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獸與人的差別
「我吃完了。」
看著雙手合十的遠月花凜,再看看自己眼前還有半碗的拉麵,玄不禁有些懷疑遠月花凜的食量是不是比她外表上看起來要大一些。
「嘛,不急,慢慢來。我正好給你們講講下午要做的工作。」
鍾蹇習慣性地掏出藥草煙,看了看麵館內的禁煙標誌,又粲然收了回去。
「簡單來說,是個魔獸驅除委託。委託來源是魔獸對策指揮部。」
玄一邊吃著屬於自己的那碗麵條一邊回憶著有關這個名字的信息。
在魔獸橫行的如今,基本上六大都市都成立了魔獸對策用的政府機關。東都的魔獸對策機關就叫做魔獸對策指揮部。他們的部隊在東都外圍以連點成線的方式輪流駐紮戍邊,同時也在大部分東都以外的東亞大陸上的人類定居點設有分部。其中的成員有調律者也有非調律者,畢竟對付魔獸可以用熱兵器解決。順帶一提,東都的外環就是以魔獸對策指揮部的駐紮線為邊界。
「還挺稀奇。」遠月花凜給出了惜字如金的評點。
玄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魔獸對策指揮部算是官方組織,也就是所謂的正規軍,居然會把分內的事情委託給雇傭兵,一般來說並不正常。早上鍾蹇擅自插手了別動隊的工作就被華翎瀾冷嘲熱諷了一通。
「事有輕重緩急。最近東都外圍的魔獸頗為不安分,因此他們很難抽調出人手進行征討。所以某些重要地點的魔獸討伐就會當作委託發布給雇傭兵。當然,我通過內線拿到的一般都是報酬比較好的一部分。」
鍾蹇掏出手機,劃了幾下,調出一張界面,放到遠月花凜和玄的面前。
上面是一張光線昏暗的照片,勉強能看到碩大的輪廓上一雙眼睛和有些畸形的鼻腔。旁邊配著幾行文字:
鼴鼠魔獸,調律能力類型:力量增強。
其怪力加上堅硬的前爪,甚至可以切斷金屬製品。
推定調律值:30%上下。危險程度高,不建議與其近身戰鬥。
出沒地點:東都正西側34千米處煤礦坑群內。
玄掃過了幾遍屏幕上的信息,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瘋狂亂抓的巨型鼴鼠形象。還好它的能力不是從身體里噴出火焰,不然玄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某種遊戲生物。
難怪會叫上我和遠月小姐。在黑暗的洞穴里,穆爾很難發揮遠視的優勢,聽覺又不可能強過鼴鼠。菲妮蒂的長槍也施展不開,近身戰鬥會有相當的危險。
相比之下,我所擁有的閃現手段和遠月小姐的劍術更能發揮作用。玄想到這裡,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理解了任務安排。
看見遠月花凜也微微點頭表示了解之後,鍾蹇收起手機,繼續說道:「一會我們開車去任務地點,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如果任務進行得快的話,今天還能趕回事務所吃晚飯。另外,這次任務崔識也會為我們做好後方支援。」
崔識這個名字,玄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他是鍾蹇事務所的編外人員,住在東都市區之內,只在玄第一次回到事務所的第二天來露了個面。那一天的崔識戴著圓框眼鏡,穿著有些偏大格子襯衫和編織褲,說話時不時會打一個哈欠,似乎很缺乏睡眠的樣子,非常符合大眾對程序員的刻板印象。而他也不負玄的猜想,正作為後勤人員負責鍾蹇事務所的情報收集和機械維護方面的工作,還有戰鬥時的戰場分析之類的。上次的低洼地勘探由於有舒曼教授的參與,
所以他理所當然順其自然地選擇了偷懶。
看著玄有些心焦地結束了午飯的進程,鍾蹇輕一拍掌:「好,那麼就出發吧。」
半小時后,玄望著車后逐漸遠去的魔獸對策指揮部的駐地,感嘆道:「這個時代的魔獸威脅這麼大嗎?我原本以為有調律者的存在,魔獸什麼的最多也就是那個時候野生猛獸的級別。」
