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行走於王國之中

玄握劍的右手攥緊了一些，思考了一下可能性。

這種聲音會是目標魔獸發出的嗎？首先，玄大致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對於鼴鼠來說，既沒有必要發出這樣的噪音，發出聲音也會使得它失去身在暗處的優勢。那麼，這聲音的來源是某位滯留在井下的礦工嗎？可能性也不大。主廳室的布置說明礦工們遭受襲擊非常突然，應該都匆忙撤走了。就算是當時不在場，也應該會收到通知離開。礦業公司很明顯不會希望自己的員工無故折損。那麼，這聲音到底從何而來呢？玄仔細分辨著「水滴聲」的質感，試圖從中找出些許線索。

「噠，噠，噠……」

這聲音逐漸從簡單的碰撞聲逐漸變成了有些木質感的碰撞聲。難道是……有人類在使用手杖行走？不屬於礦工，也不屬於鍾蹇和遠月花凜，另外還有人在這深暗的礦洞之下？

「噠，噠噠噠。」

忽然間，這聲音連續了幾下，然後停止了。隨即，又響起了一種劃過岩石表面的聲音。這讓玄基本確定，這聲音是由某根手杖發出的。

在這種地方，還會使用手杖的人，讓玄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但是又覺得不得不去查看。於是，他將右手的鍵輕拖於後側，利用身體半遮掩著這不常見的調律武器，然後快步向著前方的聲源走去。

無人機默然跟在他的身後，隨著他的腳步調整著速度。

大概前進了兩三分鐘，隧道遠處的黑暗中，一個略高於玄的身影若隱若現，看起來是一個披著皮大衣面向岩壁的男人，右手握著一根棍狀物，杵在地上。玄不禁放輕放慢了腳步。

但是，男人似乎早就意識到玄的存在。剛一進入玄的視野，就側過身子，頭顱微仰，彷彿在表示后至的玄相比於他，更像一個不速之客。

等到玄再靠近了些，他的眼睛捕捉到了男人的部分特徵。

他面頰瘦削，一頭將近垂肩的黑髮，鬍子颳得很乾凈。蒙塵的皮大衣之下，是一套灰黃色的簡易西裝。右手中的棍狀物長約三尺，通體黑紅，被握住的部分有一個球狀突起，上面鑲嵌了一塊透明的寶石，但是玄沒法認出是具體什麼材質。

正當玄打算多觀察一下四周的情況的時候，男人令他猝不及防地開口了：

「幸會。你是為了什麼而來？獵物？還是蹤跡？」

這謎語一樣的提問一時令玄沒有辦法作答。獵物指的是魔獸？如果是這樣，那我確實是為了獵物而來，但是後面的蹤跡不也指的是魔獸的蹤跡嗎？難道這兩個詞指代不同的線索？還是說這兩個詞都不是指的我正在追蹤的鼴鼠魔獸？

思緒翻騰之下，玄決定謹慎行事，以問代答。

「你又是為了什麼而來？」

聽到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面前的男人嘴角微翹，整個身體轉向了玄這邊。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他那沒有焦點的雙眼似乎蒙上了一層陰翳。他將雙手都放在身前的手杖上，身體微微前傾，似是要審視面前的少年。

玄將手中的鍵藏得更后了一些。

「原來如此。你我的道路暫時並無交集。那麼，這一切理應都會很快被你忘卻。」

男人原本扶著手杖的右手微微舉起，打了一個響指。微弱的聲響在幽深的礦洞中回蕩了幾下，很快歸於平靜。然後，他直起身子，旁若無人地就要繞過玄，右手拄著手杖走向礦洞的出口方向。

「等一下，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玄雖然側過身子讓出了道路，

但是某種懷疑的直覺還是讓他問出了這句話。

男人沒有一絲停頓地繼續走著。

「告訴你也無妨。鄙人，馮崇郢，為守衛主的王國而奔波。」

額……這是一位教徒？這自我介紹還真是有些新穎。玄看著男人逐漸遠去的聲影，放棄了追逐的打算，觀察起了四周。因為他記得，之前傳來了手杖劃過岩壁的聲音。要麼是那個男人，馮崇郢留下了某種記號，要麼就是在尋找著什麼。

四下張望之後，玄在剛剛男人面對的岩壁下方發現了兩個不自然的記號。這兩個記號並排而立，左側的是一個圓形上覆蓋著道閃電形狀的折線，右側則是類似於一個扭曲的X型符號，而且右側的符號比左側的要淺得多。

玄在記憶里搜索著，意識到他認識右邊這個符號。

在大學時代，也就是現代意義上的百年前，他對各種神秘學有著相當濃厚的興趣，因此雜學基礎還算紮實。

他認出，右側這個符號，應當是希伯來語的第一個字母，讀作「阿萊夫」。

阿萊夫，作為聖典中神的民族的古語的第一個字母，在神秘學中有著相當豐厚的含義。據稱，某些中世紀的神秘學家認為其代表著「誠實地揭露隱秘」。

至於左側的符號，玄則沒有一點頭緒。

這兩個符號是那個男人畫下的嗎？玄蹲下，輕撫了一下銘刻的地方。左側的符號很明顯是被刻在岩壁上的，右側的阿萊夫則沒有什麼手感。

突然，阿萊夫的符號發生了一點變化。

在玄的注視下，它飛速變淡，不到幾秒鐘就徹底消失在了岩壁上。

這……玄疑惑地看了看用來撫摸石壁的左手，然後倒退了幾步。難道是我的動作觸發了什麼潛藏的玄機？

他警惕地用黑霧籠罩住了左手，同時右手將鍵舉於胸前。然而，十幾秒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看來消失是那符號自己的特性。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一來，左右兩側的符號是由不同人刻下的可能性更高一點。而根據玄的推測，以剛剛那個男人的停留時間和發出的聲音大小，留下右側的阿萊夫的應該是他。那麼左側這個神秘的符號是誰留下的？代表了什麼？

玄知道，以自己對當前世界的了解應該是不足以解答這個問題的。於是他決定詢問有經驗的人。

「崔識？你認識那邊岩壁上的那個符號嗎？」

玄向身旁的無人機問道。剛剛崔識一路都沒有說過話，玄認為是鍾蹇或者遠月花凜那邊需要協助，同時自己這邊有異常情況，不適合暴露有人在監控這裡的信息。

「崔識？」

但是，此時無人機中依然沒有穿出任何聲響，彷彿遙遠的不知某處的屏幕前已經空無一人。玄皺起了眉頭，回頭望了望上一個插下的信標。他很快決定動用無線電聯繫鍾蹇和遠月花凜，雖然在這地下礦洞之內很可能會被地理因素干擾。

正在這時，右耳佩戴的小型無線電中剛好傳來了斷斷續續的粗獷的嗓音：「玄…………月………………收到…………回…………廳室。重複…………收到……………………回…………破壞了…………」

看來老闆也發現了問題，那麼至少說明不是我這一條礦道的信標被破壞了。玄沒有猶豫，提起鍵就開始往回跑。無人機依然無言地跟在他的身後。跟隨的指令是被下載在無人機機體本地的。

然而，起步的同時，他就注意到了一絲異樣。

面前的礦道內，突然小幅震動了起來，一些碎石從上面掉落。

一絲危機的直覺閃過，玄直接后跳了一大步，順勢將鍵向前舉起。

他原本所處的位置下方，岩層突然破開，一雙閃著寒光的利爪向上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