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勉強吊著一口氣
秋日裡的雨水，寒氣逼人，冷冽刺骨，但李執卻仿若絲毫不覺，此刻只覺得心頓時像是被人狠狠用尖刀刺了一把似的。
痛的他幾欲窒息。
「歲歲……歲歲不睡。」他顫抖著手，眼底猩紅一片，聲音嘶啞而悲愴，輕輕撫摸著陳歲蒼白的面容。
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歲歲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不能失去歲歲。
李執將懷中的人兒緊緊抱入懷中，用力收緊著雙臂，恨不得將她擁進骨血中。
陳歲只覺得渾身酸痛，意識逐漸渙散，她使盡全身力氣，想要睜開看一眼身邊人，卻沒任何辦法。
雨滴落在她的面容上，眼睫上，冰涼刺骨，隨著馬匹的顛簸，她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嘴角順著溢出一縷嫣紅鮮艷的血漬。
她艱難的抬起手想要去觸碰，卻終究無力滑下。
「歲歲不睡……」
李執垂眸望著懷中人兒的臉龐，喃喃低聲道。
駿馬一路疾馳，很快越過街道，所經之地全部濺起一片泥濘。
陰沉沉的天際下，好似隨時都會壓下來一般。
馬背上，遠遠便能瞧見一身玄衣蟒袍的男子，他面色凝重肅穆，一雙黑眸時不時緊張的看向懷中的人兒。
「這雨今兒怎麼落個沒完沒了的！」
吃了一肚子憋氣的許嬌意從茶館里走出，抬頭望向灰濛濛的天幕，憤憤撒氣道。
一旁的小丫鬟也跟著附和道：「是啊，瞧那三公主今兒得意的模樣，看著就讓人不舒服！」
「本小姐早晚有一天……」
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完，衣裳就被疾馳而過的駿馬濺上了幾分泥點。
許嬌意：「……」
就在她回過神，要歇斯底里的怒罵時，就聽一旁的小丫鬟，小聲提醒道：「嬌嬌小姐，方才過的好像是太子殿下。」
太子表哥？
許嬌意聞言，立刻循著聲源望去。
就見那駿馬正疾速朝前跑去，馬蹄飛揚，塵土四濺。
許嬌意的眉眼間閃過一抹詫異。
這不是太子表哥嗎，太子表哥怎會冒雨前行呢？
想著，她連忙伸手拉住自己的丫鬢，說道：「我們快點跟上！」
那小丫鬟面色為難答道：「嬌嬌小姐，這不好吧，那可是太子殿下……」
小丫鬢說著說著，忽然噤了聲。
對上許嬌意暗暗警告的視線，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眸，唯唯諾諾跟在了許嬌意身後。
駿馬一路奔騰至東宮。
此時，東宮內的氣氛很是緊繃。
一眾宮女和內侍皆是戰戰兢兢，任誰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
李執抱著陳歲直奔主殿，來到殿內，將陳歲小心翼翼放平在床榻上，隨即厲聲道：「太醫呢？！快叫過來！」
他此刻心情複雜至極，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只覺得此刻的心臟像是被一雙鐵鉗死死鉗住似的，悶的透不過氣。
他想要輕喚歲歲的名字，可是卻又擔心自己的聲音會打擾她。Z.br>
李執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了幾下，眼底泛著一抹痛苦與悔意。
太醫很快趕來，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正欲行禮，就被李執揮手致制止。
「毋需多禮，快來瞧瞧太子妃！」他低聲道，語氣帶著濃濃的擔憂與惶恐。
此時寢殿內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那太醫也不多廢話，連忙上前一步替陳歲診治。
一時間，長樂宮上下的所有婢子們皆是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殿內端出李執站在一旁，他眼眶微紅，雙手死死握成拳。
眼神時不時掃向陳歲，心中不停祈禱著歲歲平安。
太醫一番檢查后，緩慢抬眸看向李執，神色凝重道：「殿下，太子妃此番受傷嚴重，這劍刺的離心口不過半寸之遙，如若再偏上一寸，唯恐是……」
剩下的那幾字，太醫猶猶豫豫的並未敢說出口。
「你這話是何意思？」李執瞳孔猛地緊縮，他眼底閃爍著淚光，厲聲警告道：「今兒要是救不活太子妃，你與整個太醫院孤都不會放過！」
但他同時又深知，最不該放過的就是他自己。
倘若歲歲真的有個什麼好歹，他必定不會獨善其身。
想到此處，李執眼底猩紅的盯著太醫，全是是卑微的乞求。
太醫嘆了口氣，繼續道：「太子妃身子本羸弱，如今又受了這劍傷，臣拼盡此生所學，不過是能勉強吊著太子妃一口氣兒罷了……剩下的便都只能交給太子妃自己了。」
「所以，歲歲會有可能永遠醒不來？」李執聲音沙啞道，他緊咬牙關，雙手握的咯吱作響。
「是有這個可能……太子殿下還是要早些做好準備。」太醫鄭重點頭緩緩說道。
李執聞言，身形踉蹌後退數步，面色晦暗，垂在身側的手逐漸用力，像是要將其嵌入血肉一般。
太醫看著李執的模樣，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嘆息道：「臣聽聞京郊恆安寺是出了名的靈光，臣想著太子妃福澤深厚，應當是會得到佛祖的庇佑……」
他說著，便抬頭小心翼翼瞧了李執一眼，卻見他神色木訥，像是根本沒聽見他的話語一般。
「太子妃身子已然是虛脫至極，太子殿下如今還是莫要太過勞累了……」
他說完，朝李執行了一禮，隨即轉身退了出去。
此時，天幕又是傳來一道悶雷聲，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欞之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像是在昭示著天要塌了一般，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李執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注視著陳歲憔悴蒼白的面容，一雙眸子充滿了痛苦與悔意。
可此刻的他，卻是又那樣無能為力。
順德見此情形，只是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隨後揮了揮手，遣退了一眾婢子。
他跟著退出門外時，又抬眸瞧了眼太子，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屋門被重新關上，此刻，只剩下了他與歲歲。
李執緩步走上前，垂眸看向床榻上的人兒。
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的毫無血色，一張精巧的小臉更顯瘦削蒼白，看起來彷彿下一瞬間就會化作風中飄散的紙鳶，輕易就能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