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惜雲貴儀
?待到月子做完了，便該行冊封禮了。貴儀一位，已是正經主子了，是該到宗廟行冊封禮，再去鳳儀宮聽皇后教導的。
隱月閣里，銀鍍百鳥穿花香爐散發著裊裊輕煙，是我最愛的百合香。以為估摸著四十來歲的周嬤嬤正拿著碧玉梳子為我梳著髮髻，是傾髻，滿頭的珠釵壓的我著實有些難受，鏡子里，我只能瞧見一支白玉鑲珍珠孔雀流蘇簪、一支燒藍點翠梅花簪、一支金鑲紅寶步搖，而其餘的，雖瞧不見，可憑著感覺，我依舊能根據那被金釵玉簪壓著的略微發麻的頭皮，感覺到簪子的數量之多。又見周嬤嬤插了一枚梨花花鈿在我的發中，終於，髮髻弄好了。
周嬤嬤又從檀木首飾盤子里挑出一條翠玉鑲嵌著玉金邊的項鏈系在我的頸上、一枚珍珠戒指戴在我的指上，雙腕戴的是一對我最喜愛的一對翡翠鐲子。
裝畢，我望著鏡中佳人，一件深粉色團蝶百花煙霧朝服裹身，朱唇不點而紅，描了兩彎含煙黛。雙眸似含水般晶瑩，眉間花了一淺紫色蝴蝶圖案，栩栩如生，肌膚勝雪，莞爾一笑，恰是傾城。
莞洛不禁贊道：「嬪主愈發美艷了呢！」「美艷？」宮中最不缺的便是「美艷」二字罷！莞洛接著說：「新入宮的這幾位裡頭，都樣是進宮一年，偏咱家小姐如今是高位主子，實實要羨煞旁人了！」是啊，我進宮已有一年了呵！從那個不諳世事的柳家二小姐，到現在這個誕下四皇子東襄的嫻貴儀，竟已這樣久了。忽然想到，不知他。。。現在可好？
出了隱月閣的門，我回頭望著那塊牌匾，就如同當年出柳府一樣，那個被雨徹徹底底的澆醒了的寒夜、那個傷離別的春晨，如今，又是一次離別。。。
乘著轎輦到了宗廟，待行過了冊封禮，我又到鳳儀宮聽皇后教導。
「柳氏染沫，毓秀名門、侍聖盡心、誕育皇嗣有功，今特晉為貴儀，為惜雲殿主位，望其今後恪守宮規，再為皇上綿延後嗣！」皇后一字一字的念完了聖旨。我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高呼：「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後點頭微笑。
禮畢，我亦搬去了惜雲殿居住。
一塊高大的匾額上用金粉寫著「惜雲殿」三個大字，林萬海推開門，我將手搭在他的手上，帶著身後一群人走了進去。
院子里最顯眼的莫過於那棵楓樹，如血般的顏色，一陣風吹過，楓葉便飄飄洒洒落了滿地，倒真是如血般凄冷。
我直直瞅著那楓樹，略諷刺道：「瑾花署的人做事好用心啊！」林萬海小心翼翼的說道：「如今是秋季，這楓樹，倒也正常啊。」莞晴見他不識趣兒，忙道：「嬪主一向不喜楓樹！」林萬海這才跪下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嬪主贖罪！嬪主贖罪啊！」我不理會他的話語，只徑直走進了正殿，邊走邊道：「明兒叫人挪了去罷！植些白芙蓉和海棠過來。」林萬海忙叩頭稱是。
入了正殿，莞晴道：「嬪主，惜雲殿分為主殿、瀅碧軒、知雨軒和毓若軒，如今只咱們住著，其他的偏殿皆空著呢！」我點點頭，算是知道了。林萬海又領我到處走了一圈，果真是富麗堂皇！
莞晴拍拍手，便進來許多宮女太監，莞晴頜首道：「回稟嬪主，如今您是一宮主位，伺候的宮人也要增加，這些人皆是尚宮局撥來服侍嬪主的。」我掃視一周，那些太監倒瞧不出什麼端倪，只宮女里有一模樣嬌嬈、打扮的異常鮮艷的，瞧著便是狐媚惑主那一流的，我焉能留她？微微向莞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那名宮女，莞晴即刻明白，指了指那個宮女，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宮女叩首道：「奴婢涵兒叩見嫻貴儀！貴儀康安萬福！」莞晴對垂首站在一旁的小合子道：「小合子，你一會兒去回了尚宮局，我家嬪主向來喜歡清靜，不喜人多雜亂，就把她調走罷！」又隨意指了一名太監，道：「喏，還有那個。」
我暗贊她的聰明，若只遣一人走，難免叫人懷疑，唯有多遣一些，方可不生疑慮，且這些人我也信不過，能走一個是一個。小合子忙打千兒道：「是。」又領著那名太監和那叫涵兒的宮女出去了。我用過一盞茶，方道：「莞晴，你便留下教導他們罷！」莞晴頜首稱「是」。我頓一頓，復道：「本嬪只說一句，侍奉主上，唯忠心耿耿一條，方可保命，若有一絲半點的異心，天理難容，你們若願意做個背主忘恩的，那麼，從前的瑾然便是你們最好的例子！」我只輕輕撂下一句話，底下的宮人便有幾個竊竊私語的，「本嬪累了，先去歇一歇。」我又將手搭在莞洛的手上，由她扶著我進了寢殿，莞洛打了帘子，我卻直直瞧著那帘子，莞洛笑嘻嘻的說道：「本來尚宮局做的這翠玉珍珠簾並不多，只因先帝爺那時候隱月閣曾住過一位很是得寵的妃子，才有的這帘子，皇上知道嬪主您喜歡，便特地吩咐尚宮局給您備了出來。」我撫了撫那帘子上剔透晶瑩的翠玉，微微頜首。帝王的寵愛果然是最要緊的！
進了寢殿，我憐愛的瞧著正在搖籃里蓋著百壽被睡熟的東襄，瞧，他還在流著口水呢！我與莞洛都不敢驚動他，只捂著嘴笑。
我又輕手輕腳的坐到梨花木椅上，悄聲對莞洛道：「以後我近身的差事還是由原先的幾個人做，新來的那些宮女太監，只打發他們做粗活即是了，我可不想在惜雲殿里再出第二個瑾然！」莞洛微微俯身，道了「是」。
這一夜，景淵過來陪我。
是秋，夜深了，窗外月色朦朧，被墨傾灑了的天兒欲顯神秘，安靜極了，彷彿是曉得此時此刻惜雲殿里的春色正濃，不敢肆意驚擾。
卧在榻上的二人經過剛才的一陣春風雨露，皆疲憊不堪，面露紅潤，景淵緊緊地摟著我，絲毫不肯鬆手。半晌他方開口道：「平定西全部，莫凌魏功不可沒。」我如何不曉得他想說什麼？還未等他說完，我便接道：「莫大將軍有功，嬈貴嬪姐姐又在後宮裡侍奉皇上得宜，皇上多去看望她，也是應該的。」景淵有些遲疑的望著我，緩緩道：「那麼。。。這段時間，朕恐怕會有些冷落你。。。也無妨嗎？」我得體一笑，「皇上為了天下，已付出了自己，說句心裡話，皇上為沫兒的夫君，難道沫兒就不能為了自己的夫君，稍稍犧牲那麼一點點嗎？」景淵眸中流露一絲驚喜，「多謝你，能夠這樣理解朕。」我湊近他的耳垂，輕輕呵出一口氣，柔聲道：「只要皇上心裡有沫兒就好。」景淵緊握住我的手，堅定說道：「一定！」
又是一處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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