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姜笙按在對講機的按鈕上,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空愣了半天,緩緩從嘴裡吐出幾個字。
「注意安全...要活著」
「收到!」
劉艷芳的聲音無比堅毅,但也可以察覺到一絲慌亂,雖然她掩飾的很好。
「一個女孩子還要保護另外一群女孩子,是軍人的責任感嗎...」
「辛苦了...」
姜笙放下對講機,看著懷裡睡去的小年唸,屍潮他見過無數次了,可能對於正常的人來說數以萬計的喪屍,是一種視覺和心靈上的恐懼。
可對於姜笙來說,只不過是每天都要經歷,每天都會發生的日常罷了。
「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我們先去安全的地方吧」
他的目光向下,手輕輕拂過她粉色的長發,眼角罕見的流過一絲溫柔。
咦?
他低下頭看向馬馳的屍體,他此刻的樣子十分詭異,半張臉已經腐敗,另外一面則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病毒只入侵了一半?,因為死亡之後血液不循環么,所以病毒沒有完全覆蓋?」
「這也是為什麼他可以跟我溝通的原因嗎?」
姜笙搖了搖頭,他記憶里的喪屍的轉換,可都是極為快速,基本上咬一口只要見血,那個受傷的人別說意識,就連軀體都無法自控。
「可他為什麼?」
這裡的一幕幕都透露著一絲詭異,超過了他對於記憶中這末日的常識。
可忽然,姜笙看到一隻淡藍色的蚊子慢慢從馬馳的領口鑽了出來,那個口器泛著光,讓人看著心中都有些發毛。
可還未等它飛起來,就被姜笙用手指抓住,放在眼前端詳起來。
這蚊子似乎有意識一般,瘋狂的掙扎,口器還不斷扎著姜笙接觸的皮膚。
「這蚊子,怎麼跟蒼蠅一樣大?」
姜笙毫不在乎它的攻擊,畢竟現在的他可不是普通的病毒可以侵入的。
沉吟片刻,姜笙手指發力,捏死了這隻蚊子。
可它的口器竟跟鐵釘一樣,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碾碎。
姜笙詫異的拔掉了它的口器,喃喃道:「把這個帶回第二基地,他們那些科研人員應該能分析出來。」
這裡處處透露著詭異,自打進入這座城市,那種壓抑的感覺說不出來的難受。
「興許...這裡有什麼」,姜笙把口器放在了屁兜,抱著小年唸走出了她的家門。
樓道里的屍體東倒西歪的插在地上,姜笙看都沒看徑直向上,找了一個沒有關閉房門的人家走了進去。
關好門,環視房間內的一切。
除了打鬥弄亂的客廳,剩下還算乾淨。
找了一張薄被,輕輕蓋在小年唸的身上,姜笙再次來到客廳,打開了電視。
天津市的本地電台已經變成了一團雪花,密密麻麻的讓人看著心煩。
再看央視,還在播報居民封城消息和病毒傳播,讓姜笙眉頭一皺。
「當真不知道么...這麼大一個城市突然淪陷...」
坐在沙發上,沉思的姜笙不自知的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甲,這個習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現,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陣陣嘈雜的嘶吼聲,把他拉回了現實,姜笙站了起來走到窗口把目光探了出去。
肉眼可見的喪屍密密麻麻,從城中各個角落瘋狂的流竄,他們凝聚在一起在高處看,就跟一群傾巢出動的螞蟻一樣。
嘶吼著,茫目的衝撞可以觸碰到的一切。
在這昏暗的城市,日不見月朦朧之時,這一幕絕對可以稱之為,末日。
姜笙似乎想起了什麼,抓起對講機,輕聲道:「劉艷芳,白天波,那邊怎麼樣?」
而對講機內的聲音斷斷續續,甚至有些嘈雜。
「長官!...我們...還在堅守!」
「喪……........屍...」
「太多…….」
「這個地方的加固……........不.....」
姜笙皺起眉,一絲不安繞上心頭。
這種程度的屍潮,對於他們來說...不是挑戰...是必定死亡的結局。
那家店面太小了,而且獨門獨戶,逃都沒辦法逃,他忘了他們不是自己,開始沒有覺得有什麼,可是細細一想。
讓姜笙不禁責怪起自己的馬虎。
可救還是不救,這是姜笙在考慮的,救人就要帶上唸唸,他不怕甚至普通喪屍都不敢接近他,可萬一呢。
這三個人,都是跟著自己來的,一路上姜笙都比較冷淡,因為他知道,付出太多情感就會被情感蒙蔽。
這末日,人的情感就是最大的敵人,有多少人為了感情死都要一起,值得嗎...很久之前他就在想這個問題,不知道是變異體潛移默化的基因,還是他看到了太多。
姜笙閉著眼,盡量不去想象,他知道只要任務完成就好,任務結束帶著小年唸回去就好了。
可他眼前的黑暗慢慢凝起了剛才馬馳,那張痛苦的臉,訴說著他自己的遺憾。
「長官,您放心,就算屍王來,我們都會完成任務,等您回來的」
腦海中,劉艷芳在他走之前說的話此刻翻湧著,那張笑臉深深的刻進了他的記憶。
「長官,我這體格沒問題的,不就是幾個姑娘嘛,要我說就留艷芳自己都夠了,我去給您打掩護」
白天波那張憨厚的臉,拍打著胸膛。
「長官...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好餓...」
「我好餓啊...」
「靠!」
姜笙忍不住破口大罵,他不能,但他的心在瘋狂悸動,咬了咬牙他決定救人。
從房間內找出來各種被單快速撕成條狀。
把它們堵住了小年唸的耳鼻雙目,又把睡熟的她緊緊綁在了胸前,寬大的斗篷將她完全包裹,確認之後,看向窗口,兩根觸手從身後破空而現。
沒有任何猶豫,看著下面滿眼的喪屍,一躍而出。
他是人,一個有血有肉,想起身邊的人受到責難,就會怒髮衝冠的普通人。
已經十分努力的去克制,去讓自己不想這些,可是他的心還沒有那般冰冷,他做不到。
他不想任何人死,誰都在努力的活著。
哪怕是剛剛認識不到一天的戰友,那三個人的笑容已經有一個人冰冷的定格,是因為自己的疏忽。
要是當時多注意馬馳的變化,那麼他極有可能不會死掉,要是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那隻蚊子,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所以那兩個人,他要救!
