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淚

「全部人，捂住眼睛，快！」

爺爺的聲音像是鋼鐵一般的命令，無論聽起來多麼荒謬，在場的所有人盡數捂住了防毒口罩上的兩個玻璃窗。

這樣的方法並不是空口無憑，一般的惡魔殺人都一定的進食邏輯，比如惡魔中相對常見的鬼面，他的進食邏輯是【視線】，倘若一個人的視線不再他身上，那麼，這個人大概率不會被殺。

爺爺一個閃身，用一隻臂膀環住了莫小羽，另一隻手臂捂住雙眼。

莫小羽同樣照做，只是下一秒，他的身體就被一種粘稠的物質所包裹，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這究竟是哪門子的方……法……」

窒息感強烈，死亡的恐懼再度席捲莫小羽的大腦，好在爺爺的手臂還在，這讓他的心中多少有了一絲寬慰，彷彿只要爺爺在，就能帶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時間逐漸推移，莫小羽忽然發現爺爺的手臂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最後的支柱轟然倒塌，莫小羽陷入恐慌之中，也不管嘴裡是不是會灌進來莫名其妙的物質。

「爺……爺……」

一遍又一遍艱難呼喚著，莫小羽漲紅了臉，氧氣逐漸不夠用了。

莫小羽的身體開始痙攣，即將失去意識，這時候一隻強有力的手將莫小羽從泥潭中拉了出來。

暴露在空氣中的莫小羽如獲新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爺爺，剛才你去哪……」

話說到一半，莫小羽看到了爺爺血淋淋的左臂，甚至有骨頭刺出皮肉暴露出來，觸目驚心。

爺爺的右腿看起來也是同樣的狀況。

爺爺的身影搖搖欲墜。

爺爺……

莫小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更咽著發出嘶嘶的聲音。

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受傷，所有的攻擊全部落在了爺爺的身上，爺爺再一次保護了他。

卻犧牲了他自己。

莫小羽感到撕心裂肺一般痛苦，表情暴走。

爺爺依舊顯得十分冷靜，眼神冷冽到極致。

自己和爺爺的防毒面具已經不知所蹤，只有莫小羽知道現在的爺爺的肺部正在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小羽，來爺爺身後，看爺爺給你表演戲法！」

說著，爺爺從已經腐蝕得差不多了的皮包中取出一疊厚厚的紅色符紙，嘴角帶血，微微揚起弧度。

「哼哼，幾隻破鬼面是吧，我讓你吞我孫子！」

聲音斬釘截鐵，縱然聽不懂人話的鬼面聽到也微微一愣。

「嘶！！！」

震耳欲聾的尖銳聲音，彷彿是在對抗方才爺爺說過的話。

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爺爺將厚厚的一疊符紙扔向地面，竟然呈現陣法的模樣成放射狀散開，排布十分精確。

「老頭子我拉家底的東西，今天就讓你這傢伙嘗一嘗！」

說罷，爺爺的眉頭緊皺，開始默念咒語，嘴角不斷有鮮血溢出。

鬼面並沒有給爺爺空擋時間，再度向爺爺襲來。

莫小羽的心再一次到了嗓子眼，這次的嗓子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一個撕心裂肺的嘶啞嗓音喊了出來。

「爺爺！！！」

只見爺爺一甩髮白的頭髮，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化。

「哼哼，小羽，爺爺當年可是很強的，好好看，好好學！」

像是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也像是殘破的身體突然間恢復如初，爺爺用匪夷所思的身法單腳跳起近三米高，隨後用彈跳用的單腳再一次狠狠蹬在了鬼面的額頭上，完美的避開了鬼面毛刺一般的尖牙。

鬼面如此體型，依舊還是被爺爺蹬出了一大截，與此同時，爺爺的身體也狠狠地拍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咳咳，果然還是老了。」

