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只負如來不負君②

墨塵淵剛想開口說點什麼，沒想到，嘴巴剛張開，就有一股不可抗力，讓他有話說不出口。

墨塵淵只能聽到自己道，「大師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委屈巴巴的聲音，聽得墨塵淵一陣惡寒。

楚青鴻那邊應該也是一樣，他眉頭緊蹙，不悅地道，「問心，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和尚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問心這色膽包天的玩意，還敢往尋跡法師身上撞。

「大師兄，是問心非得要出來，」小和尚急急忙忙地撇清關係，「我攔都攔不住！」

這小和尚大概是被問心坑習慣了，這幾句話的功夫，身子抖得跟篩糠子似的。

「你先下去吧，」尋跡法師這話是對小和尚說的，看著的卻是問心，「我有幾句話，要跟問心說。」

小和尚聞言，馬不停蹄地跑開了。

這個地方，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墨塵淵覺得他身上莫名其妙的禁錮終於消失了，連忙問道，「大師兄，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們怎麼變成了問心和尋跡？」

楚青鴻臉色也不太好看，「不知，想要離開幻境，還得破開這裡。」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尋跡法師需要他們在這裡做什麼。

楚青鴻摸了摸墨塵淵手感頗好的光頭，「既來之則安之吧。」

墨塵淵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覺得不對勁了。

從楚青鴻出現，他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大師兄，憑什麼你有頭髮？！」

楚青鴻一頭青絲如瀑，只用一根小小的木簪挽起，一身淡青色的僧袍，讓他整個人都有種超脫的感覺。

在禿頭遍地的佛門裡，楚青鴻突兀得如同入了妓院的和尚。

「關於尋跡法師成名前的記載，很少，」楚青鴻想了想，繼續說道，「再加上，他毀了他的宗門，關於他的記載，更加沒有了。」

就像是，尋跡法師特意抹去了他的痕迹那般。

尋跡法師求愛問心法師不得，墮成魔僧殺回宗門，一夜之間宗門夷為平地。

這是修真界上廣為流傳的說法。

沒有人閑得無聊去辨真偽。

「可是我覺得，傳聞也不太真，」墨塵淵尷尬地道，「大師兄，方才那小和尚告訴我，是問心法師騷擾的尋跡法師。」

即是如此，怎地會流出去了不一樣的說法。

「傳聞之所以是傳聞，就是一些未經證實的事情，」楚青鴻冷靜地道，「我們如今身處的尋跡法師的幻境，焉知此處則為真？」

墨塵淵：「……」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萬一這裡的幻境才是假的呢？尋跡法師愛而不得，對問心法師生了怨恨之心，在幻境里抹黑他，那也是正常的。

「大師兄，別摸了。」墨塵淵發現楚青鴻還在摸他的光頭，有些不滿了，「為何尋跡法師不是禿頭？」

這個楚青鴻倒是清楚，「他比較特殊，需得修得元嬰，才能剃度。」

「元嬰？」墨塵淵喃喃自語，「可是尋跡法師是修得元嬰之後，才成了魔僧。」

然後，短短十年內，直接化神。

也是一位驚才絕艷之人了。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楚青鴻心疼地看著小孩，「塵淵，這幾日，你恐怕還得繼續住在柴房了。」

尋跡法師似是鐵了心地要把問心掰回正道，這一關，得關個兩三個月。

他們還不知道得在幻境內待多久。

「我還有個問題，」墨塵淵不解，「大師兄，他們為何不把問心逐出師門？」

問心很明顯六根不凈，還好男色。

怎麼看，此人也不適合佛門。

與其強行糾正，還不如把他逐出宗門。

「我不知。」楚青鴻搖了搖頭，「也許在這裡，就能找到答案了。」

墨塵淵還想問點什麼，但是有人來了。

「大師兄，」是那個小和尚，「主持讓你過去商議事情。」

楚青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一眼沒看委屈巴巴的問心。

小和尚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哀嘆一聲，「問心，你為什麼非得執著大師兄呢？我們可是佛修。」

其實，宗門內也不是沒有酒肉和尚，甚至還有偷偷摸摸養女人的。

但是，那也是在暗地裡。

哪有人會像問心那樣，轟轟烈烈恨不得全宗門都知道了。

再說了，不管是誰破了戒，也不可能會是尋跡法師。

尋跡法師，是天生的佛修。

「可是我覺得，大師兄對我是不一樣的，」問心無辜地道，「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了糾結和不安。」

