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穿盡紅絲

「宿主，你今天一眼都沒有看那老傢伙！」009喵了一聲，低聲提醒道，「他好像有些生氣。」

沈雲點點頭，「我怕我看到他，會心軟……」

小九此時在他懷裡縮著道，「宿主，你當真要這麼做嗎？」

「老傢伙真的不好惹的……」

它勸道。

說實話，他也想叫沈雲心硬點，好順利地完成任務。

可絕不會希望沈雲以傷害自己的方式。

說話間，沈雲勾勾唇，諷刺道，「我不是叫尋雪轉達過他了嗎？是『他』自己要跟過來的！」

「真不聽話，「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沈雲說這句話時，眼中滿是涼薄。

南彌渾身靈力的氣息沈雲多熟悉，這靈壓帶著巨大的威壓，沈雲在幾十米開外便能感受到。

很顯然身後的人也是在明目張胆地跟著他，就是要他自己察覺。

「可是……」009害怕地縮在他懷裡，便要說話。

卻很快被沈雲打斷，他食指放在唇間，「噓……」了一聲，笑著用神識同它道，「……小九你暫時，就不要打擾我跟『師尊』了。」

他抬眼，面前亭中飲茶的男人，一身黑衣，舉止中的神態柔和，金色的眸子中帶著能溺死人的溫柔，對方劍眉俊朗無雙，面容氣質出塵，有絕代的風華。

沈雲一時間看的有些著迷。

對嘛，師尊就該是這樣、溫柔、謙和、叫人只看一眼就心動的。

他察覺到胸口的蠱蟲能催動自己的情緒。

「阿雲……」那人伸出手掌，對著愣在亭前的少年伸出手來。

沈雲看著那隻修長好看的手，鍾情蠱蟲的驅使下即便是沈雲知道目前人的真面目，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盪。

沈雲側身正邁出一步。

身後卻傳來男人冰冷的輕喝，「沈雲！」

他當做沒有聽見，正想再邁出一步，手腕卻被人拽住。

沈雲被他大力拽回頭，看到的是一樣的面容，身後追來的白衣修士卻面色冷漠，眼中滿是戾氣和不可置信。

他抓著沈雲的手腕，少年卻沒有多少心思在他身上，反倒是盯著亭中的黑衣魔修戀戀不捨。

不過是幾日不見罷了！

沈雲竟然能如此絕情？！

少年看了一眼南彌，又看了一眼亭中飲茶的男人。

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沈雲也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皺著眉頭，輕輕想掙脫，「上君大人，好久不見。」

他垂著眼睛，連一個眼神也不願意分給他。

對方卻抓得更緊。

沈雲嘆了口氣，「昨夜雪兒同你應當通傳過，我今日要同友人出遊……」

他話音未落，只聽南彌冷淡地道，「你同友人出遊？便是指這魔修？！」

他語氣中的怒意是沈雲預料之內的。

南彌生氣自然恐怖，他抬手便捏起靈訣要將亭中此刻一臉笑意的楚君卓打傷！

沈雲此刻終於才賞給了他一個眼神，伸手按住了南彌的手腕，嘆道，「上君大人，你來此處，可有事？」

他這話冷冰冰的，南彌即便不通男女情愛也被他話中的疏離感弄得一愣。

「果真是浪蕩不堪，本君倒真被你的溫柔假面給騙了！」

他哼笑一聲，對方冷淡的金眸露出點點殺意。

沈雲心中一痛，他看了眼面前生氣的男人，對方冷漠的神色哪有半分像心底里的那個人。

他微涼的指尖便抽離出了對方的掌心。

他轉身，看向亭中虛假的幻影。

這才露出笑意來，同樣冷淡道，「上君大人若沒有什麼事，便離開好了。」

他那雙時常對著自己帶著滿心滿眼的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卻只對著另外一個人笑。

對著自己的說的話卻叫人如墜深淵！

少年微微張開薄唇，涼薄地道，「免得掃了興緻！」

他抽出指尖，熟練地擺好茶碗，煮茶。

南彌一時沒有動作，這一幕很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有誰同現在這樣，替他也煮過一碗茶湯……

