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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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如今二房為大,誰叫盛則寧的父親才高八斗、官運亨通,二十二入仕,十八年的官場浮沉就做到了參知政事,形同副宰,前途不可估量。

盛大人公務相當繁忙,今日也是到了掌燈時分才回府。

盛則寧耐心地在閨房裡待著,打聽到父親已經用完了飯,才帶著竹喜去書房找他。

盛家清廉質樸,盛大人未曾鋪張浪費,也不曾想過要另立門戶,依然與兄弟幾人住在盛家的老宅里。

幾家的院子都挨著,規格也無明顯高低之分,只是誰家佔了一片池塘,誰家有一片竹林之類的差別。

盛則寧穿過一道月亮門,走過小花園就到了正院。

書房外也沒小廝站著,正好方便了盛則寧。

「爹爹。」

她敲了門,門內就傳來盛父沉穩的聲音,「進來。」

盛則寧吸了一口氣,推門提裙而入。

盛鴻文正在燈下提筆書寫,眼睛都不帶挑起就說道:「今日你又跑去見瑭王了?」

瑭王是五皇子及冠之後聖上授的親王封號,盛則寧還沒習慣聽這個稱呼,反應了好一會才與封硯對上號。

「是。」她也大大方方承認了。

雖然盛鴻文很忙碌,但是不代表他不關心家裡,每日總管會將府里的事都交代了。

盛則寧今天套了馬車出門,這樣的大事當然少不了要被提上一嘴。

盛鴻文撂下小狼毫,「為父不是說了,雖然你心悅瑭王,但是還沒定親,女兒家的矜持還是要有的,別讓人看笑話。」

「女兒知錯了,女兒以後不敢了。」盛則寧順著他的話,十分乖順。

不對勁。

盛鴻文挑起眉。

他把目光從眼前的公文上移開,投向看似規規矩矩站在中央的女兒。

「你今日怎麼了?是有什麼話要說?」

盛則寧對於封硯向來執著,他雖然時常會訓斥她不夠矜重,但是更多的時候還是會睜一眼閉一眼。

瑭王此人最是君子端方,穩重自持,斷不會利用小姑娘家的一片痴心做些放恣之事。

是以盛則寧就像是那撲花的蝶兒一樣總是一意孤行,也從來不會聽他勸。

這樣乖巧還是頭一回。

「女兒想通了,女兒不想嫁給瑭王了。」盛則寧開門見山,直言無隱,沒有做任何婉轉的修飾。

事實也是如此,她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就是不想了而已。

從前總盼望著時間快點,再快點,等著封硯早點及冠,早點封王立府,也早點娶她。

現在她更急了,她怕沒等到端午,聖旨就會忽然降臨到她頭上。

口頭之言可以悔,聖旨卻不行。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父親聽她說完后,卻是眉擰如繩,一張臉都黑了下來。

他手掌在桌子上一拍,呵斥道:「你胡說什麼!」

「爹爹不是不同意我……」盛則寧也有些吃驚。

往日她在封硯身邊打轉的時候,父親多有勸阻,她還會以為自己此番的幡然醒悟會讓他欣然接受。

「你也知道皇後娘娘對你甚是滿意,早有意促成你與瑭王的婚事,如今你任性悔婚,是想做甚?」

盛則寧張了張口,還沒說話。

盛鴻文已經從書案邊站了起來,面露嚴厲之色:

「阿寧,任性也要挑著事,你平日里行事肆意,我都可以縱你容你,可唯獨這婚事由不得你說了算。」

盛則寧咬了一咬唇,不敢相信一直對她寵慣的父親會如此疾言厲色,說出一番這樣的話。

「爹爹的意思,不管我喜不喜歡,都要嫁給父親指定的人嗎?」

「你受家族蔭護從小錦衣玉食,就該明白,當你貴比王侯時,也應承其重。」盛鴻文語氣冷峻。

盛則寧眼圈登時就紅了,她輕咬住自己的下唇,竭力憋住自己的氣火。

這個道理她知道。

無非這個世道就是這般。

女兒家嬌養在後院,蒔花弄草,修籬烹茶,除了嫁人,沒有別的作用了。

她原以為自己爹娘是疼愛她的,卻不想,還是爭不過這個世道如此。

她體諒為家族操持了半生的父親,也理解他說的每一句話。

可是她依然氣。

自己縱使被千嬌萬寵長大,依然只是一件用途單一的物品。

父女倆之間的氛圍凝重,這是以往少有的現象。

盛則寧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在父母生氣的時候知道如何化解一二,哄回二老開心,自己也能逃了懲罰。

這次盛則寧卻咬唇不語,一臉倔強。

盛鴻文雖然被她的不懂事弄得大動肝火,可瞧著女兒嬌柔的臉龐,這上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顏色,自己又心下一軟。

這是他與夫人唯一的孩子,當作掌上明珠寵了十幾年,他怎麼會不盼著女兒好。

盛鴻文放柔聲音,態度不似之前那般嚴厲:

「瑭王身為嫡子,貴不可言,父親為你選擇的已是這世上最好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嗯?」