鍾蹇笑笑:「動物和人之前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這個我熟,玄想道。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能否使用工具。」
話一出口,玄就大概明白了魔獸與一般猛獸的差距在哪,若有所思地點頭稱是。
以往沒有調律的時代,人類能夠壓制住猛獸是依靠的熱武器的射程和殺傷力。當然,還有人類引以自豪的智慧。
但是在調律降臨之後,和人類同樣擁有調律能力的「魔獸」,便依靠調律能力推翻了熱武器的絕對優勢。這是動物也能運用的「工具」……
調律能力是工具?玄轉念一想,覺得這種與生俱來的產物,近乎是生命內稟的本徵表現的能力,說成是工具又有點偏差。他只要念頭一動就能使用自己的調律能力,而這是任何工具都達不到的效果,不如說更接近於「肢體的延伸」。
這麼說或許還挺合適的。難怪會能通過修鍊緩慢提升調律值,就像肌肉的「用進廢退」一樣啊。
玄收回了自己有些發散的思維,感覺自己對於調律的理解有了個初步的雛形。
鍾蹇接著他的回答繼續說:「看你的樣子大概也明白了。調律的存在削減了魔獸和人類之間的差距。一個持槍的人類不一定能勝過擁有恰當調律能力的魔獸。另外,也有研究者發現調律能力能使魔獸擁有超出普通野獸的智慧程度。甚至有這方面才能的魔獸可以與人類進行一定程度的交流,但是由於其擁有較強烈的自我意識,也更難被馴化。」
「無心之美啊。這樣的動物究竟算是進化還是退化的悖論,讓我想到雪萊筆下的雲雀。」玄靠向坐墊,隨意地調侃道。
鍾蹇挑眉看了玄兩眼:「……你想的還真深遠。說不定你跟舒曼那個學生——啊,對,就是范夢迢,很有共同語言。她似乎認識你的樣子,你不記得她嗎?」
咕,問到點子上了。對於范夢迢表現出的有些異樣的親切,玄也只是有著模糊的印象。他感覺自己的記憶應該有些缺失,但是考慮到百年的時間差和那場大夢,他又不能確定那種熟悉感是不是夢中產生的。
他只得這麼回答道:「嗯……可能在以前見過和她有點像的人吧,但是我記不太清了。」
鍾蹇也沒有多問,就這麼讓這個話題隨風而去了。
四周的景象逐漸從田舍向荒原轉變,在一座林立著些許開山設備的礦山前,鍾蹇停下了吉普車。
三人下車后,看到已經挖掘到岩層暴露的礦坑之中,有數個方艙形的臨時居所,還有數條礦井的入口散落在四周。一個戴著礦工頭盔的黝黑男人在礦場中央曬著太陽,聽到汽車的動靜之後,朝向三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鍾蹇帶著玄和遠月花凜走下礦坑之後,那個男人迎上來,攤開雙手歡迎到:「魔獸對策指揮部派來的?你們可算來了。我們已經兩天沒法開工了。」
鍾蹇遞過去一支藥草煙,對方擺擺手:「不客套,直接跟我來吧。我是這裡的工頭,叫王翀。」
說著,王翀就向礦井的方向走去,示意三人跟上。
到了其中一條礦井的入口,王翀指指裡面說道:「那隻魔獸主要就在這條礦道的深處出沒。憑我們的安保力量完全拿它沒辦法,還有幾個工人被它打傷了,有個人腿都縫上了好幾針。甚至有一條分礦道的支架都被它划斷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三個水平如何,不過——」他的眼神掃過玄和遠月花凜,不明顯地皺了皺眉頭,「小心落得一樣的下場。當然,你們如果成功幹掉那傢伙,我們也不會吝嗇報酬的。」
雙手抱臂的鐘蹇聽完王翀的描述,摩挲了下下巴,問道:「鼴鼠應該是比較溫順的物種,怎麼會主動攻擊礦工?」
「誰知道。可能成了魔獸性情大變了吧。」王翀聳聳肩,「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我得去安排一下之後的人員調度,方便隨時復工。」
說完,他擺了擺手,走向了方艙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