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第65章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光武年之前,獨尊儒術。

無論官、吏,都被儒生所把持。

在這種時代,如果想要施行儒家經術中的「德政」,照理說就該把朝政委託於儒生。

到了光武帝一朝,雖儒道大興,然官場風氣卻為之一變。

一招「退功臣而進文吏」,名義上提拔了大量底層文士,世人卻不知這些文吏之中儒生的佔比卻並不高

這些做事的文吏,擅長的是「刑理」、「法令」,而非儒家經術,以「經驗」,而非「經典」治理政事。

這從根本上上回歸到了西漢時「霸王道雜之」的狀態。

也正因為這樣,在東漢初年,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無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人皆推崇儒家經術。

但到了具體細務上的吏員與吏治問題上,卻形成了說的與做的並不一樣的奇妙畫面。

「你說你的,我做我的」的做法開始大行其道。

理想主義者高高在上,務實主義者鞠躬而下,形成了一種十分和諧的政治圖卷。

然而好景不長!

當頂層文士居廟堂日久,形成的世家集團逐漸下沉,又與日益形成的土地兼并集團合流,事情就變質了。

到最後。

靈帝「賣官鬻爵」這一重大舉措為原本的善政送上致命一擊,廢史立牧又徹底在野心家的心火上澆了把油……

在這之前。

儒生與吏員還是兩個涇渭分明、互不對付的群體。

儒生重文化學術,吏員重為政舉措,因此經術與政治也是涇渭分明的。

在這之後。

經術開始大舉向政治進攻,儒生也開始了對吏員的滲透。

直到現在,吏員內部山頭林立,各有掛靠、各自統屬。

以至某個山頭一聲令下……不,只需使個眼色,便可令高居九卿的朝堂一部在形式上徹底癱瘓。

御史失權,沒有績效考核的弊端,徹底暴露出來。

……

「哦?這倒是有趣。」

劉辯捧著盧植親自呈上來的奏章,將洋洋洒洒數千字細細讀了兩遍,這才放下。

他知道「逼宮」這一招會來,卻只沒想到來的如此之晚。

正是兩朝吏員青黃不接,恰到好處。

看向兀自憤憤的盧尚書,早有思想準備的劉辯卻並不如何氣憤。

「別人都有三兩心腹之人,盧尚書就沒有?他們不做,就先借一兩人過來支應一下嘛。」

這話說的盧植一愣,抬頭看過來,劉辯卻並不是敲打他,並未留白,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他們還是如此,那正好,今後便都不要做了,盧尚書也好立些實心用事之人,把屋子打掃乾淨。」

這話說的輕描淡寫,盧植心中卻是波濤起伏,連番巨震!

言深至此,沒有半點遮掩,若這樣還不是把他盧植當自己人,那便沒有別的說法了。

兩朝老臣一時竟生了肝腦塗地之心!

情緒過了,方才覺自己這段時間歷事過豐,以至於精氣神都年輕了幾歲,連帶這心智都青春起到來。

這可不好。

他這邊想著,那邊劉辯卻是一番話講完,拋了個問題出來。

「盧卿可有什麼心腹人?儘管舉薦來,朕信得過。」

「這倒沒有。」盧植脫口而出。

劉辯嘴角微挑,「哦?真的沒有?」

尚書大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老官場那說話留七分的毛病又犯了,

有些訕訕道:

「朝中卻是沒有。」

說到這,老尚書自己差點也失笑出聲。

「公孫伯圭少時與我門下治過些許經典,然多歷北地,少通政務,卻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居鄉時倒也多有傳授,門下很是有些幹才。然夫子常言有教無類,其才可堪造就,出身卻難造就,如今也不知……」

說到這,老尚書就是一聲感嘆。

弟子中有才學者眾多,然而受困於沒有入官通途,那些人大多都埋沒蹉跎至今,想想也都而立之年了吧。

劉辯當然清楚盧植的為人。

否則以他的地位功績,在如日中天之時想提拔幾個弟子入官還不輕而易舉?

門下唯一出頭的公孫瓚還是個家境優渥的官二代,其他人是半點老師的風光都沒沾上,老先生之耿直可見一斑。

「既如此,盧卿便列個單子上來,朕便派人去考察一番。若是真如所言,便招來朝中試用,也不枉盧愛卿一番心血澆灌。」

「臣代劣徒謝過陛下。」

盧植聞言,心中既驚又喜,連忙躬身行一大禮。

只是站直身後,憂色再次浮現臉上。

「陛下,此乃久計,解不了近憂。如今當務之急卻不是簡拔人才。此時尚書府空置,社稷有倒懸之危,若不行雷霆之擊,恐其禍難料啊!」

劉辯自然也知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於是反問道:

「盧卿可有教我?」

盧植稍一思忖,沉聲道:

「此事若不嚴加處置,有一便會有二。這一次是尚書府,下一次就是大司農、大鴻臚,最後會否是光祿勛?」

「嗯,所言有理。」劉辯點點頭。

「臣這次便是來請旨的。請陛下遣幾位忠誠可用的太醫、倉官歸臣調用。臣這便回去,每家每戶逐一拜訪,若有欺瞞拖延者,從重處置!」

「待衙署重開,臣便搬去署中暫住,定要將他們這惡習扳回來才來見陛下!」

這倒也是個辦法,只是治標不治本。

不過對於現在這個形勢來說,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身處其位,與其他朝臣又沒什麼勾連,能躬行如此,也算鞠躬盡瘁了。

不過劉辯可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撈回來的老臣累死。

「此法卻可解燃眉之急,然口從心不從之輩,做事又能有幾分勤懇?」

「有老臣在,定讓他們老實做事!」

說著說著,老盧脾氣就上來了,劉辯連忙出言安撫。

「這可使不得,若是讓做臣子的搬去衙署居住,我這做皇帝的還不被盧卿妻室埋怨死?」

「她敢!?」盧植這話說的明顯底氣不足,於是又補充了句,「老妻向來體諒,定不會為此困擾。」

劉辯笑笑,家家不同,倒也不必過多知曉人家的家事。

於是向前探探身子,又道:

「盧卿可以,旁人卻不行,此一時之計可治一時急症,卻不可擅用。」

說完,朝盧植招招手,示意他近些。

「朕倒是有個想法,說出來與盧卿參謀參謀。」

「哦?如何想法?」

「那……自然是讓他們心甘情願地主動回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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