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笙的獨白
「我們都是玩偶,在這片樂園中供人觀賞。」
「假如有一天,蘇笙這個玩具,沒了能源繼續運作。你還會記得他嗎。」
這是我在很久之前與茗的一段對話。
至少在我的記憶里,那時的情景就好像做夢一般,每次打開記憶閘門,我總是身處場景之外,在某個地方遠遠的凝望他們。
人類大腦擁有自我保護機制,當人的情感過於強烈極端時,大腦會選擇遺忘、投射或扭曲記憶的方式將現實處理成容易被接受的形式,以保持一個人一段時期內精神狀態的穩定。
我曾經想過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自己哪一天從世界上消失了也不足為奇,就連沒有人在意也是我預想之內的事情。
結束「黑島」教育實驗,踏足「Desperategame」時,我為自由這件事感到喜悅。
但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我察覺到另一個自己的存在,他居住在我內心的深處,健全的意識使我們能夠正常溝通,我沒有絲毫意外,對他的存在理所當然一樣的接受了。
但我卻逐漸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外面的火勢愈發兇猛,但我感受不到一絲害怕的情緒。這並不好受,像是缺少了某些自己身體上本該有的一部分。
我站在房間內,面向窗戶背對房門。門縫下源源不斷的濃煙泄露進來。長時間吸入這種空氣我可能會缺氧引發暈眩。
林語涵此刻應該和我一樣呆在房間里,我不覺得她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打破原有的計劃。既然是「黑島」的學員,那她的心理素質想必與普通人一定要更高。
接下來我只需要等待那個人的到來。
也就是第二者。林語涵的協助者。
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他加快殺人節奏就是為了擾亂眾人的視線,包括林語涵。或許他察覺到我以他的身份和林語涵進行了接觸,又或者是他意識到現在大家都在懷疑我是兇手,而感到不妙。
一旦發生這種情況,我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為真正的第二者,與他進行身份替換。林語涵對此必定深信不疑。
這多虧我及時想起在哪見過林熙,也就是林語涵的資料。曾經在「黑島」實驗室,為了統計在「空檔期」死亡的實驗品,我翻閱過無數人的檔案,算是派上用場了。
忽然,我的房門被推開。
我聽見一陣腳步聲,預料中的軟皮鞋跟。
洶湧的火焰和煙霧頓時爭先恐後的鑽進來。
熱意席捲我的後背。十分灼熱。
「威脅徐若田是想讓他影響我們對兇手的推測,由此暗示林語涵殺掉他,但出於某些原因,林語涵沒有來得及對徐若田動手,而你理解成林語涵沒有看懂你的暗示,所以被迫殺害徐若田。我想你是在自己房間勒殺他,然後利用鑰匙打開十二號房間,布置成自殺現場吧。我想,你一開始並沒有那種打算,而是後來的一時興起。密室的手法就能證明你是否有考慮過讓我們往你設計的自殺假象那條道路上行走。第一種可能性,是你在殺掉徐若田后取走他身上的鑰匙,並一同帶離了案發現場,等到再次回來時,悄悄放回屍體口袋。第二種,那就是鑰匙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房間,一直在屍體身上,而所謂的門被上鎖,只是你製造的陷阱假象,你故意在十二號房間門口裝作門被上鎖的樣子,表現出焦躁,實際上,只要輕輕一按執手鎖,門就會開。如果韓嚴磊不出手,
你也會選擇利用暴力手段破開房門吧。關於麻繩的來源,你是在倉庫里拿的吧。我剛開這座島上時,就向陸茶老師借到倉庫的鑰匙,並且在門縫中夾住一張紙片。紙片掉落,就說明有人進去過了。本來沒有證據指定是你,但既然你出現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保持著背對那人的樣子,將臉轉向對方。
顧冬。
他就是殺害徐若田的兇手。第二者。以及———引發今晚殺戮慘案的罪魁禍首。
「我原本打算一個一個殺掉你們,但你讓我很意外。知道林語涵對第二者的猜測在你身上,所以乾脆接受這樣的身份嗎。看你這般冷靜,參加過Desperategame?你是實驗室第幾屆的學員?」
顧冬露出陰冷的笑容,目光如刀刃似的死死盯著我。問題彷彿彈珠般不停向我打來。
