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免死

第86章 免死

盛則寧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她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突然。

但早打了無數遍的腹稿說起來還是流暢無比。

「女兒不能嫁給太子,原因有三:其一,爹爹擁護太子上位有功,將來加官進爵,盛家風光無限,可樹大招風,難保不會被人對付,倘若女兒日後在後宮遭難,朝堂與後宮不可相互干涉,豈非要讓爹爹左右為難,腹背受敵。」

「其二,女兒自認無法做到寬宏大度,專心為太子管理後宮,女兒嚮往的並非高高在上的孤苦伶仃,而是如爹娘這般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若是後宮新人不斷,報不準女兒會心生妒忌,行事偏激,若因女兒導致未來皇帝後宮不寧,再禍及前朝,豈非要讓爹爹這個功臣變成了罪臣?」

聽完這兩個,盛鴻文臉色都變了,雙目怒瞪。

聽聽她說的都是什麼話?

他還沒加官進爵,就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堆罪名。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就是她若是進了後宮,一定會弄得烏煙瘴氣,讓人不寧!

盛則寧此刻也不擔心會受到訓斥。

現在不受點委屈,將來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豈不是更慘。

長痛不如短痛!

她理直氣壯地說出第三,「其三,女兒不想嫁!」

前面兩個不過是理由充分的借口,唯有最後一個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她素來是個有點任性的人,這一點二房夫婦再清楚不過。

但是這件事,非同小可,兩人皆是呆愣當場。

雖然盛鴻文之前聽盛則寧說起過一次不想嫁,但是他一直當作是她和瑭王鬧了什麼彆扭,一時耍女兒家的小性子。

年輕人嘛,難免會有摩擦,誰還沒和喜歡的人吵過幾次架?

所以他從沒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聽她這小嘴一張,振振有詞,就知道她將此事放在心上多時,想必是反覆揣摩過,如何說服他們。

「可……可!可你不是很喜歡瑭王的嗎?」盛宏文起身就在屋子裡踱步,「如今到了這個的地步,皇后都給你娘如此明顯的暗示,還能由得了你說不嫁就不嫁,這要是降罪下來,盛家不但沒有榮寵風光,還只有死罪到頭!」

蘇氏揪著手帕,心情無比複雜。

她了解自己女兒,不願意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但是盛二爺說的也對,這件事並不是她一人之事。

「聖人是因為與爹爹有了協議的緣故,將此事當做恩賞賜予我,如今我只是不想要這恩賞,又有何不可?」

盛則寧又拽了拽蘇氏的衣袖,「娘,即便女兒真的挾恩上位,萬一哪天他有了真心喜歡的女子,那女兒也只能如魏皇后那般,一輩子都不痛快。」

盛鴻文是男人,能說出『喜歡在權勢面前不值一提』的話,但是蘇氏是女人,還是個心腸極其軟的女人,想到她的跳跳以後要是變成魏皇后那樣,她就心疼得心口直抽,險些落下淚來。

「你少去蠱惑你娘,八字沒一撇的事,值得你拿出來嚇唬你娘嗎?」盛鴻文把蘇氏扶到椅子上坐下,「你說是恩賜,那也沒有臣下拒恩的道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爹爹莫急,女兒早已料到此事,所以特向太子請賜丹書鐵券。」盛則寧朝著盛鴻文膝行了兩步,「有了這個,爹爹大可放心。」

「免死鐵券?」盛鴻文都震驚了。

大嵩建國以來,還沒有哪幾個功臣得過這玩意。

丹書鐵券可免忤逆叛國除外的所有重罪。

盛則寧趁熱打鐵,「再者,太子也應允了我,以後無論發生何事,我之禍不殃及家族。」

「這……這你都已經同太子說了?」蘇氏驚掉了手帕。

她都計劃到了這份上,又是丹書鐵券又是禍不及家族,太子還沒半分反應。

是當真如她所說,太子其實也並不屬意她做皇后,有與沒有,無甚干係?

可若是這樣說,皇后今日又是什麼意思?

蘇氏都給弄懵了。

「爹娘,女兒並非一時興起,也不是任性妄為,而是深思熟慮后才決定的,從前我是喜歡瑭王,為了他刀山火海我也願意去,如今我不想嫁了,就是金山銀山我也不要。」盛則寧再認真不過地說。

