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淵之下
這是一片充滿混沌迷霧的無際虛空，一位沉睡著的少年正靜靜的漂浮在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枚格格不入的白色光球突然出現在了這片空間中。少年彷彿感應到了什麼，緩緩的睜開了眼。
「我是誰？這是哪裡？」
他茫然的看著四周喃喃道。
白色的光球在他的身邊旋轉飛舞了幾圈，向迷霧中的一個方向飛去。
「這是什麼？」
少年在虛空中「坐」起身，有些疑惑的看著那個白色的光球。
白色的光球在飛出一段距離后，似乎注意到了仍然呆坐在原地的少年。隨即它「狠狠」地撞向少年的腦門，在他的眼前不停的亂舞。
「你的意思是，跟你走？」
白色的光球上下移動了一下，像是在點頭肯定。隨後便向著剛才的方向快速飛去。
少年嘗試在虛空中站起身，跟隨白色的光球。但行走時那種如同踩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他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般滑稽。
白色的光球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減緩了飛行的速度。
跟隨著它緩緩行進，周圍的混沌迷霧彷彿在漸漸地分化。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鬍子拉碴的中年人拿著一把剪刀將混沌迷霧分開的樣子。
在白色光球的指引下，他來到了一扇大門前。此時的周圍已不再是混沌，而是涇渭分明的光明與黑暗。
少年看著那扇有些熟悉的大門卻始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到過。
光球沒入大門中。少年遲疑了一下，伸手推開那扇門。
門的後方充斥的刺眼的光，他伸出手遮擋在眼前。門後傳來了一陣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吸入其中。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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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咳咳」
如同溺水的人被拉出大海一般，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驚醒並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我不是已經死在了森林之中？為什麼會在這裡？」緩過來的少年看著四周潔白的房間，他看向窗戶，外面一片白色的朦朧，「這是哪裡？天堂？」
最後湧入他腦海的記憶是自己被巨大的虎爪貫穿的畫面。
少年正是在森林中逃亡的柯萊。他扯開正穿著的白色睡衣，低頭卻看到的是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
左手摸著記憶中胸前被貫穿的位置，手中傳來的是肉體真實的觸感。
「左手...」柯萊突然意識到此時用的是早已不能活動的左手，他擼起袖子，曾經的傷口處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果然，這裡應該就是天堂了。」柯萊確信了自己的想法，下床想要離開房間看看。
但是當他的腳掌接觸到地面后，一陣眩暈與無力感傳來，踉蹌的向前倒去。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窗邊的椅子穩住身形卻沒能成功，「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呦，你醒了？」
外面似乎注意到了房間里的動靜。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女聲，房間的門被推開。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入房間。
「誒？人呢？」那道身影看著空無一人的床上愣了一下，隨後才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柯萊，「你怎麼躺在地上，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睡不慣軟床於是奮力的爬到了地板上？」
白色的身影「咯咯」的對著柯萊開著玩笑，伸手將他扶回床上。
那道身影看上去像是一名擁有著黃金比例身材的少女，
但她的全身都被淡淡的白光覆蓋著，看不清她的真容。
「你是...天使？這裡是天堂？」柯萊看著她，有些疑惑的問道。
「呵呵~」少女捂著嘴笑了笑「按照世人的理解來說，這裡的確可以算的上是天堂了。不過，我可不是天使那種低級的創造物。」
少女扯過一邊的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翹起二郎腿，一隻手支撐著頭，看著柯萊。
「硬要說的話，我應該是世人口中的一個神明。」她彷彿眯著眼說道，「光明與生命之神，海蓮娜·吉娜斯·光明。」
在說出自己的名字后，她身上覆蓋著的光芒像是在配合她似的，變得更加的耀眼與莊嚴。
此時的柯萊還帶有著一絲剛醒來的混亂感。他聽到這個回答后，石化了一般看著坐在眼前絲毫不注意形象的少女，他的大腦彷彿宕機了一般，瞪大雙眼愣坐在了床上。
眼前的少女高興的拍了拍手，享受的看著他此時震驚的表情。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吧。」柯萊漸漸的回神，雖然少女周身的光芒似乎在努力維持著莊嚴，可此時少女的坐姿卻讓他怎麼都無法將她與神明聯想到一起。
「拿自己信仰的神明開玩笑可不好玩，尤其是那位還「活著」的神明。但仍然要謝謝你，多虧了你的搭救我才能活下來。」
柯萊只當是神明的話是在開玩笑。