爺爺咳出幾口有些發黑的鮮血，眉心處金光大盛。

「哼，不過接下來就輪不到你囂張了！」

地上的符文在瞬間亮起了金黃色的光芒，憑空飄到半空。

這時候，爺爺的小隊已經趕了過來。

領頭的人看到爺爺的動作，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默默摘下彷彿面具。

「看著，莫主教用生命給我們做的教學，不要眨眼。」

沒有人注意到，領頭人的眼角已經濕潤。

話音落下，所有的小隊成員默默摘下防毒面具，恭敬敬禮，表情肅穆。

爺爺眉心的金黃達到了極致，宛若驕陽。

整個地下室都被符紙照亮，光芒之中的鬼面瘋狂掙扎著，五個面具之上的鬼眼都怨毒地盯著正在施法的爺爺。

「聖光，普世！」

爺爺發出一聲吶喊，神通展露無遺。

鬼面發出了痛苦的嘶吼，最終強制壓縮成了五個黑色小團，被四周的無數符紙一層層包裹，永久封印。

做完這一切，爺爺脫力一般癱倒在牆角，不斷咳嗽著。

「爺爺！爺爺！你怎麼樣了！」

莫小羽瘋了似的跑了過來，眼淚不知不覺已經浸濕了整張臉。

爺爺哼哼一笑。

「過來，和爺爺說說話。」

莫小羽再也忍不住內心的複雜情緒，整張臉扭曲起來。

「爺……爺……」

爺爺吐出一口血痰，呼出一口氣，想伸手默默拍拍孫子的肩頭，卻發現破爛的左臂早已經流幹了血，沒了知覺。

「小羽，你聽好了，這個世界憑藉著聖教師團，並不能被拯救，你要走的，是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咳咳……」

爺爺又一次劇烈咳嗽起來。

莫小羽牙關緊咬。

「爺爺，您別說了，咱們上醫院，我才不要拯救什麼世界，我只想要您好好活著……」

莫小羽泣不成聲。

爺爺眨了眨眼睛，勉強笑道：「小羽，爺爺大概是要走了，以後，你就是一個人了，記住，爺爺接下來說的這件事，就算是你的爸爸媽媽也不能告訴。」

莫小羽抽了抽鼻涕，雖然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但還是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臉。

「爺爺，您說，我都聽您的。」

「好，好，聽著，你的身體里蘊含著惡魔基因，這是爺爺在你小的時候秘密給你移植的，你一定要領悟這個力量，這個世界，能殺死惡魔的，只有惡魔本身……還有，記住不要接觸聖教的人，也不要在人前表現出你的能力，如果這個能力不能夠用來拯救這個無藥可救的世界，那就用來保護好自己……聽到了嗎！咳咳……」

莫小羽瘋狂地點頭，雙手緊緊握住爺爺已經有些冰涼的手。

爺爺的臉逐漸變得沒有了血色，嘴皮連動都艱難萬分，眼神開始渙散。

「小羽，爺爺才是對不起你啊，讓你小時候受那樣的苦……沒有想到啊，這麼早就要走了……爺爺還想再多陪陪你啊……」

爺爺的眼眸徹底化作了死水。

莫小羽的表情逐漸放鬆下來，將爺爺的眼皮撫下。

空洞，冰冷……

爺爺，走了……

莫小羽的嘴角不住抽搐開來。

「呵呵呵哼……呵呵哈哈哈……」

莫小羽的精神在瞬間綳斷了。

「爺爺……爺爺……」

小隊的成員緩緩走過來。

莫小羽抬頭用極冷的眼神看了領隊的一眼。

「滾……都給我滾！」

領隊微微一愣，還是領著小隊成員後退。

莫小羽逐漸止住瘋狂顫抖的喉嚨，壓制住狂笑，默默閉上眼，將爺爺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

「爺爺，無論你在我身上做過什麼我都不怪你，爺爺，是孫子不孝，沒有本事……」

莫小羽說話間，一股強烈的慾望傾瀉而出。

緩緩閉上眼，暗紅色的血液從眼角滑落。

「爺爺，我再也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莫小羽感到心中的那份堅定，彷彿現在的他根本就不是遇到危險只會往爺爺身後躲的懦弱軟蛋。

莫小羽輕輕呼出一口氣，心態奇迹般逐漸平穩下來。

而熊熊燃起的，是莫小羽的恨，是莫小羽復仇的火焰！

再度睜開眼，莫小羽的瞳孔赫然化作了兩抹血紅。

「我……要滅掉所有的惡魔！」

雙目猩紅的莫小羽宛若死神，將目光死死盯在一個角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