「太子所要的不過是爹爹的忠心,有沒有我也不重要……」

*

皇帝的身體惡化得厲害,回到上京城后就如雪山崩塌,連說話都困難了,只能卧病在床,用湯藥吊著氣。

幸得在北林行宮時,他已經交代了大臣,如今他退位禪讓也得以順利推行。

禮部馬不停蹄地籌備登基事宜,就連魏皇后一時間門也顧不上盛家這邊,這才給了盛則寧更多的信心。

半個月後,秋高氣爽,日麗風和。

正是黃道吉日。

太子封硯祭天地宗社,祭告封氏先祖,而後昭告天下萬民,新君即位。

封賞百官、大赦天下。

盛則寧和其餘女眷一般,都不得蒞臨觀禮,只能聽那些傳信之人口述登基大典上的情形,幻想著裡頭的熱鬧。

從此再無瑭王,只有大嵩的官家。

*

咚咚咚——

一大清早,盛府的門口就開始大動土木。

路過人『喲吼』了一聲,嘖嘖道:「這盛家如今飛黃騰達了,怎麼不搬個大宅子,反而修起大門來了?」

有人替盛大人說話:「這你不知道,盛大人向來清廉,哪有那麼多錢換大宅子。」

「他都成了一等國公爺,宮裡的賞賜肯定少不了,還缺這個錢?」

幾個匠人像是聽不見四周的議論紛紛,抓緊時間門敲敲打打,又是釘又是糊。

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彷彿都想看個明白,不知道這位盛國公是想把自己家的大門修成什麼樣。

「那塊大鐵板是什麼?」

「看起來像塊瓦……」

被路人覺得稀奇的東西,一尺高、一尺六寸五分寬,邊如卷瓦,上面還有幾行密密麻麻的字。

這些路人大部分都是目不識丁的粗人,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就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個個伸出了脖子,好奇張望。

直到一名登門拜訪的侍郎從馬車上下來,往門口一看,險些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他扯過旁邊人問道:「這、這盛國公為何將官家昨日才賜下的丹書鐵券嵌在大門上?」

就是一塊免死金牌,至於這樣炫耀嗎?

*

盛府門口如此大張旗鼓一番忙活,封硯就是在宮裡也聽說了。

德保公公心裡奇怪,卻又知道封硯如今待盛家不一樣,就笑道:「旁人得了丹書鐵券,哪一個不是放入宗祠當個寶貝供起來,盛大人可真是與眾不同啊。」

封硯瞟了一眼德保。

德保公公連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奴多嘴了。」

「我是讓人盯著盛家。」封硯手裡不停,先是展開了一張紅底灑金的鳳冠紙,而後又用紫檀狼嚎在硯台里飽吸濃墨,「不過這種小事,不必事事報來。」

「是。」德保公公心領神會,馬上把臉擠成花一樣:「府中女眷這幾日都不曾出門,想來是不願意在這個風頭上去冒尖,盛大人治家有方,不會給官家添亂。」

別的人若是高官顯爵后,只怕想在大街上橫著走,讓所有人都看見自己的威風,但是盛鴻文向來行事謹慎,為人低調,與魏國公截然不同。

別說大街上橫著走,若是無事,他連大門都很少出,少不了要那些想奉承他的官員一趟趟往盛府跑。

「只是苦了三姑娘了,她向來愛熱鬧,這麼長時間門都被拘在家裡,想必很不習慣吧。」德保公公慈眉善目地說。

封硯提筆的手頓在半空。

這幾日都忙於各種紛雜之事,他似是有好些天都沒有收到盛則寧的消息。

她不會怪他這麼長時間門也未有聯繫她吧?

並非他不想,而是太上皇久病之下,積了不少急於處理的政事。

就連登基大典的前一刻他都還在案前批改奏章。

「官家,太後娘娘也派人來問了,何時下旨立后,她好早做準備。」德保知道這是封硯心頭一件大事。

禮部明明已經早在準備當中,偏偏他還下了令,讓他們一干人等把嘴巴都閉得牢牢的,就連太后都不知曉此事已經在準備當中。

不但如此,皇帝還讓人尋來了最好的工匠、最好的綉娘,日夜趕工,比起準備他登基用的冠冕都用心百倍。

「不許透露半分。」封硯警告德保一句,又垂下眼帘,提筆在紙上認真寫下:「喜今日赤繩系定,珠聯只合。卜他年白頭永偕……」①

德保踮腳窺視了一眼,不由會心一笑。

就連婚書都開始自己寫了,可見心切。

他侍奉封硯長大,就從沒有見過他對什麼事這樣上心,不是太后或者太上皇要求他做的,而是全然出於自己內心想要。

他本是無欲無求,活得也不像是個真人,如今還會這般把上上下下的人都瞞著,故意將人家的心懸著老半天,大概也是想要看三姑娘忽然驚喜的那副樣子吧?

德保笑眯眯地揣著手,有一種我家主子總算開竅了的欣慰。

這時候一名小太監快步進來,不敢出聲打擾正在專心書寫的皇帝,就在德保公公耳邊說了一句。

德保公公眼睛一亮,趁著皇帝停筆沾墨的時候,連忙出聲道:「官家,這不是巧了嘛!三姑娘今日進宮拜見太后,還想要當面致謝官家。」

一定是三姑娘等心急了,親自來問話了!

封硯聞言就擱下筆,人也從書案後走了出來,想了想,他又退了回去,扶著書案道:「讓她來這。」

德保欸了一聲,笑眯眯退下。

封硯理了理弄皺的袖袍,又將筆架上歪斜的筆放端正了,然後看著鳳冠喜紙上墨跡未乾的幾行字,慢慢彎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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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不喜歡你了,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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