「顧冬。真實姓名顧秋風。參加過三次Desperategame。實驗室第六屆學員。」
「有意思。」
顧冬抹去臉龐上鮮紅的血跡。血還沒完全乾掉。大概是剛殺完人。如此笑著注視著我。
「其實我不打算這麼著急現身的。但你的確讓我感到一絲棘手,能夠得到我的詳細資料,那麼想要獲得林語涵的也不會很麻煩吧?這麼一想,一切謎題都迎刃而解了。得到資料后成功取代我的身份簡直輕而易舉啊。」
「明明沒有被抓到任何把柄,卻被隨意玩弄。你這傢伙…。」
顧冬的眼神變得充滿了殺意。我可以清楚感受到那股衝動,想要幹掉我的衝動。
「不,只是我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罷了。」
對方似乎沒料到我會說這種話。
「你是想用這種方式嘲諷我嗎?」
「我確實有讓你不得不大大方方現身,用暴虐殺人這種事來證明你才是第二者。但我也暴露在大眾的視線當中,換言之,你不把剩下的人都殺掉。這對我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呵呵…」
「可是讓我享受了一番呢,蘇笙。沒和你交手之前,我認為你是一件徹頭徹尾的瑕疵品,但你卻數度看破了我的策略並且將計就計。而且做法居然還和我很相似。要我不對你感興趣是沒辦法的吧。」
顧冬健談且愉悅地訴說自己內心的想法。隨後暴力的撕開雙臂的衣物。進入戰鬥姿態的準備。大概是不想出現動作被約束的麻煩吧。
因為火勢的緣故,我流出的汗水使襯衫粘到了皮膚上。頭髮上和臉上也都是汗。我看著顧冬,他也一樣。
「要顯示實力差距的話。暴力最能證明一切吧。」
「我從沒聽過這種道理。」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氣勢洶洶的顧冬。
「戰鬥不是只有智力戰。對設下堅固陣的軍師順水推舟接著暗殺本人,也是很出色的戰鬥方式。暴力在這世上是最強大的力量。無論做出再多小花招,都不得不在暴力前屈服。」
顧冬向我猛衝過來,揮起那強健有力的手臂。
我避開他揮出的左拳,先用正面攻擊法進攻。
我以盯著反擊的形式將拳頭打入了顧冬的腹部。雖然我也可以手下留情,但我不會對實力未知的對手放水。
原本情緒高漲的顧冬,表情上產生了一些變化,但也只有一點點而已。
堅硬的觸感回到了我直擊他的拳頭上,從這點來看可以知道傷害很淺。
我了解到他擁有普通人不會有的良好肉體,而且還受到了相當的鍛煉。
這樣的話要穿透那副鋼鐵的軀體,就只要多費功夫而已。
而人類存在著無數個被視為弱點的部位。
例如說,頭部。
顧冬好像也本能地察覺到我打算用拳頭直擊他的太陽穴,而靈巧地扭開腦袋躲避我的攻擊。
我預期到這點后,就轉換攻勢,朝他喉嚨抓去。
但很遺憾,我想控制住對方的想法實在太明顯了,因此被完美防禦住。
「嘁。」
顧冬忽然扭轉攻擊姿態,一把鎖住我的腰部,強行扛著我朝窗戶上撞去。
嘭!
我們兩人從一號房間的窗口飛出來,重重摔在地上,然後不斷翻滾,掉下山坡。最後停在山崖邊才分開。
玻璃碎片似乎將我割傷了,我感到後背一陣火辣辣的捅。
過了幾秒,我緩緩站起身。這點疼痛還不至於讓我失去行動力。
經過幾輪碰撞。顧冬好像能夠看出,以他的實力,不足以面對面來擊敗我。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慌張和窘境。
「決定暴力勝敗的不全然是力氣,也關係著內心是否強大。」
顧冬站穩身子,稍微蹲低並擊出左拳。
他的目標不是臉,而是腹部。
我跳到後方閃開了那擊。
顧冬便追擊似的立刻拉近距離,這次擊出慣用的右拳。
我進一步避開那一拳,這回輪到我出擊了。
我為了捉住顧冬的頭髮而伸出右手臂。
顧冬對此敏捷地做出反應,用左手架開了我。
隨後,我的踢擊便正中了顧冬的腦袋。
我能清楚的察覺到顧冬的身體一軟,又變得沉重了很多。似乎是在極力的剋制自己不要失去意識。
他的綜合能力當然遠高於韓嚴磊,我坦率地表示佩服。
我明明打出了算是滿全力的一擊,並且命中頭部,他卻依舊沒有倒下。
我沒有在意搖搖晃晃半天沒有倒下去的顧冬。而是扯開襯衫的紐扣,試圖讓自己涼快一些。
然後,一名不速之客來到現場。
「房間里呆著很難受嗎。」
「你是希望我昏迷在房間里不知不覺中死掉嗎?」
「確實有過這個打算。」
「所以,你到底是敵人。還是…?」
對方的話還未說完,顧冬再度猛衝上來,扛住我的身子,毫不猶豫和我一起掉下懸崖。
等我意識到時,身體已經懸浮在空中了。
這或許是早已給我安排好的命運。
我這樣的人,只有死掉才能證明某些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