他不想再重來一次了,這一次已經十分完美,自己心念的父母已經住進了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可以讓他們安享晚年。
他不想讓自己這最後一次,有任何遺憾!
兩個觸手深深嵌入牆壁,他快速的貼著牆面滑落,那些喪屍察覺到聲音,紛紛抬頭看向這邊位置。
鼻尖聳動,它們察覺到了小年唸身上的人類氣味,人頭攢動齊齊涌了過來。
「滾!」
姜笙怒道,落在地上他的背後再次爆出兩根粗大的觸手,一共四根交織在一起,如同兩把收割生命的鐮刀在姜笙的兩側猛地展開。
漆黑的鎧甲,把他整個人完全覆蓋,看向蛋糕店位置,姜笙怒喝一聲,如同一輛高速行駛的推土機,把所有衝到面前的喪屍全部攔腰折斷。
「不許死!你們要跟我回去!」
等到姜笙到達之後,他看著已經淪為廢墟的蛋糕店,眼眶由來一滴淚水。
那些衝來的喪屍,兩米之內是它們生命的禁區,舞動的觸手好似仙人指路,每次抽動都是成群的喪屍頭顱爆碎。
可有什麼用呢。
黑夜的冷風伴隨著刺鼻的血腥味,在他的鼻尖盤旋,那一道道風如同尖刺一樣,吹進了他的胸口。
直到姜笙看見一個穿著軍裝的女喪屍,晃晃悠悠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看著他,眼中閃爍著迷茫,可很快就被喪屍的意志佔領,就跟那些一樣,沖了過來。
「對不起...」
他喃喃著,觸手捆著劉艷芳的身軀,他走了進去。
可眼前的一具屍體,讓姜笙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他的頭顱和部分身軀,已經被啃食乾淨,那死之前的動作都似乎在保護著什麼。
再看只有手臂受傷的劉艷芳就知道...
深吸口氣,姜笙狠狠壓住了內心的悲意,他轉過身,瘋了似地沖入了屍群之中。
一雙眼,盡被怒火點燃。
觸手從四根到十根,揮舞起來就像一對翅膀一樣,掛著鮮紅的血液上下起舞,越來越多的喪屍倒在地上。
他痛恨自己,明明有能力拯救他們,為什麼還要猶豫!為什麼!
是獨守自身嗎!是那個自己人性之中的惡毒嗎!這一刻他厭惡自己,他需要發泄。
堆積成山的屍體,也無法訴說姜笙此刻的怒。
現在這一刻,他什麼都不想做,只有殺戮才能讓他的心冷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笙忘記了時間,周圍再次歸於平靜時候,姜笙已經站在了城市的外環路上。
「媽媽...?」
是小年唸的聲音把屬於他的意識,從荒蕪之中拉了回來。
走了走,打開一個車門,姜笙有些疲軟的坐了進去,拉開斗篷的拉鏈,小年唸掙扎的把頭探了出來。
黑暗之中,她根本看不清姜笙的臉,聲音有些膽怯,顫抖的問道:「是...媽媽...嗎?...」
關好門,姜笙把她抱了出來,放在了座位上,從兜里掏出來一根熒光棒,折了折。
那張慘白的臉,映入了方年唸的瞳孔,讓她忍不住恐懼的大叫,掙扎的從座位向車門擠了過去。
他掏出來一張照片,意識越發模糊,抬起手遞了過去,可還未送到小年唸的手中,姜笙就脫力的昏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火力全開,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在瘋狂的戰鬥,漸暗的天色也開始泛起晨光。
小年唸過了一會見他沒有了動靜,抓起了熒光棒和掉在座位上的照片。
豆大的淚珠從她精緻的小臉上滑落,可能是哭累了,就趴在姜笙的懷裡睡著了。
這一切一直到日頭高高掛起,車內的溫度上升到他們身上熱汗流淌,才把姜笙叫醒。
姜笙就感覺自己的後腦海都是麻的,就像是誰給了他一悶棍一樣。
可當他忽然想起那三個人的時候,讓他的胸口一陣絞痛。
咳!
一口鮮血,順著口腔逆流而上,全部噴在了車內的地上。
深深的吸氣,也擋不住那胸口磅礴的愧意。
「哥哥...沒事吧...」
一個糯糯的聲音,讓他把注意力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