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抉擇

祝繁林的天靈訣奧妙無窮，功效之一便是可以引導激發人族的修鍊潛力，一些真正有超凡天賦的人往往會在天靈訣的激發下產生異象。

這些異象分為五等，如現在墳場上這些點點星光微弱的光芒只是最末等，僅僅只是有修鍊的出原力的潛質而已。第一等天資會出現各種光柱，並且光柱旁有異象環繞，是眾星捧月之意，並且異象也預示著未來此人的天賦方向。也預示未來此人天賦方向。二等天資則只有光柱而無異相。三等光芒熾熱，如烈焰奔騰，四等則無任何異相，僅是閃耀明亮。而在一等之上，還有超等之說。那才是真正天資橫溢的大才，出現的異相或是山川大河，或有異獸珍禽，栩栩如生。

夜幕下那道光柱雖然是紅色，屬於一等中最末流的天資，然而就算如此，在帝國無數修鍊者中擁有一等天資的人也是十萬中無一，每出現一個都值得帝國精心培養，未來都會成為軍方的中流砥柱。

這道紅色光柱就如一記耳光，扇的陸明臉上火辣辣的。「過去看看！」祝繁林不等飛舟轉向，就出了艙室，直接從數百米高空躍落。飛舟上十餘個全副武裝的侍侍衛也跟著躍下，緊隨祝繁林而去。陸明則是恨恨地拍了下窗欞，最終還是跟了過去。

小男孩身上的異變明顯嚇到了那些成年男子，但是小女孩只是呆了呆，發現自己力氣突然變大了之後，就又奔向另一塊更大的石頭，吃力地拖了過來。小男孩迷迷糊糊的，一聲呻吟，翻了個身。在他身邊，忽然出現一雙牛皮厚底軍靴。軍靴並未真正落地，而是浮在離地數公分小女孩身上有光芒透體而出，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原本滿手心的汗已經徹底蒸干。

不過金髮男人連眼角都沒向她瞥一下。祝繁林皺眉看著小男孩身上的累累傷痕，有幾處地方怕已經波及內臟，傷勢比預想的還要重。他伸手一揮，空中就出現一片光霧，裡面灑落點點青色雨滴，落在小男孩身上，融入肌膚。這些青色雨滴含有龐大原力，小男孩身上的傷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他一聲呻吟，慢慢睜開了眼睛，完全清醒過來。小男孩恢復意識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金髮男人那張威嚴堅毅的臉。他一時沒有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本能得不願脆弱地躺在地上，於是又一次掙扎著站起。

他向左右一望，又看到了那些大孩子，立刻想起前事，臉色頓時大變。祝繁林順著小男孩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周圍的大孩子，和地上殘留的新鮮油紙包裝，已經明白小男孩為什麼會傷成這個樣子。這在垃圾場里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祝繁林微微斂目，然後俯下身，向小男孩伸出了手，溫和地說：「過來，把手給我。你叫什麼名字？」小男孩卻有些畏縮，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輕聲說：「穆......穆青。」但是他的小手伸到一半，卻不敢再往前遞了。那隻小手髒兮兮的，上面全是泥污。雖然傷口在光雨滋養下已經不再流血，但是血泥和污漬都還在。無論如何，他也不敢把手放到銀髮男人那隻一塵不染的大手中去。雖然在小穆青的眼中，那隻攤放在面前的大手，就是此刻世界上惟一能夠感覺到溫暖的地方。祝繁林笑了笑，鼓勵道：「沒關係的，把手給我。」

陸明這時也從天上飛落，他平素多以和善面目示人，此刻看到穆青滿身是傷的模樣，卻是明顯的怒意外露，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冷冷向周圍的大孩子們橫了一眼。旁邊慢慢聚攏並擠作一團的大孩子們現出恐懼的神色，

但是十多名侍衛戰士鎖住了這片區域所有通路，他們連逃跑也不敢。

祝繁林微彎著腰，伸出手，耐心地等待。在他清澈平靜的目光下，穆青終於有了勇氣，把手放進那隻溫暖、乾燥、有力的大手中。祝繁林輕輕捏住還不到他一半大小的小手，閉上眼睛，默默感知著。陸明看著穆青，忽然皺緊了雙眉，若有所思。祝繁林咦了一聲，也張開了雙眼。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穆青，然後伸手撩開小男孩上身的布片，頓時目光凝住。在穆青瘦得顯出肋骨的胸膛上，有一道巨大傷疤，從心房下半寸直開到肚臍。只看這醜陋凸起的痕迹，就知道這裡原本是一道開膛破肚的恐怖傷口。

只看這醜陋突起的痕迹，就知道這裡原本是一道可是穆青才多大？他又是怎麼活下來的？怔了一刻，祝繁林直起身，說：「陸明兄，你精通醫道，來幫我看看。」

陸明一言不發，來到穆青身前，顧不得骯髒，伸手在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他一雙大手所到之處，都似有根根燒紅的鋼針刺入身體。

可是穆青咬緊了牙，硬是一聲都沒有吭。陸明眼中閃過驚訝，贊道：「這麼小的年紀居然就這麼有種，有點意思！」

他站了起來，對祝繁林說：「這孩子原本確實是一等天資，但是這裡傷得太狠，直接毀了根本。不僅於此，我還懷疑，這孩子體內原本可能有一塊原力結晶。」

祝繁林立刻想到一個禁忌的詞，原力掠奪！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森然道：「你是說......」陸明凝重地說：「不，我只是猜測。你也知道，那種事是大忌諱。不過他這傷已經有好幾年了，受傷的時候應該還不到三歲。至於現在，你也看到了，他的根基受到重創，修鍊天資就算比這裡的人都強，但也不再是一等天賦。

