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只負如來不負君①

捫心自問，墨塵淵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什麼事情沒見過？

羅剎女這個提醒，根本沒有必要。

虛空中，一扇泛著淡藍色光澤的門，緩緩打開，墨塵淵還沒來得及細看這是什麼東西，他們三個人，就被吸了進去。

不留一絲痕迹。

門內，飄浮著的點點白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不知何處。

墨塵淵掙扎著從楚青鴻身上下來了，都到這裡了，不需要再抱著了。

楚青鴻這次倒是不介意小孩的舉動了，抱了這麼久，已經足夠了。

「這裡，就是小秘境？」楚青鴻看向羅剎女，「是幻境么。」

他們一腳踏上那條小路，就要陷入幻境內了。

「楚仙師果然聰明。」羅剎女拿出一把銀白色的小刀，劃破了指尖。

指尖血飛入點點白光中，突然迸發出一陣血霧，一朵巨大的蓮花，憑空出現，緩緩上升，巨大的花瓣舒展開來——

濃稠的血，從蓮花瓣上「滴答滴答」地滴落。

空氣中並沒有血腥氣，只有陣陣的蓮花香。

「這蓮花，是尋跡法師的肉身所化，」羅剎女喟嘆一聲，「他也是性情中人了。」

墨塵淵還沒弄明白為何這就是「性情中人」時，眼前的幻境消失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空曠的，昏暗的寺廟。

燭火一根一根，依次在他們面前點燃，把牆壁上的壁畫，映得無比清晰。

楚青鴻瞳孔猛地收縮，直接捂住墨塵淵的眼睛。

墨塵淵：「……」

這個尋跡法師是什麼Yin僧嗎？

牆壁上畫著的，根本不是什麼佛陀！

而是渾身赤裸的——東西。

男男，男女，女女，形狀奇怪的雌雄……他們全部都是交配的姿勢！

饒是墨塵淵見多識廣，也覺得這麼多東西，髒了他的眼睛！

正常人形的交配就算了，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又是什麼玩意？

而且在廟宇里刻這種東西，只會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壁畫，聽聞，是尋跡法師花年的時間，一筆一筆地，親手刻畫的。」羅剎女一揮手，壁畫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遮住不見了。

楚青鴻放下了捂住墨塵淵眼睛的手，冷冷地看著羅剎女，怪不得在外邊時，羅剎女會說那話。

只是，明明能蒙起來，羅剎女還得讓他們看見，是何居心？

「楚仙師，這些壁畫只要完全顯示出來，才能被蒙上，」羅剎女無辜地道，「妾身不是故意的。」

墨塵淵從震撼中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有些遺憾。

他還想多看幾眼呢。

上面的一些姿勢，他只看了一眼，也覺得驚為天人。

上輩子他不就是吃虧在什麼都不懂嗎？

這一世，他可得好好學學。

楚青鴻看了一眼小孩紅撲撲的耳朵，發現他沒露出什麼噁心反胃的表情，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也有些不滿，小孩為什麼不害羞？

