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程
一
「咱們離校的申請已經通過了，」鄭凡帶著一頂紳士帽，穿著褐色的大衣，手裡捏著兩張報告「而且咱們的活動申請也通過了。」
「好哎！」孟藝開心地拍起手。
「那考試的事……怎麼辦？」傑城在一旁問道。
鄭凡把兩張報告互換，說：「哦，關於考試的事情啊，那就有點殘酷了。」
全場靜默。
「需要你們接受按時參加考試的要求，而且對於考點的複習，需要你們自己負責。」
全場哀聲一片。
「為什麼啊！」傑城痛苦地跪在地板上，「為什麼我要承受這麼喪盡天良的壓力！」
作為遊戲青年，傑城的成績可以說是全班墊底都費勁，但孟藝的表情倒是很平靜，畢竟人家是天賦型選手，學習能力拉滿，剛開學一個月就已經把整個學期的知識掌握了。
「好啦……別擔心，」孟藝蹲在像撫摸一條委屈的小狗一樣摸著傑城的頭髮，「雖然你的學習很菜但是你的心態很好呀……」
顧風一臉黑線地看著如此逆天的兩個人。
「你要是不知道怎麼安慰，就少說點話……」顧風心裡念叨著。
顧風從鄭凡手裡接過報告，左下角紅色的「已通過」的印章倒是挺讓人感到舒心。
「嗯？那你怎麼辦呢？」身旁的鄭夏眨巴著眼睛，「你不擔心嗎？」
「我還好，畢竟我只需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臨近畢業，顧風和鄭夏其實也就只剩下所謂的畢業論文要處理。
秋日的陽光落在教學樓的走廊，淡黃色的光鋪撒在每一個角落。
那一份微薄的暖意，勉強算是一點安慰吧。
畢竟這次路程很遙遠，而且也是到離別的時候了。
離開了學校，顧風先是去電競館見了秋穗。
場館里仍舊熱氣騰騰，只是訓練室的掛牌已經沒有了hg的名字。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秋穗把時裝雜誌放到一旁的書架上，「雖然很捨不得你們，但是近期還是不要見到你們為好。」
顧風微笑著回應：「我也不是很希望。」
之前秋穗交給自己的設計圖經過鄭夏的過目之後，成功定稿，已經投入製作。
前往上海的車票也提前買好，而且還安排了專車和住宿地點。
「可惜龍野惠當天就起程回墨西哥了，不然你們還能搭上話。」秋穗有點遺憾地說。
「其實說實話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跟龍野惠阿姨說話了，」顧風撓了撓頭，「這次路程的全部費用都是她幫我們出的……」
秋穗愣了一下，倏爾又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那個瘋婆子，她一直都這樣。」
「是嘛……但是話又說回來，秋姐你好像很在意龍野惠阿姨啊？」顧風平淡地問道。
秋穗瞬間滿臉羞紅，慌張地解釋：「誰在意她啊！我只是……」
「啊？只是什麼？」顧風眨了眨眼睛。
「沒什麼……」
沒想到一向強勢的秋姐被自己一句不經意的問候搞得面紅耳赤。
莫名地像一個扭捏的小媳婦。
「總之，」顧風重新拉回話題，「還是很感謝您一路以來的幫助了，我們能走到今天，多虧了您。」
秋穗反而好像不是很接受這樣的感謝，語氣稍微有點冷漠：「我可不希望你們因為這種事情而感謝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你的關係，如果你能繼續堅定自己的選擇而不後悔，再來感謝我吧。」
顧風不知道要說什麼，但心裡卻有點感動。
離開場館之前，顧風把那張名片重新交回了秋穗手裡。
「等我回來的時候再給我吧。」
顧風最後留下這一句話，沒有再逗留。
彷彿整個場館只剩下那天比賽時候的吶喊聲、掌聲、惋惜聲以及......
