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摔碗

他二人方出了客棧，便被一黑衣男子盡收眼底。

那人目光落在二人相拉著的手上，便不悅地皺起眉頭。

「快些。」耳邊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沈雲回過神來便依言加快了腳步。

「？」沈雲有些疑惑，卻很快也察覺到那視線。

一時不留神，迎面上卻不小心撞到了個姑娘，那姑娘背著一籮筐的魚乾，一身淺藍色的粗布衣服，可那張清秀的臉龐卻能在雲溪叫人眼前一亮。

見對方一摔，那籮筐中的魚乾也散落一地，沈雲便下意識掙開南彌的手，蹲下替她收拾好東西，「抱歉！姑娘！我們走的急！」

童秀秀本是這幾日打漁去了，這才一大早地往回家趕，她抬眼卻只見到一白衣少年，頭戴玉冠，桃花眼正歉意地看著她。

她性子溫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正想伸手拉住對方的手起身，卻不小心看到對方身後一高出他幾分神采俊朗、氣質出塵的男子用冰冷的目光盯著自己。

好嚇人。

方想伸出的手頓時一停，尷尬地不知該怎麼辦。

沈雲作揖，微微低了低頭表達歉意。

童秀秀何曾見過此間的修士，她便隨口一問，「二位……可曾見到過我的發小，楊瀟？」

她只出海前同楊瀟有過聯繫，可如今已經過去幾個月，卻沒有聯繫了，想起之前楊瀟提到過修士一事，便因此開口追問。

沈雲一愣，旋即露出幾分笑容來，「你可是童秀秀？」

南彌冷眼看著身旁的小傢伙對著他人倒是笑得如此燦爛，虛握了握空落落的手心。

——嘖。

索性還沒等到她的反應，南彌便將沈雲攘進懷裡，冷淡地說出幾個字，「她無礙。」

言下之意便是:這人沒什麼事，趕緊走。

沈雲一掙，沒能掙脫他的桎梏，只好道，「楊瀟在此外羅剎山旁的一木屋中！姑娘有空去開解開解，快些接他回去！」

他話音未落便被一旁的男人連拖帶拽地捉走了。

「師尊，你慢些！」

沈雲抱怨道，「我看跟著我們的除了楚君卓也沒別人了，他也打不過您，您走的這般急做什麼？」

南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疼不癢地刺了他一句，「你倒是為人和善，對著誰都能笑得這般開心！」

