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幕後主使
寒酸的大殿坍塌成一片廢墟。
煙塵如同悠悠燃起的一炷香,隨風揚起。
吃剩的幾塊地瓜還在騰騰冒著白氣。
而不遠處的側廂房前,一具少年屍體靜靜趴伏在地上,卻已經沒了溫度。
許秀感受著齒間殘留的地瓜甜味,此刻盡數化為了難以言說的苦澀。
廢墟一旁,陽平搖晃起身,顧不上自己幾乎被踢散架的軀體,在瓦礫之中翻找起來。
尋到陽仄的人頭后,緊緊捧在懷裡,他又跌跌撞撞向側廂房走去。
許樂沉默看著陽平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將師父與師弟的屍首歸攏收在一處。
「師父啊,你這次又吹牛了..」
陽平跪坐在兩具冰冷的屍體旁,喃喃自語:「說好的讓青陽觀放馬過來呢..」
「下次誰要再搶咱東西,給了就是,給了就是...」
「還有陽仄,讓你好好修鍊你不聽,這下好了吧,不過也不怪你,畢竟師兄我也打不過他...」
「畢竟師兄我,就是個廢物。」
眼淚順著陽平蒼白的臉頰滑落,便再也止不住了。
許秀將一枚大還丹放在陽平身旁,走向了另一名倖存者。
青祥真人歪倒在半截青石磚牆上,微微喘息。
他眼皮無力聳搭,望著不遠處玄霖老道的屍體,眸子里滿是複雜情緒。
見許秀走了過來,並掏出丹藥,青祥搖了搖頭。
他擰著腰坐得稍正了些,悵然道:「多謝仙長好意,本座...老朽中了毒煙,命不久矣了。」
許秀準備往他嘴裡塞大還丹的手微微滯住,便又收了起來。
身旁,紅腫著雙眼的陽平拎劍跟了過來,目光冷冷盯著青祥。
身受重傷和毒煙,加之仍被禁靈繩捆著,青祥真人只得點頭,似是在向陽平無聲地表達歉意。
「事情鬧到這般田地,老朽難辭其咎,待我說幾句話,你再取我性命便是。」
青祥重重喘息了幾聲,吐出口中血污,正色道:「盯上地心石蓮的另有其人,這個白袍男子不過是那人的手下扈從。」
「那人帶著扈從佔了去青陽觀,兩人都是築基後期,不願露面卻脅迫我出手奪寶,咳...怕是就已經做好了滅口打算。」
「觀其言談和袍服穿著,或許是..長安城裡的人。」
長安城?
乍聽到幕後還有主使,許秀眸子不由眯起。
天瀾帝國的都城,人族名義上的王者——人皇,便是常年居於長安城。
雖然修行界有七大天宗統領,但卻脫離不開與俗世王朝的千絲萬縷。
許秀即便深居岐山未曾入世,但對維持人間秩序的天瀾帝國還是有基本的認知。
修行界奉行一個準則,修者不能干預凡人,這是人皇與天宗的協議,違反者一律按妖魔論處。
是以才有了仙牧司這一機構,轄制天下修者,維護人族與修者間的那道涇渭。
此次的長安來人,把手伸進兩個小門派間的爭鬥,顯然不是毫無背景。
青祥緩慢擠出這幾句話后,氣氛微微沉寂。
只有木頭燃燒的噼里啪啦聲。
陽平丟了手中長劍,獃獃佇立。
過了許久,他吐了口血水,深吸口氣后,對身旁的許秀拱了拱手:「仙長大恩,陽平欠你一條命。另外地心石蓮應當就在山內,待我尋到後送上岐山,望仙長不要拒絕。」
話里意味,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陽平心如死灰,也沒了追查下去的念頭。
長安,那是他們這種小門派的禁區,憑他一己之力,能查出什麼?
查出來,又能做些什麼?
那可是長安,狗日的長安。
聽出陽平話里的意思,許秀並未回應,他扭頭望向進氣不多的青祥:「那人可還在青陽觀?」
青祥真人眼皮猛地抬起,應聲回道:「應當是在的,看樣子許是權貴子弟,不屑於親自下場沾染這些事情。」
他心中隱隱有了念頭,竟是不由身體微顫。
畢竟場間對那神秘長安來者,恨意最深的也有青祥本人。
許秀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青陽觀在哪?」
青祥:「向西三百里,一塊碩大青石,便是青陽觀山門。」
許秀點點頭,對陽平輕聲道:「稍等。」
神行劍符上紋路亮起,許秀身形化作一道殘影,消失於原地。
只留陽平與青祥二人,無言等著心中共同的猜想。
從晌午等到日斜,餘暉為殘敗的龍光觀鋪上一層哀祭的黃紗。
陽平跪坐在師父與師弟的身前,低頭髮怔間,耳邊傳來重物拖行的沉悶響聲。
他循聲望去,只見一道人影自落日中走來,霞光被裁出一圈貼身的金邊。
許秀停下步子,將手中拎著的那人丟在地上。
原來先前聽到的拖行重物,便是這名年輕的男子。
從襤褸衣衫中隱約可以看出,是與白袍男子的同款袍服。
應當是遭受巨力轟擊,年輕男子此刻不省人事。
陽平獃獃抬頭,望向許秀。
許秀還未開口,一旁虛弱的青祥頓時振作起來,恨聲道:「這人便是那主使。」
許秀點點頭,方才自己靠著神行劍符百里奔襲,在青陽觀正殿中尋到了這個好整以暇的年輕貴公子。
不出意外,這人空有築基境修為,卻並沒有他扈從的實力,一記神龍火炮便將其降服,捆上禁靈繩帶回龍光嶺。
見到眼前不知姓名的傢伙,陽平雙手微微發抖,方才哀痛心緒下咬破嘴唇也渾然未覺。
在許仙長離開的這段時間中,他的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卻不承想,仙長居然真的將這幕後主使活捉回來..
而他原本以為無望報復的血仇,居然就這麼將機會擺在了他的眼前!
「呸!」
陽平不禁一口血水,狠狠吐在這張看上去錦衣玉食、但醜陋萬分的仇人臉上。
年輕男子悠悠醒轉過來,散亂目光逐漸聚焦。
當看見不遠處同樣被捆著的青祥真人,以及躺在旁邊的玄霖來到,他這才反應過來自身境遇。
「我...我奉勸你們最好放了我。」
年輕男子也算有定力,強自鎮靜道:「放了我,我給你們相應賠償,這件事情一筆勾銷。」
許秀搖了搖頭,負手走遠了些。
很明顯,他把選擇交給了陽平。
陽平感激地看了眼許秀背影,回過頭來冷冷望著年輕男子:「你是何人?」
年輕男子能感受到陽平眼中的殺意,不由咽了咽口水。
沉思一瞬后,他認命道:「我來自仙牧司。」
仙牧司。
是今日「長安」之後,第二個讓陽平與青祥一驚的詞。
青祥目中的期許化作絕望。
他瞬間沒了復仇的勇氣,即便自己已是將死之人。
須知仙牧司的手段,死人也能讓你死不痛快...
陽平點點頭:「仙牧司,明白了。」
年輕男子鬆了口氣,正待說上兩句場面話。
一道劍光閃過。
他的頭顱瞬間飛起,驚恐表情永遠定格。
「仙牧司,我記住了。」
陽平口中喃喃,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