小和尚：「……」

大師兄眼裡除了佛經就是佛經，哪裡來的糾結和不安。

「大師兄已經不信佛了，」問心振振有詞，「既然不信，還修佛做什麼，不如和我一起做對逍遙道侶。」

小和尚連忙捂住問心的嘴巴，「你瘋了？這種話也敢說出口，我們還是快去柴房吧，晚點我給你弄點葷食過來。」

被小和尚連拖帶拽地弄去柴房后，墨塵淵才能鬆一口氣。

身體不受控制的滋味，真不好受。

只是問心說的，也不無道理。

若是尋跡法師信佛，就不會墮成魔僧了。

要是問心在尋跡法師修成元嬰前，成功讓尋跡法師落入紅塵。

可能也就沒有以後的事情了。

一切，都沒有如果。

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夠重來一次的。

墨塵淵的心情並不好，求而不得墮入魔道，最終死在天劫之下。

他和尋跡法師，還挺像的。

一樣的為情所困。

唯一不同的是，在問心和尋跡的故事裡，主動的人是問心。

雖說楚青鴻說，這裡的幻境有可能是假的。

不過墨塵淵倒是覺得，這是真的。

無緣無故的，尋跡法師怎麼非得就對問心情根深種呢。

必定是因為問心強行撬開了尋跡法師的心。

其實，墨塵淵有點羨慕。

至少在尋跡法師和問心法師之間，是存在著感情的。

而他和楚青鴻之間……

上輩子，楚青鴻寧願死，也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而他自己，只能在絕望中，被天雷活活劈死。

都是雙死的結局，怎麼看，都是他比較慘。

嗯，按道理來說，還是楚青鴻比較慘。

明明是一個飛升的苗子，非得被他折辱死了。

墨塵淵扯了扯嘴角，他實在不該沉溺上輩子的事，他到底比尋跡法師幸運太多了。

強迫自己睡過去之後，第二天，他依然是在柴房。

連續幾天，墨塵淵只能在柴房裡干著急。

根本看不到楚青鴻的影子，只能從小和尚的隻言片語里，知道一些這個宗門的事情。

這個宗門，算是二流門派，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那種。

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是一門觀音心經，和一個尋跡法師。

這幾日，尋跡法師都在和別的宗門的弟子切磋佛法。

除了小和尚，沒有人記得柴房裡，還關了個問心。

直到三天後，柴房走水了。

后廚的下人只顧著撲滅另一個方向的火，直接放棄柴房了。

畢竟柴房一失火，想要撲滅的幾率，對他們來說太小了。

而且，那些弟子怎麼可能會在意后廚這裡小小的火災？

墨塵淵被濃煙嗆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而且，他打不開門！

為了防止他再次逃跑，柴房的門被禁錮了好幾圈。

除非從外面打開，不然以他的修為，根本出不去！

墨塵淵其實不怎麼擔心，因為他知道，問心這個時候死不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墨塵淵被熏得頭昏腦漲，也開始恐慌了。

這裡可是幻境啊，萬一他就死了呢？

尋跡法師的幻境神秘莫測，誰知道在這裡死了，會不會對外面有什麼影響。

墨塵淵急了。

「有人嗎！救命啊！來人啊！」

求救的聲音，被熊熊大火掩蓋，根本傳不出去。

墨塵淵眼前發黑，微弱的靈力再也支撐不住火勢的侵入——

「啪」地一下，門開了。

一陣熱氣裹挾著漫天冷雨，墨塵淵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小和尚急哭的皺巴巴的臉。

「問心，你別怕，我們來救你了！」

墨塵淵被小和尚強行拉了下來，暴雨襲來，把一場大火澆滅了，只剩下黑禿禿的一地狼藉。

似有所感，墨塵淵抬起頭，看到了一個身影。

淡藍色的僧袍在濃郁的夜色中，顯得異常突兀。

以那人為中心，一道水浪迸發成無數細絲，變成瓢潑大雨撒在人間。

「幸好，幸好下雨了，」小和尚快哭了，「問心，我還以為你死了。幸好你命大嗚嗚嗚……」

問心和尋跡法師對視了一眼，便雙雙地挪開了視線。

墨塵淵知道，上面那個人，是尋跡法師，不是楚青鴻。

畢竟若是這輩子的楚青鴻的話，他現在就被迫窩在對方懷裡了。

若是上輩子的楚青鴻，他只會冷冷地吩咐軒轅子浩救人，再把后廚的所有人逐出無極宗。

但是尋跡法師，他只是一聲不吭地，引來了江水如柱，沉默地救下了問心。

尋跡法師所做之事被發現了，主持親自下令，讓尋跡法師面壁思過半年。

救一人，而害一村。

此事，是尋跡法師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