他看著周圍房間中的擺設，想起了自己家附近那座沒什麼人光臨的小教堂。柯萊推測面前這位少女應該是光明教派的人，救助了差點死在森林中的他。
「我可不是他們信仰的神明。」少女突然站起身，對著柯萊打了一個響指，「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既然你已經醒過來，就說明『那個東西』已經開始運轉了。安心的在睡一會吧。等你再次醒來，我會在外面等你。」
柯萊原本已經有些清醒的意識在聽到這一聲響指后迅速的消散，在他睡著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那名少女精緻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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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萊再次醒來時似乎是黑夜，窗外不再有白色的朦朧。
身體的虛弱感已經消失。他翻身下床，伸了個懶腰，感受著此時充沛的精力。
他想起自稱神明的少女說的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房間外面是一條狹窄的過道，盡頭是向下盤旋的樓梯。
柯萊順著樓梯來到一個類似客廳的地方。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那位少女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前擺弄著什麼。
柯萊看著那位依舊被光芒覆蓋的少女，腦海中突然蹦出了昏迷前看到的那張精緻的容顏。他搖了搖頭，輕輕的走了過去。
「這是，煉金法陣！」他看著少女正在擺弄的東西，「好複雜的法陣，她竟然還是一位煉金法陣師？」
柯萊自身也是一位對著煉金法陣有些初步涉獵的鍊金術師，他看著少女手中那道他看不懂的深奧法陣，彷彿自身的靈魂都要被吸入到其中。
「回神！回神！」少女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有些失魂落魄的柯萊，「你還沒到能夠看懂這種法陣的水平，小心變成白痴！」
「呼，好險！」柯萊恍惚的精神被少女喚醒，長舒了一口氣。那些法陣過於深奧，讓他不自覺的深陷其中。
「看來你已經沒什麼大礙了，現在跟我來吧。」少女看著回神的柯萊，站起身向著小屋外走去。「你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你可以慢慢提出來，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首先還是要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柯萊依舊是禮貌的道謝，他輕鞠一躬。跟上了少女的步伐。
「請問您到底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到底是哪裡？」
少女推開房門走到外面，背對著柯萊說道。
「都說過了，我是光明與生命之神，海蓮娜·吉娜斯·光明。至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當時正在花園裡欣賞風景，你突然渾身是血的從虛空中摔落嚇了我一跳。救你就當我是順手而為，感謝一遍也就夠了。」
少女說道這裡頓了頓，轉過身來看著柯萊。
「至於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從屋子裡出來就知道了。」
柯萊跟隨著少女的離開了小屋。當他的腳邁出小屋門口的一瞬間，彷彿斷絕一切生機的惡意伴隨著無盡的黑暗像要將他吞噬一般湧來。他的眼中變得空洞，靈魂只能感受到一片死寂。
「神說，要有光。」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想起，光明如同溫暖的潮水將他的靈魂與身體包裹，驅逐著黑暗與惡意。
「想必你已經明白了，在你們人類的課本中也應該形容過這種黑暗與腐化的感覺。而能讓你擁有這種感覺得地方只有一個。」少女頓了頓，被光芒掩蓋的面容似乎在笑著，「歡迎來到，黑淵之下。」
光明重新出現在這片區域，少女海蓮娜拉著仍然呆立在原地的柯萊來到了一片白色的花海中。
「坐吧，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這...這裡真的是黑淵？」柯萊機械性的坐到花海中，良久才吐出了一句話。
「真的啊，難道你還能在別的地方感受到這種獨特的『刺激感』嗎？」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我怎麼會從大陸北端的偏遠小城來到中心區域的黑淵下，況且黑淵之下封印的不應該是背叛了世界的黑暗與死亡之神，為什麼你會自稱光明...」
「我哪知道，都說了你是突然出現的。不過你身上有空間傳送的波動。」少女兩手放在腦後，倚靠這一株小樹半躺下。
「項鏈，對了我的項鏈。」柯萊這才注意到自己隨身攜帶的項鏈失去了蹤影。
「您有沒有看到一條掛著黑色小石頭的項鏈？」柯萊有些拘謹的問道。
「嗯，沒有。你的衣服是我換的，那些破布已經被我銷毀掉了，其中並沒有什麼項鏈。」海蓮娜對著柯萊說道。「可能那條項鏈裡面儲存了一個傳送法陣把你救了下來，然後隨機傳送到了這裡。」
「也許吧，您說的有道理。」柯萊依舊緊張的回答。
「別那麼緊張，放鬆。就當我是個普通人。現在我們就像是在...那個詞怎麼說？哦對，閑聊，像朋友一樣閑聊。」海蓮娜揮了揮手，「『您』也太生疏了，最起碼也要稱呼個『你』吧？」
「可是您身上的光芒不像是普通人...」
「不可直視神你懂不懂，這是神的威嚴！」海蓮娜身上的光芒更明亮了幾分。
「可是我昏迷之前好像看到了神的樣貌...」柯萊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不可能，一定是你對神的尊崇讓你產生了幻覺。」
......