害羞了，他還能哄幾句。

「據我所知，尋跡法師修的好像不是雙修之道，」楚青鴻沉吟片刻，才問道，「這裡真的是他真正的洞府？」

羅剎女抿嘴一笑，「那是自然，尋跡法師身死之前，不願自己的此生所學落到那些佛修手上，才用幻境瞞天過海，在秘境內，再設下一個小秘境。」

羅剎女所言，倒是符合尋跡法師此人的所作所為。

「你如何得知此事？」

楚青鴻還是不信任羅剎女，此等私密之事，尋跡法師不可能告訴旁人。

「我自然是知道的，」羅剎女無所謂地道，「尋跡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傳人。」

若不是她和尋跡法師有這等關係，當初她也逃不進伽藍秘境了。

只是尋跡法師幫她隱藏行蹤，還是需要付出代價，那就是開放傳承。

伽藍秘境的意識知道這個刺頭做了偽裝，才用此事威脅他。

不過，不管是伽藍秘境還是尋跡法師，剩下的也都是一縷殘魂而已。

既然是殘魂，可操作的空間也就大了。

羅剎女答應尋跡法師替他守著這處，只待找到合適的傳人。

自然不能是佛修。

合適的傳人，這裡不就有一個了嘛。

「你想要做什麼，」楚青鴻發現自己看不透這個古怪的廟宇，「這座寺廟，難不成是尋跡法師當年出家的廟宇？」

尋跡法師不是把他的宗門夷為平地了么。

「自然是的，」羅剎女頷首，「尋跡法師的傳承，都在這裡了。」

羅剎女攤手，兩朵紅蓮出現在她的手裡。

還泛著詭異的紅光。

楚青鴻眼眸微眯，這紅蓮，和秘境外湖泊旁的紅蓮，一模一樣。

甚至連氣息都相似。

只是這兩朵紅蓮，沒什麼危險。

羅剎女放開手，兩朵紅蓮分別飄到了他們二人面前。

墨塵淵好奇地碰了碰，一陣灼熱從指尖傳來，「咻」地一下，整個人都被吸進了紅蓮裡面。

「塵淵！」楚青鴻怒目而視，「這是怎麼回事！」

羅剎女後退半步，「這只是一個幻境，楚仙師也可進入，自然能找到你師弟。」

羅剎女覺得她要是不解釋快一點，楚青鴻就要發怒殺人了。

這兩人真是奇怪，羅剎女有些心驚，修為分明比她低那麼多，她卻覺得他們很恐怖。

楚青鴻沉沉地看了羅剎女一眼，握住了紅蓮，瞬間消失在了眼前。

「你不該讓他們同時進去的。」

此地終於剩羅剎女一人時，一個聲音突然出現了。

好半天，一個飄飄忽忽的影子出現在了羅剎女面前。

此人眉目清秀，眼神悲憫，眼中似有萬物，也似空無一物。

羅剎女覺得，此人和楚青鴻，氣質太像了。

只是此人一身氣息平和，並沒有楚青鴻那般尖銳。

「尋跡，你的身影越來越淡了。」羅剎女皺眉，「不出十年，你肯定會消失。」

此人，竟是魔僧尋跡法師！

只是從頭到腳，卻沒能從尋跡法師身上，找到一點魔氣。

說是佛門高僧都有人信。

「問心法師若是知道了，肯定要不高興了。」

聽到這話，尋跡法師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他若是能不高興，那就好了。前輩，這些年來，多謝了。只是我的那些東西，那兩人不一定能看得上。」

尋跡法師如今只剩一縷殘魂，與真正的尋跡法師還差得遠。

不過他也隱約覺得，方才進去的那兩個人，是他的生機。

「我還有個問題。」難得尋跡法師這次出現得那麼久，羅剎女忍不住問了出來，「牆壁上的東西，真的是你刻的？不是你師弟？」

尋跡法師捻指一笑，只道，「前輩，下次見。」

羅剎女：「……」

是因為出家人不打誑語吧？

羅剎女一陣惡寒，她就知道，尋跡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刻那些玩意的事？

＊＊＊

墨塵淵只覺得渾身僵硬無比，睜開眼睛之後，發現自己正在跪坐在一間柴房裡。

四面八方涼嗖嗖的風，讓墨塵淵不滿地撇了撇嘴。

怎麼會那麼涼，從頭頂涼到腳後跟了。

等等，頭頂……

墨塵淵驚恐地摸了摸腦袋，果然摸得一手光溜溜！

他變成禿頭了！

墨塵淵打量了一下自身，發現自己應該是變成了一個小和尚。

對了，他這是進入幻境中了。

墨塵淵想了想，直接推開了柴房的門。

他這是什麼待遇啊，怎麼入個幻境，就被迫睡柴房了？

也不知道楚青鴻現在在哪裡。

「小師弟，你怎麼偷偷出來啊。」一個小和尚看到他，大吃一驚，一路小跑走了過來，「要是被大師兄發現了，你會被打死的！」

墨塵淵適時露出茫然的神情，「啊？」

「問心小師弟，」小和尚苦口婆心地道，「大師兄替你取這個法號，就是希望你問心無愧，永遠對得起自己的心。你既然入了佛門，就不要再想凡間那些事了。更，更不要想……想男人了。」

墨塵淵：「……」

這個小和尚像是這個幻境特意弄出來給他解釋的那般。

很快，墨塵淵就知道了，小和尚口中的大師兄，就是那位尋跡法師。

他則是尋跡法師求而不得的，為之墮入魔道的師弟問心法師。

只是，這幻境里的一切，和外邊傳的好像不太一樣。

這位問心法師，當真是一顆毒瘤。

明明已經剃髮為僧了，卻還是好男色。

寺廟裡稍微有點姿色的和尚，都被他摸過屁股。

這問心，還色膽包天地看上了尋跡法師。

問心這次被扔進柴房，是因為偷看尋跡法師沐浴。

還把尋跡法師沐浴的場景，畫了下來放在枕頭下。

還不幸被管事發現了。

所有人都覺得，這問心，該被趕出去了。

沒想到，大師兄只是把他弄去了柴房反省。

墨塵淵聽得心裡一陣嘀咕，怎麼處處都有「大師兄」？

不過，尋跡法師肯定沒楚青鴻厲害。

「快，快躲起來！」小和尚驚慌失措地拉了拉墨塵淵，「大師兄要過來了。」

墨塵淵被拽得一個踉蹌，一個不穩，就要倒在了滿地碎石子的路上。

墨塵淵本以為自己會摔得一個狗吃屎。

沒想到，他只是落到了一個懷抱里。

墨塵淵看著眼前放大的陌生的臉，和那雙同樣震驚的眼睛。

楚青鴻在這個幻境里，是尋跡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