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認識世界的開始
白灣市的清晨很忙碌。
天邊剛翻魚肚白，空港的夜燈疲倦地泛出暗黃光芒，時亮不亮。齊整分列的港台上人影晃悠，哈欠連起。
身穿耐寒工服的黑點，揉了揉渾濁乾澀的雙眼，刺骨的冷風和吵鬧的海嘯讓他們清醒了幾分。
這些人臉色無比憔悴，眼神無不透露麻木。
「日頭竄出了，要更賣力工作咯。」
略有嘶啞的聲音響起，卻不知屬於人群中哪位庸碌的背影。
白灣港是星艦港，由諸系學士設計建設，這點不難看出，因為宏偉壯觀的序列艙台外側，印有他們臭屁又抽象的畫像。
顏料還摻有熒光粉，黑暗中異常顯眼。
一艘艘星艦從躍遷通道內駛出，菱形的紫暗光圈從各個角度觀察都是一模一樣的。
這不單純是科技產物，需要以強大的國力和海量資源維持運作。
「親愛的乘客，您已抵達洛球白灣市，感謝您乘坐南方星航，粵茶號，近期當地入境客流突破歷史高峰，請您合理安排行程，祝您旅途愉快。」
伴隨著大廳語音播報的聲音，密集的人流從各個艙道涌至大廳。
幾乎沒有工作人員維持秩序，因為他們都被神情激昂的入境人員包圍住，或是問路，或是詢問入境簽證丟了如何解決，或是投訴沒有美貌女郎迎接。
大廳里如同雜亂無序的蟻窩，不少人埋怨：「雖然臨近年節，可往年都沒這麼多呢。」
「就是就是，其他種族的都有不少，怎麼回事？」
人聲嘈雜，摩擦也不少，有人先幹起來，被打得鼻涕血沫飛到旁邊生物身上，於是就引起了騒亂。
這裡變得很混亂，大頭鞋子都飛出了好幾隻。
相比於大廳的混亂，貴賓接待廳井然有序。
美須男子端正地坐在沙發上，窗欄扶著一麗婦，她無神地望盡翻湧的海面。
「鷺兒，浮遊巴士到了，我們先去勛苑公館辦理入住。」
麗婦沒有回應，他似乎習以為常，起身挽住她手臂，領著頗為渾噩的美婦去站台。
站台上，風很大，美婦手腕的紅繩被風偷走。
他伸手欲將之攝回，卻又環視一周，發現有人觀察他，便收回了手。
「繩舊了，讓小冰塊送你新的」，他抱有歉意，旋即又慰道：
「暗物質上有個名聲斐然的學士，他奇門術法造詣很深，尤擅推演，來這前我問過他了。」
「他說，我們這次會遇到小靈心的。」
美婦水曜瞳忽而明亮，直視逐漸消失在雲際的紅繩。
……
濕冷的空氣撲在窗面，裡面出現了一層水霧。
辛果感覺鎖骨處有些癢，睫毛眨了幾下，迷糊地睜眼。
兩顆清亮的水曜石，乖乖地望著她，他的嘴角出現了小小的梨渦。
辛果忍住笑意，她的寶貝太可愛了，早早醒來一直盯著自己嗎。
「狗屎！」
養寶小肉嘴冷不丁地冒出一詞，辛果笑容僵住。
甜九揉眼，被一陣哭聲吵醒，只見養寶被媽媽摁腿上打屁股。
「怎麼了嘛？」
哇哭聲驚醒了外面的蟲鳥，福安街又開始一天的熱鬧。
養寶哭著哭著就笑了，轉過來將頭邁進辛果的懷中蹭掉鼻涕眼淚，這連哭帶笑的模樣讓母女都不解。
「媽媽，我又見到你了。」
養寶啵吸她的側臉，辛果敏感地察覺到兒子莫名的情緒，任憑他在懷裡鬧，只是緊抱他。
噠噠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緊接著敲門聲輕響三聲。
「果子，去集市呀~」
朵媽賊兮兮的聲音響起，雖然剛剛她隱約聽到了養寶的哭聲，但她還是怕吵醒他們。