在海蓮娜故意與柯萊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氛圍后，她開始講述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至於為什麼是光明被封印在這裡，那就要從我們的誕生開始說起了。」
「你應該聽過神之戰的故事吧。黑暗之神偷襲了天空與風之神那個傻小子，奪取了他的神魄與神器。他想要吸收其中蘊含著的那一絲創世神的氣息，將這個世界據為己有。」
海蓮娜眯著眼睛，彷彿在享受日光浴。
「世人可能只知道我們都是由創世神創造的，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除去光明與黑暗之外，天空與風之神是誕生自創世的第一縷微風中，其他的四神都是老爹製作的人偶。」
「光明與黑暗，誕生於世界最初的混沌中，由創世神親自將我們剖出。」
「像一個手持剪刀的中年大叔剪開了一片迷霧這樣？」柯萊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那片虛無中隱約看到的東西。
聽到柯萊話的海蓮娜挺身坐起，拍了一下大腿對著柯萊說：「對對，老爹走之前老是給我們講我們是怎麼誕生的。他說他覺得那片混沌迷霧太煩人了看不見東西，就把它剪開了。結果我倆就出來了...等等，你是怎麼知道的？」
海蓮娜有些狐疑的盯著柯萊。
「醒來之前我感覺自己身處在一片混沌迷霧包裹的虛無中，一個白色的光球指引我穿過並讓我醒來。」柯萊解釋道，「我在穿過迷霧的時候，隱約間看到了這一幕，當時還以為是我眼花了出現了幻覺。」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好像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海蓮娜不著邊際的說了一句，躺回去繼續講述那個故事。
「我倆生自同源。那段時間他老是來我這做客，說是要增進一下『親情』。我也懶得理會他就讓他自己在這玩。沒想到他藉助老爹用殘餘混沌煉製的『死之核』將我封印，並竊取了我的權柄。」
海蓮娜說道這裡閉上了眼睛。
「我在被他封印的最後一刻像其他諸神發出了預警。沒想到這傢伙偽裝成我，與其他神聯合將我與他的神國鎮封在這裡，並悄悄的向其他神下手，腐化了他們。不過讓我感到開心的是，黑暗背叛的行為遭到了創世意志的反噬，自身的神魄被削去大半。」
「祂為什麼不選擇直接像對付天空與風之神那樣，直接奪取你的神魄呢？」
「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和他都是自混沌中誕生。如果直接吸收我的神魄，他會重新化作唯一的混沌，失去自我。」海蓮娜解釋道，「因此他將我封印在他的神國中，等到成功吸收其他五神的神魄后再來處置我。那股力量將成為我們之間的『調和劑』。」
「再後來的歲月中，我便一直被封印在此處。黑暗神國也化作了黑淵。時間的流逝讓封印稍稍有所鬆動，我的神力也恢復了一絲。後來黑淵的封印出現了裂痕，那些怨靈所化的怪物入侵了大陸。我趁機創造了一具化名為海瑟蓮娜的分身，用我積攢的力量將它送出了黑淵。一是為了了解目前的大陸，二是為了尋找能夠是我脫身的方法。」
「海瑟蓮娜？難道是海瑟蓮娜·吉娜斯？人族歷史上第一位女性煉金陣法宗師？」柯萊吸了一口氣，吃驚的問道。
「對對，沒錯。我將她送出去后，很快了解到了大陸目前的情況。不久后我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年輕人，時間太長記不清他叫什麼了。當時他正在研究神明的力量，想要創造出人造神明。」
「阿爾弗雷斯·明戈爾，鍊金術的開創者，第一位研究神之力的鍊金術師。被後世譽為煉金之神。」
「對對，就是那個傢伙。我覺得有趣稍稍指點了一下他關於神力的知識，沒想到他死皮賴臉的非要跟我一起行動。」海蓮娜對著柯萊吐槽，「那傢伙像塊牛皮糖一樣。」
「後來我覺得他創造那些小把戲挺有意思的，就跟著他學了學。世間的這些小傢伙不愧是老爹的傑作，他們創造的那些小把戲讓我都感到驚嘆。那時我已經失去了對光明神國的掌控，只是隱隱地感應到了它所在的位置。我甩掉了那傢伙，趕到那個地方。那時人族已經在那個地方建立了一個信仰『我』的教派與國家。」
「光明教派所掌控的教會國利明西斯。」柯萊說道。
「當時還不叫這個名字，那時候的國家更像是一個城市。」海蓮娜擺了擺手，「我感受到了黑暗的氣息潛伏在我的神國中。那股氣息非常的微弱，背叛創世的意志讓他受到了極大的損傷，陷入了永恆的沉睡中。」
「我在世間行走了數百年，親眼見證了世界各族的成長。他們勇敢無畏的擊潰了黑淵，保護了自己的家園。經過不懈的努力甚至將神國的一角改造成了宏偉的天空城。我感覺到這個世界也許不再需要神明，於是放棄尋找解除封印的方法，將化身散去。這個故事也就迎來了短暫的完結。」
海蓮娜講完，突然直直的坐起來，收起了有些散漫的態度。
她嚴肅盯柯萊的眼睛看了一會，認真的說道。
「完結的故事擁有了它並不需要的續章。少年，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