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人力車夫
陸明後悔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對於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來說，從奉天酒館走到星羅城城南如此艱難。
剛出兩條街道，小女孩兒就開始吵著腿軟腿酸，腳疼走不動了之類的話。陸明只好無奈的背著小女孩兒走，熾熱的陽光刺在臉上，如同燒紅了的刀子在臉上不斷宰割。
陸明很清醒，清醒的能感覺到每一寸從口鼻灌進肺部的熱浪，清醒的感受到水分從體內一點點蒸騰流失。
剩餘的道路還很長，陸明一邊操控起周圍的水分，把空氣里不多的水蒸氣凝結成一片片的白霧，在皮膚上蒸騰，如此循環，給自己降溫。一邊控制氣流給自己施加向上的力，儘可能的減輕行走的負擔。
終於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后，陸明托著這坐火山來到了星羅城城外，樹林和綠茵，溪水和女孩。
陸明不想說一句話，口乾舌燥，躺在溪水上，藉助浮力拖住自己，如一片葉子飄在水面上，隨風自由飄蕩，舒適，愜意。
女孩兒坐在陸明的肚子上，還在驚奇這神奇的一幕，開心的玩兒著水，不時把水花灑在陸明臉上，銀鈴般的笑聲帶著女孩兒身上奶香味的氣息刻印在陸明的腦海里。
不過刻錄的區域可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而是痛苦不堪的帶孩子生涯。
......
回去的路途已經好了許多，太陽似乎已經耗盡了一天的燃料，只剩下了橘紅色的黃昏，天空如同被大火燃燒過一般，晚霞帶著微風輕柔的安撫著這片被炙熱摧殘過的大地。
陸明再也不想背著小拖油瓶了，就近想找個人力車夫，把二人拉回去，兩人玩兒水過後把衣服蒸干，倒是跟洗澡一樣，沒有汗液在身上黏黏的感覺。
城南幾乎沒有什麼房屋建築，只有些自己蓋的簡易小棚屋，大多是木頭和乾草堆成的，偶爾還摻雜著些鐵皮，石塊兒。
路邊上殘留著污水和某些排泄物，濃烈的臭味不斷刺激著陸明和小女孩兒，他用魂力控制周圍的氣流隔開另一邊的氣味分子，只留下了濃烈的花香味。
能看到道路另一邊零零落落的幾個人，零散著頭髮，拿著個破碗，上面還沾滿了黑色的污垢。這些人也不上前乞討，窩在自己的小棚子前，獃獃的坐著，不知道是在等死還是在發獃，蚊蟲趴在臉上都沒有動靜。
小雨涵有些害怕，在他眼裡這些人就如同活屍一樣，恐怖，驚悚。陸明也沒有再拉著小雨涵向里走了。一般人力車夫也不會把車子放在裡面。
橘紅色的光如同分界線一般，照耀在青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路邊還有幾顆行道樹，落櫻菊在上面綻放，釋放出一陣陣的花香。
而到了另一邊，則是一點沒有被光芒照到，處在陰暗狹小的小棚子里，旁邊如同隨處排放的臭水溝一樣，惡臭不斷的釋放氣味因子，蚊蟲飛舞，甚至連鳥叫都聽不到。
彷彿陸明此刻化身成了光暗天使，光線照射在陸明半個身子上，把世界分成兩半，左邊的羽翼光明溫暖，迷人繁華，而右邊的羽翼陰暗潮濕，一片死寂。
二人就站在這分界線中央，與右邊的陰暗潮濕格格不入，渾身精緻的衣服和沒有污垢的臉蛋讓右邊的人明白，這是個魂師大人的孩子。
「哎，小姐少爺，是需要坐車嗎」，在分界線中央有一個簡易的棚子，裡面放著一個乾淨老舊的人力車，車旁站了個男人，赤裸著臂膀，渾身黑黝黝的，還有些發紅，唯有一雙牙齒白的亮眼，肩膀上搭著一個白色的毛巾，看起來濕漉漉的。
「是，能把我們送到奉天酒館嗎？」，陸明連忙拉著小雨涵上了車，跟男人搭上了話。
車子的座位很乾凈，沒有什麼異味，不過位置很小，大概也就只能裝的下一個成年人，陸明跟小雨涵擠在一個位子上有些難受，不過還是能坐的下。
「少爺小姐怎麼跑到城南來了，這城南可沒什麼好玩兒的」，男人走的也不快，陸明也沒有催促他，兩人一嘴一嘴的聊起了天。
「哦，我們兩個原本是出城玩兒，路過這裡」，陸明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我看著城南最近有些變化啊，以前可沒有這樣」。
