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子東襄
?如今我的身孕已經八個月了,再過一個月便要臨盆,依著宮規,景淵昨日已傳旨下去,召了我的母親今日入宮覲見。
我與皇后、太子同在鳳儀宮靜靜地等待。我身著一件蜀錦材質的淺粉色孔雀紋百褶席地長裙,三千青絲挽作如雲高髻,斜斜插了一支搖搖欲墜的白玉簪子,銀流蘇垂至脖頸,涼涼的貼著肌膚。配了一枚梨花金邊花鈿在眉間,只做不覺,恰是肌膚如梨花般白皙勝雪。
我有些不耐煩的絞著手中的雲絲手帕,又宮娥端上茶點,我拿起白瓷茶杯,掀開杯蓋,蹙了蹙眉,又蓋上蓋子放下。終於,內侍一聲尖細高唱:「正一品慧嫻夫人覲見!」我正了正身子,終於笑了起來。
母親在宮娥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她身著一件藏藍色如意雲紋朝服,發挽雲近香髻,簪了一支翡翠垂蕉葉流蘇簪,不經意間,在鬢角發現一根銀絲,面上施了淡淡的粉,隱約可見眼角的細紋。她跪拜道:「妾身參見皇後娘娘、嫻充儀、太子殿下!」皇后忍住激動,道:「挽雲,快扶起來,賜座!」挽雲忙扶了母親起來,請她與我們同坐於梨花木椅上,又命人上了瓜果茶點。
皇後方開口道:「母親嘗嘗這點心罷,皇上知道您要過來,特命御膳房備了出來。」母親忙頜首道:「皇上隆恩啊!」又捏了一塊紅米如意糕來吃,淺淺一笑,道:「宮裡的吃食,果真皆是上佳的。」我忍住即將流落的淚水,道:「母親喝口茶潤潤罷!是皇上剛賞的碧螺春呢!」母親慢慢飲了一口,緩緩道:「極好。」東鈺又走到母親跟前,喚道:「外祖母——」母親忙憐愛的抱起他,道了「可不敢。」外頭的宮娥進來行禮道:「回稟皇後娘娘,皇上、鳶昭儀、德容華、謝賢儀以及棲鸞宮的戚選侍和方更衣命人送來禮物來給慧嫻夫人。」皇後點點頭,「嗯」了一聲,「著人收下罷!替本宮謝過她們。」宮娥道了「是。」便福禮出去了。
我朱唇輕啟道:「家中一切可還安好嗎?」母親恭敬答道:「我與你父親身體安康,家中亦是一切都好。」皇後點點頭,道:「如此,女兒與二妹妹便也都能放心了,」
我又對皇后道:「正是午膳時分,母親也該餓了,長姐,不如咱們傳膳罷!」皇后含笑點頭,她身邊的內侍陳祿一聲高唱:「傳午膳!」四人坐到檀木餐桌前的檀木座椅上,看著餐桌上琳琅滿目的食物:蓮藕桂圓羹、芙蓉碧玉湯、紫參雪蛤湯、紅燉鯽魚、悶燒鴨子、鵪鶉配乳鴿、竹筍火腿、珍珠豆腐、生炒藕片,又配了幾道點心:玉米紅棗糕、紅米如意糕、蛋黃酥、豌豆黃、綠豆紅米糕,煞是好看!
皇後為母親盛了一碗紫參雪蛤湯,道:「這紫參雪蛤湯最是補氣補血,又能養顏,母親快嘗嘗罷!」母親起身接過那碗,道:「謝皇後娘娘垂愛。」她嘗了一口,贊道:「甚是鮮美啊!」我又盛了一碗芙蓉碧玉湯給她,道:「這道碧玉芙蓉湯為女兒親手所制,雖不敢說這手藝如何,卻是女兒的一片心意,還望母親嘗嘗。」母親仍是起身,接過那白瓷碗,道:「謝嫻充儀。」我有些不適應這樣的生疏,卻也知宮規如此,我又如何能違背?
母親用玉勺舀了一口,道:「充儀的手藝當真是長進了不少!」她又嚼了一塊芙蓉碧玉湯中的白菜,咀嚼一番后,猶豫道:「這白菜的味道很特別,倒不像是咱們這邊的。」不知身後是誰冒出來這麼一句,「回稟夫人,這白菜是東沛部進貢的碧玉白菜,每年也就那麼丁點,皇上除了分給御膳房,便盡給了我家嬪主!連皇後娘娘都沒有呢!」是莞洛的聲音!這話不是擺明了向皇后挑釁嗎!莞洛啊莞洛!你怎的總是這樣不謹慎、冒冒失失的呢!