眼淚墜落的聲音。
顧風走在熙攘的人群之中，嘴裡不斷冒出淺白色的氣團。
前往陌生的城市打比賽么，顧風拉了一下衣領。
雖然自己已經經歷過一次，但是這次卻是有些微妙的感覺。
這支初出茅廬的隊伍，究竟能走多遠，自己也不能保證。
只是那份單純的熱情，顧風不願意白白浪費。
二
離起程還有兩天。
顧風獨自在宿舍里，用破舊的筆記本電腦整理著論文材料。
晌午時分，顧風感到有點餓。
這時手機發出一陣沉悶的震動聲。
顧風隨手拿起手機。
【一起吃飯嗎？】
簡訊的署名是鄭夏。
學校的小吃街，顧風和鄭夏手牽手走著。
兩個人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次，顧風再也不用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可以隨意地和鄭夏一起出現在一個畫面里。
鄭夏手裡端著關東煮，餐盒周圍印著粉色的圖案，熱氣騰騰。
「果然還是學校里的關東煮又好吃又便宜。」鄭夏的腮幫可愛地鼓動，滿足地冒泡。
顧風喝了一口可樂，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肩上挎著鄭夏粉色的斜挎包。
雖然和自己黑色外套不太搭，但心裡卻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咱們這次可能要出去很久吧？」鄭夏邊問著，邊拿竹籤在餐盒裡搗鼓著。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可能要等到十二月中旬才能回來。」顧風的目光尋找著下一家小吃攤。
「喏。」
鄭夏用竹籤插進一顆肉丸，伸到顧風的嘴邊。
「張嘴~」鄭夏笑臉盈盈，「我已經幫你吹過了，不熱的。」
顧風心頭一緊，臉頰微紅。
在如此低溫的天氣，身體異常的燥熱。
「啊……」顧風微微張嘴，一顆溫熱的肉丸進入到自己嘴裡。
鄭夏得意地笑了一下，顧風別過臉，自己已經忍不住想在這裡親吻她了。
「如果咱們早早的回來，那還挺遺憾的，」鄭夏喃喃道，「這可是咱倆第一次外出旅行……」
「額。」顧風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次遠行只是因為打比賽吧？應該不算是旅行。
「你去見過秋姐了吧？」
「嗯。」
「唉，我們還想一起去感謝她呢。」
「不用在意，秋姐不在乎的，她只希望咱們能拿一個好成績。」
鄭夏愣了一下，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秋姐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了？」
「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發生的事情，」鄭夏眼角微彎，問，「那你還有什麼要去的地方嗎？」
顧風遲疑了一下，回答說：「嗯，有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鄭夏懇求地盯著顧風。
「為什麼？」
「因為我感覺好久沒有陪你一起出去過了，應該有一章了吧？」鄭夏食指抵著嘴唇，裝作思考的樣子。
顧風一臉疑惑：「什麼一章？」
「沒什麼。」鄭夏用一個微笑結束了話題。
其實顧風在離開之前，除了秋穗，還有一個人需要拜訪。
但是否要去，自己也是考慮了很久。
那個人就是阿良。
自從在季後賽戰敗之後，阿良就好像消失了一樣，社交軟體里也沒有他的消息。
既然鄭夏願意陪著自己，那自己還是去一趟為好。
三
傍晚，太陽早早地落到城市的邊緣。
天空還留有一絲紅暈，街道燈火通明。
顧風和鄭夏一起坐在公交車裡，窗外的燈光不斷掠過兩個人緊握的手。
下了車，顧風帶著鄭夏一直走到一座裝飾輝煌的大廈下。
「這裡就是猛爪戰隊的俱樂部了。」顧風指著大廈上閃著藍色光澤的隊徽說道。
顯然鄭夏沒有見過真正的俱樂部，一路上都在四周張望，跟著顧風的講解獃獃地點頭。
一樓和二樓只是展覽區，展示了猛爪俱樂部在穿越火線以及其他遊戲上獲得的榮譽。
在當時電競尚不發達的情況下，這支俱樂部也是數一數二的強了。
走到三樓，顧風和鄭夏走到前台。
「你好先生，請出示一下證件。」前台穿著制服的小姐攔住了兩位。
「證件？什麼證件？」鄭夏問顧風，「身份證？還是學生證？」
顧風被她的提問逗笑：「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啊？」
隨後就在口袋裡掏出一張綠色的卡。
「進電競俱樂部肯定要選手認證卡啊。」顧風揉了揉鄭夏的耳朵，眼神里滿是寵溺。
