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黑暗中的聲響

王翀走後，鍾蹇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將背著的大包卸下來，從裡面拿出了三個無人機和他自己的電磁槍，打開了無人機的電源。

隨著螺旋槳和燈光亮起，鍾蹇又從包里拿出一個立柱樣式的天線，將其固定在地面上。過了幾秒鐘，原本是懸停著的無人機晃了晃，飛到了和人一樣高的高度。

鍾蹇試探地問道：「怎麼樣，崔識，能聽到嗎？」

無人機上傳來有些含糊的聲音：「啊，沒什麼問題。不過到裡面還是得記得放沿途的信標，不然信號肯定會不良的。」

「嗯，我這就發給他們。」說罷，鍾蹇從包里拿出一大袋細長針狀的機械裝置，分別用小型編織袋裝好交到了玄和遠月花凜的手裡，補充道：「由於裡面空間狹小，不適合團體作戰，所以我們進礦井之後就分頭行動，崔識會用這三台無人機同時輔助我們三個的前進。如果其中一人發現目標，剩下兩人就往那個方向靠近，嘗試包抄。順帶一提，地下無線電的信號會變得很差，所以我們一般情況下就通過崔識的通信來確認彼此狀態。」

玄接過那一袋信標，遠月花凜也將信標放入戰術背心的貼身口袋之後，無人機——崔識又提醒道：「這玩意每到一個分岔口就在選擇的方向右手邊插一個，也能作為路標。直線前進的時候也要每隔一百米左右插一個，才能保證通信的及時性。到時候無人機會閃光提示的。」

說著，無人機的指示燈就閃動了兩下。

玄腦海中還殘留著過去所學的通信技術方面的知識，因此他明白這信標的作用，自然不敢輕視。不過，調律這種超自然的概念存在的如今，似乎科學體系也沒有崩塌，倒是一件令他醒來之後就一直感到意外的事實。

「老闆，要是見到了魔獸怎麼辦，直接動手嗎？」玄也將信標放入口袋后，開口問道。

正在準備彈匣的鐘蹇頭也沒抬地回答道：「能嘗試擊殺就試試，感覺危險的話就先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等其他人的支援。雖然崔識的無人機沒教授的儀器那麼高的精度，但是追蹤一個已經露過面的魔獸還是沒問題的。」

玄輕吸一口氣，望向洞口金屬制腳手架那漆黑的里側，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有些興奮，畢竟這是他醒來之後第一次參與傭兵任務。雖然對於現代社會的科技和形式，還有記憶里未曾聽聞過的調律尚有諸多疑惑，但是這也算是回歸時代的第一步。

將匕首狀的「鍵」之劍握在手中，躍躍欲試的感覺逐漸擠佔了跨越時代的不安感。

玄正欲首當其衝地進入礦洞，身後又傳來鍾蹇的聲音。

「別急啊小子。下礦有下礦的規矩。至少把頭盔戴好。」

說著，他感覺頭上多了一頂厚實的礦工頭盔。回頭望去，遠月花凜和鍾蹇也都戴上了橙黃色的頭盔。

其實對於能夠閃現的我來說似乎不是很有必要……玄聳了聳肩，沒有說什麼，扣好了安全扣。

「進洞之後，小心火燭。好，行動開始。」

鍾蹇在安放妥當各類物品之後，終於發出了開始命令。三人先後走進了洞口之內。

數步往下，黑暗的廊道前方逐漸敞亮。首先映入視野的是一個存在數個分岔的礦車軌道的集束廳室，數盞固定架上的橘黃色燈光使得整個廳室仍然沐浴在昏暗的光明之中。軌道交匯的地方放著兩輛礦車，和一些散亂的礦用工具。從現場的狼藉來看，原本在這工作的礦工們離開地有些倉促。

另外，幾個礦道分岔口的鑲鐵木製支架上，無數道如同溝壑一般的爪痕強調著自己的存在。從那痕迹的大小和深度來看，鼴鼠魔獸的體型至少有半人大，爪擊的力道應該能切斷人類的肢體。

「看來它在這裡大鬧了一番啊。」鍾蹇端詳著軌道上的爪痕，用手摩挲了一下斷裂的邊緣，皺了皺眉。

「痕迹沒有特別的方向傾向，不過只有三條礦道的框架上留下了爪痕。」無人機里傳出崔識不緊不慢的聲音。

「正好，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分頭行動。」

鍾蹇說罷，遠月花凜和玄各自點頭，挑選了一左一右兩條礦道，走了進去。

玄走入左側的礦道之內，主廳室的燈光逐漸遠去。這樣的分支礦道之內，兩盞燈之間存在著相當的距離。他在昏暗的光線下插下一根信標，然後集中於手中的鍵上。鍵回應了他的想法，展開成為大劍的形狀。黑色實體和銀白色金屬相間的外觀，看起來非常協調。