「……？」

沈雲偷偷在他手心裡撓了撓，笑道，「師尊你這是又在吃什麼飛醋？」

他邊走邊解釋道，「那姑娘應該是我認識的的一個故人的發小，多聊了幾句罷了……」

他說到一半，對方卻哼了一聲。

「我倒是不知道你那日同本君一離開便去找他人去了……是什麼朋友，也在羅剎山旁的山林中？」男人冷淡的鳳眸睥睨過來，叫沈雲覺得有些心虛。

差點忘了這茬。

「那日只是恰好罷了……」沈雲小聲道，「今日也是恰好……」

他覺得這傢伙的佔有慾又變強了些。

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方才還是正經地拉著，沈雲能感受到他掌心薄薄的一層繭。

此刻卻改成了十指交叉地扣著自己的手。

「莫要對著不相干的人笑……」他頓住腳步，俯身低頭看著沈雲那雙桃花眼，警告道，「本君不喜歡……」

沈雲輕輕笑了一下，「師尊……那是禮貌，撞了人還不友好點，我總不能板著臉吧？」

「那人家該說你，教不嚴，師之惰了！」

少年假裝皺著眉頭，指指點點地道。

南彌臉色沒緩和多少，眼底壓著層沈雲看不清楚的情緒。

索性對方很快卻將目光轉開了，沈雲才暗暗松下口氣。

轉眼看到前頭的標旗，「茶鋪」二字，便高興地要拉著南彌往那去。

「阿雲不該這般覺得……」

南彌良久才醞釀出一句話，卻見少年沒心沒肺地要拉他走，說的話便只說了一半。

「本君的人，當然只能對著本君笑……」他心道。

等到回過神來，那少年已經拉著他到了二樓的雅間去了，撐著腦袋笑道，「師尊可有想要喝的？」

「皆可。」

伸手將眾生劍放在桌旁，他此刻心情不悅，自然沒怎麼收斂身上的氣勢，叫旁邊上來招呼的小二都腳軟打顫，半餉沒敢過去。

索性這清冷的仙君身旁那小少年卻性格看起來溫和許多，簡單地指了幾個，給他解了圍。

沈雲靠在勾欄邊上，這處是二樓，能看到下方那條熱鬧的街。

「你在看什麼？」

男人見到這傢伙目光不放在自己身上，也就半餉沒主動說話，如今一開口也是生硬的話題。

他想同沈雲多說說話，卻好像有些不知道如何同他開話題。從前自己是怎麼跟他相處的？

「嗯？」沈雲此刻沒有注意到他的話，他發現街上有一人十分眼熟，便大聲招呼道，「尋雪姐姐！」

南彌這才皺眉，也向下望了望，果然瞧到了張熟悉的臉。

「雲溪就這麼大！能遇見幾個熟人也不稀奇！」

他伸手將少年的下巴捏起來，轉向自己，「本君剛才在問你話呢！」

沈雲正跟著人打招呼，想了想方才師尊的確問了自己一句，當下便道，「嗯……阿雲在找人呀！」

他指了指發現二人便利落地上樓來的尋雪，笑道，「師尊你忘了！你失憶之前可是派尋雪來護著我的！」

他這幾日被南彌禁足著，也好幾個月不曾見到尋雪了，可沈雲知道，尋雪應當是一直會跟著自己的，保不齊找不到也定是不會離開雲溪。

南彌聞言皺了皺眉頭，「本君沒叫她上來！」

沈雲知道他這是嫌尋雪在，他們過不了二人世界了。

可沈雲覺得，尋雪在的時候他才安心些。

便安撫地笑笑，給他倒了杯茶，「師尊別這麼小氣嘛……」

龍井泡起來茶型青翠華美，湯色清澈明亮，喝起來口感清淡，香醇甘甜。

沈雲咂咂舌，覺得還是甜一些的好喝。

「主人！」尋雪方才上來便跪了下來，「雪兒恭喜主人突破！」

她境界不低，這幾月便感受到有個實力在她之上的修士出現在雲溪中。

前些日子，沈雲跟著南彌走的急，並沒有和她打過招呼，因此尋雪也找了好些日子，這才跟著這股靈氣尋到了這裡。

只是……

她微微皺眉，便有些苦澀，她目光落在沈雲身上。

「小主人……雪兒可否單獨跟您聊聊？」

話音未落，一股寒氣便直直逼向她去，南彌顯然對這個剛到便要將人從他身邊帶走的侍從沒了幾分客氣。

坐在主位上的修士輕輕按著手邊的眾生劍，冷聲地道，「有什麼話，是本君不能聽得嗎？」

見尋雪嚇得跪在地上，沈雲放下茶杯，三兩步過去，護在她身前道，「師尊你別這麼凶，嗯……「

而後才蹲下問道，「尋雪姐姐，有什麼話是不能在此地說的嗎？」

尋雪眼中露出點點掙扎之色，可很快便歸於平靜，「沒……小主人！尋雪下次再和您說吧……」

她苦笑幾聲，便沒了下文。

沈雲皺皺眉頭，卻拉起她的手腕，一翻，只見那白皙的手腕處一道黑色的紋路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那側，「這是何物？」

他剛一出聲，便引得對方縮回了手，尋雪磕下頭，「是尋雪無用！之前中了那魔頭的蠱毒！此刻只求主人賜一死！好成全雪兒！」

沈雲心中明了，「你當日能出現在魔宮中，可是那時候便被楚君卓下了蠱蟲了？」

怪不得他醒來之後，一直覺得楚君卓和尋雪之間的氣氛怪怪的，他還道這二人竟然能如此和平地相處。

原來是楚君卓又耍了這手段！

「我去找他！」沈雲見狀，便道，可還沒行出幾步便被南彌拉住。

「一個侍女罷了……這還是本君的侍女，你去做什麼？！」

南彌呵斥道，「一個連蠱毒都躲不掉的廢物，本君留著也無用！」.

尋雪磕著腦袋默不作聲。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師尊真這般想？」沈雲突然問道，「那……阿雲對你來說又是什麼？也是一個玩物而已嗎？」

他會在自己說想做徒兒的時候反對，顯然是因為自己無意間越過了線，南彌能對跟隨了上千年的尋雪毫不留情，對自己呢……

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時候尋雪磕著腦袋，低聲道，「這幾日那魔頭開出條件來……說是，想見小主人一面……」

沈雲沒有猶豫，便跪下，正想說話，卻被對方打翻了茶碗，「本君失憶前便趕走過你一次！如今也能有第二次！」

「沈雲！你可想好了？！」那仙君目光冷淡地道。

跪在地上的少年渾身一顫，猶豫了片刻，沒能說出口。

見狀，南彌總算面色好上幾分，「坐到本君身邊來……本君就不和你計較了！……」

他話語未落，只聽對方低低的聲音響起來，「師尊……你跟我同去，可好？」

他無法再做出將南彌丟在這去找楚君卓的事，那個事發生了第一回已經夠了，再重蹈覆轍他做不到。

可如今也無法見死不救。

因此，才尋了個這麼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