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大天之上
詭異的低語,不斷傳入馮近征的耳中,在他的腦中回蕩。
四周無比寂靜。
整個飛業城在經歷「白左使」之禍以及朝廷的兵馬剿匪之後,近乎淪為死城。
十室九空。
飛業城的百姓數量,幾乎被削減了九成。
剩餘一成的百姓,要麼是逃難離開了飛業城,去往了周圍鄉鎮的親戚家中。
要麼是躲藏在飛業城的殘垣斷壁之內,依靠著僅剩的那一點兒糧食,不敢發出任何一絲聲音,苟延殘喘,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整個飛業城陷入了死寂之中。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死寂的環境中,馮近征卻總是能聽見那些低語。
那些彷彿來自九霄雲外的大天之上,又彷彿近在眼前就在耳畔身旁的低語。
折磨了他很多年。
這些低語的音色極其低沉,又帶有極強的蠱惑性,說出晦澀難懂的詞語。
對於馮近征這個低語的聆聽者而言,那些詞語來自一種陌生的語言。
自從三年前,馮近征接替他的父親馮朝,成為巫毒一脈馮家的大當家之後,
這種低語就找上了他。
沒日沒夜的折磨著他。
一開始,他根本不了解低語的內容,還以為是自己染了疾病又或者走火入魔。
可無論他服用何種藥物,又或是進行過多種的靜心修行,都不管用。
這些低語依舊時時刻刻糾纏著他。
在這完全陌生的低語,在他耳邊整整糾纏了一年之後,他終於開始理解。
開始理解這些低語之中的某些含義。
彷彿是因為聆聽的多了,聆聽的太過頻繁,他產生了某種熟能生巧的變化。
在那些晦澀難懂的低語之中,他逐漸理解了某些詞語的意思。
他第一個理解的意思,便是「瘟疫」。
自從他理解了「瘟疫」一詞的含義的時候,他的耳邊便總是糾纏著關於瘟疫的低語。
這些低語不斷蠱惑著他。
蠱惑他運用手中巫毒的力量,毒殺更多的生命,享受毒殺生命的愉悅。
後來他開始理解更多晦澀低語的含義。
從他第一次領悟「瘟疫」的含義,直到現在的兩年,他又理解更多。
其中最重要的那些含義便是,他了解到「瘟疫」是大天之上那位大神的名諱。
而他這個馮近征,則是大天之上那位名為「瘟疫」的大神,在人間的代行者。
自從他了解到「大天之上」那位大神的存在,自從他意識到自己是瘟疫大神在人間的代行者后,那些瘋狂的低語,出現的越來越頻繁。
越來越焦急的催促著他,用「巫神之舞」毒殺儘可能多的天下生命。
用以向大天之上的「它們」供奉。
「我明白!我明白!我已經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馮近征被這些低語逼得快要瘋了,他抱住腦袋,雙手死死抓著頭頂頭髮。
感受一股來自大天之上的強大威壓,壓住他的身體,令他不得不蜷縮在地。
「我聽話!我絕對聽話!我聽你們的話!我聽你們所有的話!」
馮近征蹲在地上,身體縮成一團,抱著腦袋,低著頭,一副可憐模樣。
再也沒了剛剛那種一脈之主的威風。
老僕瞧見這一幕,卻也不敢上前安慰,因為他知道安慰無用。
只能依靠少爺自己渡過難關。
老僕相信:『這是我們巫毒一脈的天賦,
先靈們選中的人,會聆聽、窺視那些巫毒一脈的先靈真容,獲得他們幫助,走得更遠。』
『巫神之舞,我們巫毒一脈數百年前那位神境宗師的絕學,失傳了數百年,最終被少爺無師自通,這便是先靈們的幫助。』
『有少爺在,我們巫毒一脈日後必將東山再起,再壯我族神威……』
老僕站在那輛棕色的馬車旁,伸出雙手安撫受驚的馬兒。
馬兒們被少爺馮近征的異狀,有些嚇得不輕。
它們晃動著頭部,馬蹄也不斷踏地,頗具退縮之意。
當老僕的手掌,撫摸他們的鬃毛之時,它們才稍稍安定下來。
又過了很久。
蹲在地上的馮近征,才終於停止了顫抖,終於不斷發出恐怖的窸窣聲。
他微微站了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理了理褶皺的衣服,長舒一口氣。
嘆了一聲:「它們在天上逍遙自在,卻催促我如牛馬一樣幹活,真不講理。」
「噓……」
老僕忽然伸出手指,比在嘴唇之前,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說道:
「可不敢亂說,恐驚天上人。」
馮近征又坐上了那一輛馬車,放下了帘子,說道:「城裡還有一些覆海門的殘餘勢力,我能感受到他們的位置,去找他們問一問經過。」
「是。」
老僕坐上馬車,揮舞馬鞭,駕起馬兒,尋找著那些覆海門的殘部。
一座破碎的宅院內,舵主孫玉音正坐在椅子上,左手端著一杯水痛飲。
被馮朝等人用刑的時候,她幾天沒吃一口飯,更沒喝一口水。
若不是她的身體機能比普通人強上數倍,恐怕她早已經渴死餓死了。
身旁的門徒們,正在為她包紮傷口,用鑷子挑出刺入皮肉的銀刺,用夾子夾出十指之中被插入的細針。
馮朝與錢朗對她用的刑罰,算得上極為嚴苛,一般武者根本扛不住。
但孫玉音從小先練橫練外功,再練覆海功內勁,出名的就是耐痛性。
這些刑罰,她連哼都沒哼一聲。
「那位年輕的武者,不會一去不復返了吧,我還想親自擺宴,對他道謝。」
孫玉音情不自禁去想王隱,更害怕王隱乘坐飛空坐騎,飛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呼——!
就在這時,一股黑色的毒煙,忽然從宅院之外襲來!
守在門口的四位武者,一接觸這些黑色的毒煙,瞬間就被侵肉蝕骨。
血肉化作一團血水,骨骼爛成一堆骨泥,散落在地上,瞬間沒了生機。
但很奇怪,這些黑色毒煙只殺了那守門的四位武者,還未攻入孫玉音所在的內宅,就徹底消失了。
反倒是一位黑衣青年,帶著一位駝背老僕,緩步走入宅院中。
與此同時,王隱乘坐在青色毒蜂的背上,經歷了遊山玩水之後,終於返回。
他飛入了飛業城,飛向那一座佛骨塔,望向大地,也看見一團消散的黑煙。
他自言自語道:「劇毒的黑煙?看來又是巫毒一脈的人,比馮朝厲害不少,等著我,我來跟你耍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