「哦。」鄭夏沒好氣地回答了一下，可能是發覺自己剛才的提問有點蠢。
等到前台的禮儀小姐確認過身份后，居然有點慌張地把認證卡返還給顧風。
「啊，十分抱歉，顧風先生，耽誤您的時間了，選手訓練室在您的右手邊一直直走就行了，有任何疑問和需要隨時可以來問我。」
顧風牽起鄭夏的手，正要往一旁走。
「額麻煩等一下，顧風先生，」禮儀小姐喊住顧風，「請你這位女士是……」
「我老婆。」顧風立即回答道。
「哦哦，原來是這樣，真抱歉。」
禮儀小姐向顧風微微鞠躬，急忙回到崗位上。
「我什麼時候成你老婆了？」鄭夏明顯察覺到剛才顧風回答的時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一下。
在問這句話的時候，鄭夏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翹起。
「額，」顧風不敢看鄭夏的眼睛，「因為不是家屬的話，認證起來很麻煩……」
鄭夏看著顧風通紅的臉，笑容燦爛，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不過從前台到訓練室的距離也挺遠的，鄭夏跟著顧風一邊走著，一邊觀察周圍的裝飾。
燈光透過潔白的地板和牆壁顯得更加明亮，淡藍色的燈條和隊徽隨處可見，牆上還掛著猛爪戰隊這些年參賽的照片，有點像博物館的樣子。
「我們到了。」顧風看到不遠處一所掛著「主隊訓練室」牌子的房間。
鄭夏抬手看了看手錶，這個時候估計還是選手訓練的時間，看起來房間的效果很好。
當顧風一推開門，吵嚷的聲音就開始清晰了起來，好像跟秋姐的電競館一個聲音。
顧風帶著鄭夏走進去，房間的整體裝飾和規格居然也跟win.g的訓練室一樣。
「大家辛苦，我是來找阿良。」
顧風的語氣居然跟以前完全不一樣，霸氣中帶有一絲冷酷。
鄭夏扭過頭看向顧風，那份凌人的眼神和氣勢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她看呆了。
房間里的選手們聽到顧風的聲音，都停下了手裡的遊戲。
「我去！居然是顧風！」其中一個選手驚嚇地喊道。
「啊？真的是顧風嗎？」
「沒錯！」
顧風沒有管他們，目光一直在尋找阿良的身影。
「嘩！」
房間里的所有選手不約而同地站了一起來，對顧風深深鞠了一躬。
「歡迎顧風老師！」
連這聲問候都十分整齊。
顧風無奈地扶額：「謝謝你們，但我是來找阿良的……」
「您要找阿良？抱歉，阿良現在不在這個訓練室，他在二隊。」
顧風一愣，隨後問道：「你說阿良在二隊？他怎麼可能被下調啊？」
那個看起來很年輕的選手回到道：「額，不是的顧風老師，是阿良自己申請下調的。」
「這……」顧風遲疑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了，打擾各位了。」
顧風牽起鄭夏地手離開訓練室。
「恭送顧風老師！」又是整齊劃一的聲音。
「嘖，這傢伙。」顧風喃喃自語。
泛白的走廊，只有兩個人匆匆的腳步聲
鄭夏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里緩過神來。
她抬頭看向顧風，那微微皺起的眉頭和堅韌的眼神，竟然有點霸道總裁的感覺。
果然一來到自己的主場，就會不自覺地進入那種狀態么，鄭夏心裡嘀咕著。
但顧風只是牽著鄭夏的手往樓層的另一邊走，直到走到一所看起來跟剛才的訓練室差不多的房間門前。
顧風這次並沒有像剛才一樣推開門喊話。
他輕輕推開門，裡面喧鬧聲比剛才更加強烈。
鄭夏探過腦袋，透過門縫，發現裡面的人比剛才的訓練室足足多了一倍，很擁擠，裡面的空氣更渾濁，所有人都帶著耳機叫嚷，煙霧繚繞。
顧風沒有進去，眼神里有點惋惜地看著一個角落。
鄭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阿良獨自在一個角落裡安靜地訓練，耳機破舊不堪，但看起來卻跟身旁的人完全不一樣。
「我們不進去么？」鄭夏輕聲問。
顧風仍看著角落裡的阿良，搖了搖頭。
「我們走吧。」
說罷輕輕關上門，獨自朝出口走去，甚至忽視了前台禮儀小姐要簽名的懇求。
離開俱樂部，顧風回頭望了望猛爪戰隊的隊標，深深嘆了口氣。
太陽落山，鄭夏挽著顧風的胳膊，往公交車站牌走去。
關於阿良，鄭夏沒有再多過問，只是沉默地儘力靠顧風近一點。
公交車上，顧風瞅著窗外的風景，眼框濕潤，喃喃道：「我們一定會贏的。」
鄭夏瞅了一眼顧風，寬慰地笑了一下，把頭緩緩靠在顧風的肩頭，輕聲回答：「嗯，我們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