果然,皇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卻是母親為我解圍道:「皇上只是瞧著充儀有著身孕辛苦,沒什麼胃口,便用這東西調節她的胃口,多的不過是為了龍裔罷了。」我亦道:「母親說的極是。」皇后硬擠出一絲笑容,道:「瞧你們說的!皇上寵愛二妹妹與她腹中之子,那是好事,本宮難不成還會不高興嗎?」母親頜首道:「皇後娘娘最是寬容待人的。」
挽雲才要為皇后布菜,卻見皇后擺擺手,道:「你們且先下去罷!這不用伺候了。」宮人們皆福身退出,母親又為東鈺夾了一筷子悶燒鴨子來吃,道:「太子多吃一些才好呢!定要長得壯壯的!」太子一口便把那一大塊悶燒鴨子吃了下去,惹得眾人都哄他說:「慢著點兒!沒人同你搶的!」
一家人這才少了一些拘束的說話用膳。用過午膳,卻見陳祿進來,打了個千兒,道:「回稟皇後娘娘、嫻充儀,時辰到了,慧嫻夫人該回府了。」我不禁脫口而出:「怎麼只這點子時辰?本嬪與母親還未說得幾句話呀!」倒是母親起身道:「那妾身就等到嫻充儀順利誕下皇子之時,便再來恭賀罷!」說著,福了福身,「妾身告退。」我與皇后亦起身送了母親出去,見她上了馬車,我亦向皇后道:「妹妹也先告退了。」皇後點點頭,對身後的莞洛道:「路上好生照顧著你家嬪主,不可有半點閃失!」莞洛頜首稱是。
乘上轎輦,搖搖晃晃,倒叫我想起了昔年往事。。。與母親的情誼,恰是比父親多的多,依稀能夠記得,幼時得了時疫之時,她於床前照看我,飲食起居,無不親力親為,那是幾日幾夜的不合眼?熬得眼圈都黑了。。。直至我痊癒的那一日,終於,她抱起我,燦爛的笑了,笑的好美,好美。。。
如今,深深宮牆,便是把紫邵城內人與紫邵城外人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與母親,終是生疏了,終是不可同從前一般玩笑了。。。我與姐姐,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的產期將至,飲食起居更是仔細了許多,終,在一個夜晚,我即將臨盆。。。
「啊!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一邊叫喊著,一邊產婆在那裡催促著,「嬪主您要用力啊!就快出來了!就快出來了!」我那撕心裂肺的疼,使我不得不死死地攥住大紅喜被,死死地咬住嘴唇,滿身是汗,粘濕了青絲,就快沒了力氣,終於,在一聲嬰兒「啊!」的叫喊后,暈了過去。。。
睜開眼睛的時候,景淵正攥著我的手,道;「沫兒,你可算是醒了!」我弱弱的說道:「皇上。。。妾身。。。妾身的孩子,孩子在哪兒?」景淵忙揮手道:「乳母,把四皇子抱來!」四皇子?我生了一個皇子!乳母把孩子抱到我身前,當我看見他那紅撲撲的小臉的時候,我的喜悅實在無法形容,他有著小小的臉、小小的腳、小小的手,什麼都是小小的,好可愛!那是我的孩兒,是我今後將拼盡全力去保護的孩兒!
景淵亦是憐愛的瞧著那孩子,對我道:「這是乳母若漓、若雲。」若漓和若雲向我請了安,我道:「今後便有勞你們盡心儘力的照顧好四皇子了。」若漓和若雲齊聲道:「奴婢等定當盡心竭力。」我點點頭,叫她們抱了孩子下去。
我問道:「皇上可給咱們的孩子起了名字?」景淵的笑容愈發濃了起來,道:「叫東襄,可好?」我道:「這『東』」字是族譜定的,只這『襄』字,可有什麼說法?」景淵握了握我的手,道:「襄者,助也。你不曉得,這孩子是我大景朝的福星!上午朕剛接到平定西全部的摺子,晚上襄兒便出世了,你說是不是他給朕帶來了好運?」他笑容燦爛的說道。我亦笑,「皇上說是就是了,如此,這『襄』字卻是極好的了,妾身替皇兒謝過皇上了。」景淵道:「光替他謝恩了,你怎麼就知道自己沒有喜事呢?」我問道:「妾身能有什麼喜事啊?」景淵捏了捏我的鼻子,道:「朕剛才已經傳旨下去,晉你為正四品貴儀了,貴儀該為一宮主位,惜雲殿寬闊,可由著襄兒鬧騰,且還富麗堂皇,又離朕的紫宸殿近的很,朕已著人打掃了出來,想著,等你做完了月子,就搬去那裡住。」我才要起身謝恩,卻被他按了下來,「好好躺著,別總是亂動!」我只好頜首道:「那妾身就簡單地謝過皇上了,還請皇上不要給妾身定罪才好。」景淵笑道:「有什麼錯,也得等你調養好了再罰!」他頓頓,又道:「沫兒,你不知道,朕有多高興!這是朕登基之後的第一個孩子,是你送給朕最珍貴的禮物!朕必把他視若珍寶!」我溫柔點頭,道:「妾身必定與皇上齊心協力去疼愛他。」景淵重重的點了點頭。
之後的幾天里,太后、皇后,以及諸妃都來看過我們母子,宮外的父母、王公大臣,以及諸位王妃命婦也都送了禮物來,以莞洛的話說,就是「收禮物收的手都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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