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命真諦
楊樹葉在那個年代是美味的,學費在那個年代是昂貴的。沒過多久我就回家放牛了——就放一隻。
每當父親看到我牽著牛朝山上走去他的眼中總是閃著些許淚光。這或許是他對自己無能的自責也可能是他對我不爭氣的氣憤。
退了學我的生活也就變的十分充實了,家裡的牛是我在照顧每天早上牽著它到山上吃草,中午到家后我在把它的牛棚清理一下,吃完飯我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午休過後我再去給牛割一捆草然後下地幹活。
該說不說的給牛割草這是一個累死人的活,倒不是說草不好拿而是沒地方去割,經常翻過兩三個山頭才能割上一捆草。我也曾想過是草不想讓牛吃了才不長的還是牛吃的太厲害所以才不會長?
就這樣我在家裡過了半年,一天晚上父親告訴我:「平安,你以後不用放牛了,牛交給老三。從明天開始你就去跟著你大伯學木匠。」
聽到這裡我開心的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或許是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每天累死累活的給牛找食給牛擔屎也或許是我從此就可以去十里八鄉到處走走……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收拾一下就去找大伯了。.
我到大伯家的時候大伯剛吃罷飯,他把一個沉重的工具包交給我,自己又拿起幾張不同型號的鋸就領著我去做活。
今天我們要去的是彭周村,離我們的村子還算比較近。
大伯在路上告訴我:「這木匠啊,其實也沒啥學的主要就是看一個人的耐心和眼力勁,真的學起來很快的。」
又告訴我:「今天去是給人家打喜木的(就是給家裡的老人做棺材)要做兩個,我做的時候你多看著點。」
我們剛到了家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迎了出來,給大伯寒暄了幾句就把我們領進屋中做了下來。讓我們喝了茶就給大伯說這次做活的要求,主家說完之後就帶著我們到了一個空曠的院子,院子里堆著好多木板。
到這之後大伯就讓主家找了兩根板凳,然後讓我一起抬起一塊木板放在兩條板凳上。
大伯先把木板的兩面都刨子刨光然後再把四個邊都刨光,就干這個我們就忙活了一天。
第二天,大伯說要把那些木板拼在了一起,因為那些木板都太窄了。
正在我好奇這木板該如何拼在一起時,大伯把一塊木板側著放了起來,放在了他昨天特質的大板凳上。
這條板凳是大伯特製的,他在板凳的中間插了兩個大木片,剛好可以把木板側著放在裡面不倒。
大伯把木板的側面鑿了幾個大小一樣的洞,又在另一塊木板同樣的地方也鑿出了洞。然後先在一個木板的洞中砸入木條並刷上漿糊再把另一個木板也側著放上敲緊。
這個工作我們又做了兩天。
從第四天開始大伯就把那些拼好的木板修成合適的大小,準備把他們拼在一起。
第六天的時候我和大伯已經拼好了一副喜木,用兩個小木塊墊著放在地上,這時一位老人拄著拐杖走進了這個院子。
他笑呵呵的向大伯道了聲辛苦,就顫顫巍巍的走到那個拼好喜木面前,他用那枯萎的雙手在喜木上抖抖晃晃的撫摸著。
這時主家也從外面進來,對著老人叫了聲:「爹。」便朝老人走去。
他走到老人面前,立即用雙手攙扶著老人。小心至極,彷彿在他的眼中從東面吹起一股微風都能把老人送走。
老人看著那副喜木,
欣喜的像一個父母剛給他買了新床的孩童。他也確實如同一個孩童般的迫不及待地想要躺在他的床上試一試,試一試這張床的大小、試一試這張床的軟硬、試一試這張床的平整、試一試整張床夠不夠他翻身、試一試這張床能不能讓他睡的踏實……
看著看著,他突然叫了一聲他邊上的中年男人。
他說到:「兒啊,把你爹扶進這個新床,爹想試一試。」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可還是眼中略帶淚光的答了聲:「好!」
他用力的扶著老人,老人顫顫巍巍的用腳蹬下了腳上的布鞋,一手扶著喜木的邊沿,另一隻手抓緊了中年男人的胳膊。他那如同枯樹枝的雙手此刻也突起了一根根青筋,那顫抖不止的雙腿此刻也彷彿被灌滿了鉛——沉穩且有力。
只見老人背對著他的孩子,左手抓緊了中年男人的左胳膊,右手按在了喜木的右沿上,緩緩地抬起右腳朝棺里邁去可是老人翹了好幾下都沒有進去。
看到這裡我和大伯急忙跑了過去,大伯抬起了老人的右腳,把老人的右腳緩緩的放入棺中。
老人的右腳在棺中站穩便試圖把左腳也邁進去,可老人又試了幾下可還是不行,大伯又急忙把老人的左腳也抬起放了進去。
老人雙腳站在棺中臉上掛著些許失落無奈和心酸,彷彿在自責自己的沒用又彷彿在感慨自己的落日黃昏。
中年男人扶著老人在棺中坐下,老人又自己向下褪了褪躺在棺中,左右翻了兩下便向中年男人說到:「兒啊,你去給爹找個磚頭來。」
中年男人聽到后答了聲:「好!」就向牆邊的一堆碎磚走去。
中年男人在哪裡翻找了一會,拿起一塊還算完整的磚,用手把上面的土塊撫掉,又吹了吹,吹完之後仔細的拿在手中瞅了瞅,好像是對這塊磚還不滿意,於是就用衣袖在磚面上擦了一擦,擦完又吹了吹,這才滿意的朝老人走去。
中年男人走到棺旁俯身把磚遞給了他那躺在棺中的老父親。老人接過磚頭墊在自己的頭下,仔細感受了一番說到:「挺好,挺寬敞,躺著也很舒服。」
老人緩慢的從棺中坐起又在中年男人的攙扶下站起最後又有中年男人把他從棺中抱出。
老人站在棺邊,中年男人蹲下給老人穿上鞋子。
老人有些感慨的說到:「人生來就如同這世間的金屬一般或金、或銀、或銅、或鐵,但無論是什麼想要變得更有價值就必須要經歷烈火焚身千捶萬打,可是再有價值的東西也總有一天會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