「哎，別提了，最近這些天里，不知道從哪裡湧進來了一堆難民，城裡護衛隊給趕到這兒的，我們許多行業的生意也不好做了」，男人頓了一下，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來。
「本來我們這邊人就沒什麼工作可找，大多數就是拉車的，跑腿的或者當個長工，原本就掙不了多少錢，更何況這麼多難民一下子擠了進來，很多行會都會在這兒挑些聰明人，弄得許多人白白丟了工作」
「就比如我們這拉車的車夫，最近新增了五六百人，有些難民身上還有些身家，能交的上二十個銅魂幣的押金，可以在車行占上一個名頭。」
「你們這還需要押金？」，陸明開口打斷了車夫，用手拉住小雨涵的胳膊，此時小女孩已經睡著，陸明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當然了，車行的車可是算租來的，車行怕你損壞車輛。只有交了押金才能分配車輛，至於帶著車逃跑是萬萬不敢想的，聽聞曾經有一任車夫想帶著車連夜出城賣掉，結果第二天他的屍體碎塊出現在了整個城南。」
說完又看了看陸明，「沒嚇到您吧」，帶著歉意笑了笑。陸明擺了擺手，車夫才繼續說了下去。
「也就是這群難民來了，讓我們的生意更不好做了，原本我們車行是兩班倒，一輛車供兩個人用，一個月分六十班，一人跑三十班。」
「現在可倒好，這些人出現后，車行的車子不夠，只能三班倒，夏天本來就沒有多少時間能拉車，中午太熱，晚上沒幾個人，很多人分到不好的時間段，掙不到足夠的錢，繳不了月租，就只能被趕出來，丟了工作」
「不過我還是比較幸運的那個，我拉車三四年了，跟上頭比較熟，能夠給我分配一個好一點的時間段。」
「等到再過兩個月，我應該就能攢夠五個銀魂幣，到時候就能自己買輛車子，每年還能攢點錢，以後還能討個媳婦。」
說話時，車夫聲音帶著些輕快，拉車也平穩了一些，似乎在幻想以後美好的生活。
「那倒是恭喜你了」，陸明說道，隨後又問，「你們這行平時收入怎麼樣？」
「看天氣和季節吧，春天和秋天收入高一些，夏天和冬天收入低一些，就比如前幾天，在難民沒來之前，我們跑一天班大概能掙五個銅魂幣左右，天氣差時就少一點。」
「每個月再交一下車子的租金，除去吃喝之類的，大概一個月也能攢五六十銅魂幣左右。不過大多數的車夫都沒有攢過錢，每個月的余錢都花在女人和喝酒上了」
「不怕您笑話，前幾年我也是這樣，最近才醒悟過來，我覺得人應該有點奔頭，有點夢想，我想討個老婆，有一輛自己的車，等到攢些錢去城西或是城北買個地地道道的房子」
男人說著說著就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來憨憨的。
「少爺小姐以後還是少去城南的好，最近也少出門，我拉車的時候聽聞最近城裡不大太平，許多家的女娃都失蹤了。」
「更何況城南也不是個好去處，沒什麼有趣的地方，那些沒了工作的人，為了生存可什麼都乾的出來」
車子行的並不快，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到了奉天酒館，太陽將近要落山了。
「好嘞，二位請下車，兩個銅魂幣」，男人慢慢的停下車子，穩穩噹噹的靠在路邊。
「謝謝」，陸明掏出來兩個銅魂幣遞給男人，轉頭一看，小雨涵已經趴在自己身上睡著了，嘴角里還流出一段長長的，晶瑩剔透的口水。
「喂喂喂，起床啦」，陸明晃了晃小雨涵，看著身上的口水，腦袋上出現一頭黑線。
「唔～」，小雨涵吐出口氣，睜開了眼，揉了揉眼睛，看見一臉無奈的陸明。
「啊，到了到了」，說話時還朦朦朧朧的，帶著點點軟糯，隨後又看到陸明身上的口水，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對，對不起」，小雨涵支支吾吾的蹦出一句話，臉紅紅的，低著頭。
隨後陸明牽著紅著臉低著頭的女孩兒下了車。女孩兒還不時抬起頭瞅一眼陸明，看見他聳拉的臉后又不敢說話。
不一會兒女人便接走了小雨涵，臨走前小雨涵眨巴眨巴眼，紅著臉看著陸明，似乎想說句再見，不過幾次想張口都沒有說出來。
「哎，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陸明一下子躺在了躺椅上，彷彿被抽幹了一切力氣。
「小明啊，跟人家玩兒不好嗎，多漂亮的小姑娘啊」，陸老頭看著陸明慘兮兮的樣子又開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