穆青舊傷如此沉重，還能夠激發出紅色原能柱，意味著原本天資之強甚至可能達到超等。然而現在，綜合他的身體情況，列為四等也只是勉強而已。這種只比普通人略強的天賦，對他們兩個帝國軍方的大人物來說根本毫無價值。況且穆青身上的巨創已留下隱患，是否能挺過嚴酷的修鍊也未可知。

陸明無比惋惜地嘆了口氣。祝繁林看著小小的穆青，後者仰頭回望他，或許掌心中那絲溫暖尚未完全消散，小男孩的眼中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依賴。

祝繁林心中輕輕一動，緩緩地說：「能夠在這裡遇到，也算是緣分。這樣吧，我帶你離開，至於去哪裡，你自己來選。」他拿出幾塊光潔的玉牌，伸手一抹，玉牌向上一面就有了字跡。他把有字的一面朝下放在手裡，然後遞向穆青。

穆青猶豫了一下，抽出中間一塊玉牌，翻過來，上面有兩個字，但他不認識。

陸明見了，只是嘆了口氣，然後又搖了搖頭。

祝繁林輕輕念給穆青聽，「碧落。」然後從他手中拿回玉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問：「你叫什麼？」

「我叫穆青。」祝繁林點點頭，溫和地說：「好，如果以後你從那個地方活著回來，就可以用我的姓，祝！」穆青並不明白祝繁林在說什麼，只是懵懂地聽著。祝繁林也不需要他現在明白，轉頭吩咐道：「帶他回『金獅』，給他洗澡治傷，弄點吃的，再換身衣服。」

吩咐完，祝繁林和陸明就緩緩升起，逐漸加速，飛向懸停在空中的輕舟。

那群寄居者在旁邊待了很久，把一切看在眼中，雖然他們可能也沒有完全聽懂大人們的話，但是洗澡、吃的、衣服，這幾個具有無比誘惑力的辭彙卻是再清楚不過。

看到侍衛們準備帶穆青走，那寄居者的頭忽然沖了過來，尖聲大叫道：「帶我走！帶上我！我也要洗澡吃東西！」

他試圖去抱侍衛們的大腿，又伸手去扯穆青，想把穆青從侍衛們的懷裡拉下來。

受傷的寄居者的頭領一邊用力拖穆青的腿，一邊叫道：「這是我的位置！你算什麼東西？你們都過來，打死這個小雜種！他剛才居然敢用頭撞我！上面的吃的都是我的！」

那群寄居者的首領這次下手比之前還要兇狠，專找穆青的傷口抓上去。垃圾場只有一條生存法則，殺了他，就能得到他的一切。那幾名魁梧如山的侍衛都沒有動，任由那大孩子頭鬧著。

小女孩看了，又悄悄挪了過來。

直到小穆青被寄居者的首領扯得小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侍衛隊長才冰冷地說：「可以了，現在就是陸明先生也無話可說。」

隊長話音一落，那抱著穆青的侍衛原本木然的臉上突然泛起猙獰，狠狠一腳，直接把寄居者的首領踢上數十米高空！這一腳含有狂猛暗勁，那位寄居者飛到空中后，突然爆成一團血霧！

另一名侍衛則獰笑著上前一步，伸腳重重一踏，說：「一堆壞種，也敢來打擾祝帥的事！」地面上突然起了一道漣漪，以他踏足處為中心，迅速向四周擴散。那群大孩子都被波及，一個個突然被地里湧出的大力衝上半空，狂噴鮮血，全身骨骼則喀喀嚓嚓地作響，瞬間扭曲得不成樣子！

震波同樣掠過隊長和其他侍衛，他們動都不動，全部若無其事地承受下來。那小女孩卻奇迹般地沒有被波及到。

在隊長剛剛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其他的寄居者在發獃，有的則已經傻乎乎地聽了寄居者首領的話沖了上去。

她卻轉身就逃，頭也不回地拚命跑！就這樣，她居然恰好逃出了震波的範圍，奇迹般地活了下來。見居然被一個小女孩逃掉了，那名侍衛頓時老臉一紅，重重哼了一聲，抬腳又要踏下！剛才那一下他才使了三分力而已。

但是隊長忽然伸手搭住了他的肩，沒有讓他這一腳踏落。隊長側耳似乎在聽著什麼，然後點了點頭，抱過一直動也不動，只睜大眼睛看著的穆青，又掏出短劍，把穆青的小手輕輕地我在短劍上。隊長穩住小穆青的手，瞄準小女孩的后心，對穆青說：「她已經好幾次想殺你了。輕輕地往前一刺她就會死」，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前方，但最終，小穆青還是搖了搖頭，鬆開劍柄。

飛舟上，陸明一臉笑容，不住地說：「果然如我所料，哈哈！姓祝的，難得你也會輸啊！來來，願賭服輸，你那把『鏡花月』是我的了！快拿出來！」祝繁林仍然是淡淡一笑，雙眼從頭到底靜若止水，清澈的似乎能夠倒映出世間萬象，卻唯獨沒有本物。侍衛們帶著小穆青回到了飛舟。飛舟徐徐轉向，拉高，沒入血月的光華，漸漸消失在天際。至於這座垃圾場，以及那還在拚命逃著的小小女孩，就這樣被遺忘，一如這片被遺棄的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