他世上最好又有何用,下雨了也不知道心疼人。

盛則寧還記著不久前在封硯那兒受得委屈,這會鼻腔酸澀,猶不死心地問父親:「即便,他不喜歡我?」

盛鴻文捋著鬍鬚輕笑一聲,憐憫地望著她。

「等你活到皇後娘娘那個年歲便會明白,喜歡在大局面前皆一文不值。」

若說先前他的話還多少有些隱晦,話說到這個份上,盛則寧又怎會不明白。

原來是這樣。

盛家已經決定要扶持皇后的嗣子,中宮嫡子,所以父親要把她當作締交的紐帶,把盛家與封硯綁在一塊。

從頭到尾,她的喜歡在大局面前一文不值。

「你還記得你三叔年前被人彈劾的事嗎?」盛鴻文很少在家裡談及政事,更別說在盛則寧面前。

但是盛則寧是知道這件事的。

年前,三叔就因政黨之爭被謝家人揪著一個錯處遞了帖子,聖上大怒,當即降旨把他發配到了沙城,十年不再啟用,這是重罰。

三房一家哭暈了好幾個,三嬸更是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只有一個小娘隨著三叔走了,兒女都且還在京中養著。

盛家雖為一體,榮辱與共,但是這件事對盛家二房的影響微乎其微,因為盛鴻文的身份地位在哪裡,聖上要要倚重他,所以一邊把盛三爺罰走,一邊還給盛二爺加了虛銜。

雖然是虛銜,但是卻也是榮寵,盛家依然屹立不倒。

「三皇子決定與謝家結親,為父也別無選擇了。」

三皇子是王貴妃的兒子,王貴妃是聖上的青梅,一直以來盛寵不斷,哪怕每隔五年會有新的妃嬪入宮侍奉,都無一人能越過王貴妃。

愛屋及烏,三皇子宸王自然也是聖上最看重之人。

宸王與瑭王,一個占著長,一個占著嫡,都是占著理。

可只要聖上一日沒有冊封太子,朝臣心裡就沒有一刻踏實。

宸王有受寵的母妃,有謝家。

瑭王有皇后,還有皇后的母族。

兩方可說是勢均力敵,諸多可能。

但謝家與盛家早年就有了嫌隙,兩家不說你死我活卻也不會和平安處。

他日若是謝家坐擁大權,絕不會容盛家討得好處……

不過兩家的對立還不曾讓盛則寧煩憂,但想起謝家的一個人,盛則寧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與瑭王結親,對盛家,對你都是好的……你回去好好想想,下次莫要再讓我聽見你說這些糊塗話。」

在盛父的盱衡厲色之下,盛則寧木著腦袋走出了書房。

盛則寧剛走出正院,盛鴻文就離開了書房,來到了正屋。

盛夫人蘇氏倚著湘妃塌,正在燈下看書,她儀容端莊,眉目恬靜,就猶如夏日裡一碗清茶,瞬間熄滅了盛大人心頭的火。

盛鴻文也坐上塌,隨手端起案几上的茶碗。

蘇氏看了丈夫一眼,「跳跳又惹著你了?」

雖然盛則寧的大名帶寧字,可實際上她性子活潑,張揚明媚,所以在蘇氏這裡就多了一個愛稱叫跳跳,夫妻私下裡才這樣叫。

盛鴻文免不了要把書房裡發生的事再說一遍。

「好端端的你同她提什麼謝家?」蘇氏把書放下,擰起細眉,不滿道:「謝家那對混賬兄弟沒少欺負我們跳跳,尤其那個謝朝宗簡直要成了跳跳一塊心病了……」

「夫人,若是跳跳同瑭王一切都好,謝二公子再怎麼混賬也不敢與皇家明目張胆對這干,不瞞你說,我已經得了消息,他不日就要回來了。」

蘇氏驚訝地望向自己的丈夫,手輕輕覆在胸口,啞聲無語半晌才喃喃道:

「但願他那瘋病已經治好了……」

說罷,蘇氏也像盛則寧一般,打了一個寒顫。

*

盛則寧坐在妝鏡台前,竹喜就在她身後替她拆下頭上的髮飾,用白玉花卉紋梳子通發。

在回來的路上,姑娘就一言不發,竹喜也就能猜到結果,正不知道如何寬慰她的時候,門外傳來小丫鬟的聲音。

「竹喜姐姐,正房送來了一張帖子,說是給姑娘的。」

盛則寧接過竹喜手上的梳子,竹喜連忙出去接東西。

「二爺說,明日麻叔會備好車馬,在西角門,夫人還特意叮囑,竹喜姐姐記得給姑娘帶上油紙傘,說不定還要下雨哩!」

竹喜拿著請帖進來,盛則寧已經好奇起來,是何人送來的。

她都還沒看請帖的內容,爹娘已經張羅著她明天出行的計劃。

「姑娘,是丹苑圍場的擊鞠賽,這是……五殿下送來的。」竹喜看了請帖的內容,又是高興又有些無措,不安地抬眼看向盛則寧。

五殿下主動送請帖邀請姑娘,這豈不是說明他心裡還是有姑娘一方位置的。

「姑娘,明天咱們出門嗎?」竹喜變著法子,試探一下。

盛則寧眼睛微眯,略略一想,須臾后又眉目舒展,唇角微翹,「出。」

「既然爹爹和娘都盼著我出門,為何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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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不喜歡你了,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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