「這就是你的武器？設計還挺少見。」

身旁的無人機轉向他手中的武器，從中傳出嘖嘖稱奇的人聲。

「其實我也沒摸透它的用法，只能憑感覺摸索。崔識先生，你見過這種武器嗎？」玄用左手辨認著礦洞的岩壁，依靠著無人機的燈光緩慢前進著，一邊掂量著右手中的鍵，詢問道。

「敬語就免了，至少我們看起來年齡差不多。至於你的問題，如果你指的是會變形的武器，那其實並不少見。合適的調律被用在武器鍛造上時，以往被認為是不可能的構造就誕生了。不過，不是通過某種機械結構而是直接通過使用者的意志來控制的武器變化，我還是第一次見，個中或許存在著某種未知的調律現象。」

崔識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堆，和他之前表現出的慵懶感覺截然相反。這是因為他對於調律武器這個話題本身感興趣嗎？玄聽著他的猜測，默默點頭。

他也認為自己手中所持的「鍵」並非普通的調律武器。從高師傅的言辭來推測，他父親應該是出於一定的目的打造了這把武器，並且對於使用者給出了特別的要求。上午高師傅振振有詞的三句守則還在他腦海中餘音繞梁。那些文字，給玄的感覺，除了守則以外，又像是一種指引。

所謂的「變化萬千」，指的就是這樣變大變小嗎？如果真的只是這樣，那用詞有些誇張啊。

這麼想著，玄已經在礦道內走出了數百米的距離，無意識地插下了數個信標。他回過神來，認真觀察起礦道內的道路。

這條礦道大約有一米寬，剛夠兩個人並肩前行。下方因為鋪設了礦車軌道的原因，還算平整，但是其他三面則有著礦洞內特有的不規則感。沉浸在思緒中時，玄有好幾次差點磕到突出的岩壁上，幸而他以自己長久以來鍛鍊出的直覺規避了碰撞。

不過，除了崎嶇的岩壁，這條礦道之內倒是沒有更危險的跡象。玄能聽到的聲音只有身旁無人機的輕微引擎聲，和遠處輕微的滴水聲。他原本有些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眼睛也似乎適應了這片黑暗，視野變得清晰起來，少數幾道黑暗中的爪痕也映入眼帘。

「老闆和遠月小姐那邊的情況怎麼樣？」玄對著無人機發問。崔識在某處看著監視屏，他當然是能夠縱覽全局的。

「和你這邊差不多。大叔的那條道痕迹多一些，估計他會先找到魔獸吧。」

「大叔」是崔識對於鍾蹇的稱呼。他和鍾蹇並不存在上下級關係。

「也就是說，還不能確定魔獸的行蹤對吧。那還得再深入一點。或者……」

玄心下剛有了些念頭，崔識幽幽的勸阻就從無人機里傳了出來：「我建議你不要想著引蛇出洞。大叔應該考慮過這個方案，但還是讓你們分散去搜尋，估計是有著什麼顧忌。」

——也是。本來玄想利用鼴鼠敏銳的聽覺，通過噪音將它引來。但是三人現在已經開始行動，這個行為就有點冒進了。

玄將視線收回到長長的廊道內來。能見度提高使得他基本能看清照明燈之間的陰暗部分的輪廓，使得他前進的速度比之前快上了不少。他沒有再多與崔識交談，而是集中精神去捕捉起了洞穴內的聲音。這次，他連自己的心臟跳動和特意放輕的腳步聲都聽到了，卻還是沒有聽到除了無人機引擎聲和滴水聲之外的雜音。難道這條礦道之內除了自己就沒有別的活物了嗎？當然身旁的無人機不算活物的話。玄在心中默默加上一句。

而那滴水聲也由遠及近地緩慢變大……等一下。

玄的眼皮不禁跳動了一下。因為他發覺了，這被他一直認為是滴水聲的聲音，在稍近處聽起來，間隔似乎並不規律。如果是自然現象，這種情況並不常見。

而且，玄停下腳步之後，那滴水聲還在不斷變大。這是聲源在接近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