然黑市上沒有正規市場那般有諸多規矩和限制，帶有限制密鑰的妖晶也是可以收的。但是呢，要找解除密鑰的法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價格也是高的嚇人吶。」

商人重重嘆了一口氣，活像完成了一項壯舉。

「和你說這麼多是因為你讓我有了一個愉快的夜晚。你看它多麼像一顆墜落凡間的晨星，如此閃耀。」

他舉起手中裝著琥珀色液體和冰塊的酒杯，充滿玩味笑意的眼神和嘴角，讓伍德得喉嚨有些發緊。

「你應該還不太熟悉這行里的一些規矩，這兒可不是什麼可以安靜喝喝小酒的地方呀。趁別人還沒有盯上你，趕快把它帶回去吧。噢…放心。」他放低了聲音。

「我當然不會和任何人提起這顆來路不明的漂亮星星。」他眯縫著的小眼睛在閃著光。

伍德的心跳頓時漏掉一拍，連忙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