她的擔心完全正確。
屋裡頭沉默了幾秒鐘，孩子們咋咋呼呼的聲音炸開來，纏著辛果要一塊去。
朵媽扶額嘆氣，褲子傳來拉扯感，低頭一看，卻是猶如憑空出現的唐朵兒。
「昨晚就瞧出你不對勁了，竟敢瞞著你的女王擅自出宮，罰你獻上陳味鋪的十個湯包。」
「誒啊~」
青石路上，三個啃湯包的小孩走在兩女人身前。
這是養寶恢復靈智以來第一次吃湯包，一口咬下，味蕾像花朵舒展，汁水沾花了他的嫩臉，這吃相與朵兒別無二致。
甜九小口慢咀，不時看向養寶。瞅見他吃沒了，就將自己的遞給他，卻被養寶塞進自己嘴裡，兩腮獃獃鼓起。
朵媽若有所思：「養寶和甜九的傷好像恢復了…許多。」
辛果用紙巾擦拭養寶油花臉：「那手術和葯掏空了我們家底，若是沒這效果我倒要去退錢了。」
「說的也是，我們只住在世界的角落裡，偶爾碰見這樣的技術，才會忽然意識到，這是人類開拓星域的時代。」
這一聲長慨落下，一行人已拐出七扭八彎的福安街。
身後是破舊小樓鋪，以及造型古怪的三流工廠，身前視光開闊，錦繡入目。
高空滑過光彩絢麗的飛行器，低空穿戴機械翼裝飛行的人點隱隱約約。
白雲都成了飾品，裝飾在懸浮天際中的概念建築。
不用細看外側的畫像，僅憑這抽象的建築風格就能知道，這又是諸系學士的傑作。
再看向另一側，萬仞高的星際港直穿雲霄，星艦像巨大的金屬怪物互相擠懟。
三小崽深深震撼於這樣的新事物，朵兒失神：「感覺每一次見到，都與以往不同。」
養寶撤步，緊緊抱住心果的大腿，甜九握住他的手：「不怕，姐姐在呢。」
「嚄咯咯~」朵兒像個冷宮毒妃陰陽怪氣：「辛好養是膽小鬼。」
朵媽揪起她耳朵，領她們去乘坐可愛的貓形巴士。
踏上車裡，朵媽腕錶靠近感應器。
嗶~
「沙雕貓允許你乘坐。」
忽然冒出的智能語音嚇了養寶一跳，辛果輕推他向前，養寶沒有腕錶，望著媽媽緊張地走過去。
嗶~
「人類幼崽，免費喵嗚~」語音帶有明顯的情緒：「等等，你太可愛了喵，我要請你吃薄荷糖。」
感應器旁邊的小槽出現了糖果，甜九望向媽媽，辛果點頭后她才去拿，結果又冒出了一粒糖。
「你也好可愛喵~」
車裡的人都開心地笑起來，他們並不著急，因為沙雕貓專治著急的人。
白灣市各類型的巴士，服務群體早都劃分好了，不了解的乘客可以在源芯或其它設備查看。
當然，最簡單的方式是詢問公交站牌，它們都是市政智能助手。
唐朵兒很不高興，因為她沒糖。
她不滿地嚷嚷臭貓，誰知車鏡竟浮現了一張嘚瑟貓臉。
沙雕貓向她扭屁股，扮鬼臉，朵兒氣得都想吐口水了。
「請大家坐好喵~我要開跑啦。」
辛果給孩子們都戴好安全帶，旋即身形輕晃，一行人看向窗外的視線變高了。
這沙雕貓是真的開跑，它的步伐特別輕盈，車內的人幾乎沒有晃動感。
養寶躺在姐姐懷裡看向窗外，奔跑的貓腿沒有一絲機械感，特別流暢，貓掌墊有抗震材料，踩在路上無聲又平穩。
只不過，上面有異常抽象的畫像，那自戀的神情讓人難以控制揮拳恩賜的慾望。
養寶很激動，這一切都讓他感覺如此的新奇，心裡浮現了滿滿的探知欲。
他臉頰貼著姐姐，小手指那些不認識的東西：「那個吖？」
辛果她們耐心地介紹，她忽然感到眼眶有些濕意：
「這或許就是看著孩子們長大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