他看的眼眶濕潤。

「這茶配不上這茶點……」

茶水寡淡，茶點卻是剛做好的梅花糕。

「還是阿雲煮的茶好喝……」

一身黑袍的少年靠在他膝邊，乖巧的模樣帶著少年特有的脆弱感，可他很喜歡沈雲全身心依賴自己的感覺。

「阿雲，你可是又不乖了？」

他聽到耳邊分明是自己的聲音。

可那聲音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反而很溫柔還帶著笑意……不像是自己的。

沈雲煮著茶，良久，溫柔的指腹才蹭上他的眼眶，將他眼角的淚珠抹掉，眼前那人溫聲道，「你師尊走了，可以不必裝了……」

他知道自己此刻喝著的茶是沈雲想為剛才走掉的人煮的，因此他也沒有多碰。

楚君卓收回手，笑道，「阿雲，你可沒告訴過我，你師尊也要來……」

「怕是這回過去，我那醉千坊都要被你霜梧峰的侍奉砸完了……」

「你怎麼賠我呀？」

沈雲聽得笑了笑，迷戀地看著眼前人，道，「師尊，阿雲把自己賠給你，如何？」

楚君卓一愣，面前的人似乎還不願意從某個謊言里出來。

他眼眸幽深，湊近少年的臉龐，「阿雲……」

少年似乎很高興，漂亮的桃花眼一亮，甜甜地答應道，「嗯，我在呢。」

「我是誰？」他又問道。

沈雲看著眼前一對金眸，一頭銀髮，氣質出塵的男人，眼底還有層層的溫柔，乖乖地回答道，「師尊。」

楚君卓從沒有見過沈雲如此乖巧的模樣，除了上次被沈雲錯認前，那也只不過是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沈雲對待他，一直都是疏離又敵意的……從來、從來，沒有過如此的溫情和乖巧。

他不像小時那樣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寵。

沈雲滿身傲骨，有少年人特有的桀驁。

他只是看起來乖。

楚君卓曾經一次一次地想把他圈養在魔宮裡，馴服他。

可沈雲也只那麼動心了一下。

轉瞬即逝。

便又飛回了那清冷仙君身邊。

「師尊……阿雲想吃你做的紅棗蓮子粥。」楚君卓的袖子被少年搖了搖，他低眼此刻見到眼中滿是自己的沈雲。

他一向是覬覦他人珍寶的魔修，如今怎麼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好……」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溫聲答應他。

沈雲這次沒有打開他的手掌，眯著眼睛笑道，「師尊，您還記得霽霜鎮嗎？」

「它在霜凌宗的山腳上，上次您陪我一起游燈、看煙火、吃糖水……」

他的手掌被少年拉起，如今已經是入了黃昏中。

山腳上的鎮子多是霜凌宗的產業，很熱鬧得很。

他昨夜裡已經準備好了很多，包括買了小攤販的煙火來。

可他剛準備放，天邊卻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來了。

沈雲皺了皺眉頭，捧著那一簇煙火只能巴巴地看著天空。

身邊人卻輕笑一聲，撐起一把傘來，拉著他去吃了甜甜的粥來，「我不會做粥，你就當我給你買的這碗是我給你做的罷？」

這處粥鋪搭著雨棚，旁邊有小姑娘們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

「店家，你這兒賣的蓮花燈可靈不？」

那姑娘的聲音脆生生地，沈雲神識一放便能知道這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可她笑得恣意又甜蜜，「這可是本姑娘要許願給如意郎君的！」

那賣燈的是位壯年男子，笑得很憨厚，「姑娘們只管放心好了！」

「就放在這湖水中去，來年雪凍住了湖水，你的意中人便會來找你了！」

那其中的藍衣姑娘又貪心地問道，「店家，一年可長了些，不若是再短些吧？」

「哈哈！」旁邊有的小姑娘聞言，取笑她。

他們聊的熱鬧，沈雲吃著粥便偷偷聽了她們幾句話。

此時，那撐著一把黑傘、一身黑衣、銀髮、金眸的修士卻出現在那些姑娘身後，禮貌地作揖，「各位姑娘，這蓮花燈……可是有什麼來意？」

他眯著眼睛笑著，面容乾淨俊朗，態度還謙和有禮，自然討得那些姑娘歡心，捂著嘴偷偷笑，「好俊俏的公子！」

「公子你有所不知，此處地界有結緣會一說，蓮花燈是結緣燈的前身，……結緣燈只有結緣會上能放，蓮花燈卻可以一年到頭叫我們著了空便能來湖中許願。」

「來年若是結緣燈也能放成，咱們可就討了兩份姻緣啦！」

沈雲後來走了神，只知道碗里的粥涼了，也沒聽他們說些什麼，只是盯著那修士出神。

師尊穿黑色……原來也很好看。

不像白色那樣叫他看起來像不染凡塵、遙不可及的仙君。

跟一群純樸的姑娘在一起，倒真像個凡間年歲不大的青年才俊。

他今天特地穿的是黑袍，為的就是能跟師尊站在一起看著相襯。

沾著水汽的燈被人拿來放在他手心中。

說是蓮花燈，只是外邊做的蓮花形狀，花心被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代替。

沈雲細細看了一眼。

裡頭是一截短短的蠟燭。

四方的小盒子上還描寫兩個小人，一個是紅衣的長發女子一個是青衣的墨發少年。

上書一行字：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盡紅絲幾萬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