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山
一記悶響后。
年輕男子人頭滾開老遠。
許秀心中早有預料，但此刻仍舊有些悵然。
昔日承劍之後的止戈峰外，他看著同門的屍首鋪滿了半塊石台。
與這些同門師兄弟之間，談不上有什麼交情，甚至連照面都沒打過。
是以當時，許秀也只是慨嘆修者命運之兇險與無常。
而今不過是兩個才相識半日的路人，卻在頃刻間被掠奪了生命，成了兩具冰冷的軀體。
許秀這才意識到，也許修仙世界的真相，就是這樣無情冰冷，又蠻不講理。
他胸中積了很多話，卻不知該怎麼安慰那邊的陽平。
倒是被捆在一旁的青祥真人，倒是朗聲大笑道：「哈哈哈哈！痛快啊小子，這一劍老朽佩服...」
許秀循聲望去，卻見青祥真人此刻雙目無聲，印堂黑氣積蓄，已然命不久矣。
先前服用強提修為的巨靈丹，已然對青祥真人的氣海造成重創。
再加之毒煙侵襲，他此刻能朗聲發笑，已經是迴光返照了。
「他媽的...仙牧司的就...高人一等嗎？不把吾等當人，卻沒料到自己連全屍都落不著...哈..哈哈，狗娘養的世道...」
青祥像只瀕死的魚，雙唇開合的速度慢了下去，咒罵聲漸漸停歇。
陽平無言看著這個「老鄰居」，半晌后踱步上前，伸手幫青祥合上了雙眼。
隨後俯身在仙牧司主僕二人的屍首一陣摸索，掏出了兩枚儲物袋以及兩枚小巧令鑒。
其上用古篆鐫著個「牧」字。
陽平將令鑒收起，雙手捧著那兩枚儲物袋向許秀走來：「仙長，這是兩個賊人的...」
許秀伸手按住他的臂膀，同時也將他的話按了回去，道：「儲物袋你留著吧，還有，你師父說過，地心石蓮藏在後山祖墓第二排的無字碑下，我代你師父轉達於你。」
陽平沉如死水的雙眸流露出詫異，轉瞬間卻也明白是這岐山仙長高風亮節。
他不再矯情，將東西收進話中，對著許秀一躬到底。
許秀微微側身，避開這一禮。
看著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同齡的龍光觀弟子，此刻鬢角處竟已染上霜白。
若是師父和明川出了意外，自己大抵也會如他這般神傷吧...
「節哀，保重。」
許秀已經沒了索要任務回函的興緻，他亦不知該如何寬慰陽平。
只得拍了拍眼前男子的臂膀，拱手行禮。
有人會來，便有人會走，修仙世界亦是如此。
陽平感激回禮，再一抬頭，只能瞧見許秀那不算壯碩的背影，沿著山路漸漸沉了下去。
他不太會說話，自能默默在心裡念叨起來。
岐山，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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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岐山那座雄偉卻又古樸的山門，許秀沉悶的心緒略微舒緩了些。
他略微整頓心緒，邁步沿著山道而上。
「許秀，真巧啊。」
頭頂上方聲音傳來，一柄造型奇特、形如圓筒的飛劍緩緩落下。
頂著個雞窩頭的陳叒從神龍火炮上跳下，一臉驚詫道：「你這是，剛從山外回來嗎？」
要知道許秀作為岐山小有名氣的人物，身上有諸多盛名在外的標籤。
除去「小青峰鍊氣境大師兄」，他最廣為人知的第二條標籤，便是拜入岐山十年，從未曾出山半步。
沒想到今天居然趕上這麼稀奇罕見的一刻。
許秀見陳叒那副吃瓜表情，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對，宗門派發的任務。」
陳叒更詫異了。
許秀第三個為人知曉的標籤，便是十年從來沒做過一個宗門任務。
岐山劍堂時常會懸賞或者下發一些宗門任務。
完成即可獲得宗門的貢獻值，可在劍堂兌換各類修行所需的物品。
而許秀入山十年，不僅從未主動領取任何宗門任務。
更是聽說早年，小青峰主雲九如曾去劍堂大鬧過一場，斥責劍堂不應該下發強制任務給他小青峰「幼苗」。
自那以後，劍堂值勤長老與弟子，便十分默契的將小青峰移出了下發任務的名單。
若非前陣子，承劍大比出了意外，宗門高層決心要讓底層弟子走出溫室，多多歷練。
可能許秀還會在小青峰再蹲上成百上千年...
本月值勤的劍堂長老連夜開會，最終才給小青峰的大弟子選了個面子上過得去，裡子也很容易的任務。
送一名前陣子的不速之客回千裡外的宗門。
岐山威名之下，幾千里範圍內也找不出什麼妖魔鬼怪來。
想來這任務應當萬無一失，既完響應了宗主的決斷，又不至於得罪小青峰的「護短王」...
許秀自然不知背後有這麼多門道。
至於他身上貼滿了的那些標籤，他或多或少都有所聽聞。
然而此次任務在山下的經歷，卻是在印證他先前不願冒頭的想法。
這世界妖魔恐怖，但人心亦可懼。
許秀忽然有些心生反感。
這所為光鮮亮麗的修仙界背後。
是冰冷的「弱肉強食」。
見許秀面色暗淡下去，陳叒關心道：「難道此次下山，任務不太順利？」
許秀想到那個滑鏟自己的少年，和那半截冒著熱氣的地瓜，無言點了點頭。
陳叒心道果然，但見許秀不似負傷模樣，只以為他是任務失敗，有些沮喪而已。
伸手拍了拍許秀的肩膀，陳叒不以為意道：「沒完成也沒啥大不了的，我第一次出任務，被那隻狗妖追著咬了十里地，灰頭土臉地回山，不也沒什麼大不了。」
許秀看著陳叒一副不以為恥的驕傲模樣，心想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呃，洒脫吧。
他搖了搖頭：「任務完成了，但是中途出了些意外。」
隨後便閉口不談，繼續拾階而上。
陳叒看出許秀有心事，小跑跟了上去，卻也不再多言。
走了不知多久，許秀見陳叒沒有飛劍先行，而是悶悶跟在身後。
他回過頭，一臉認真問道：「你知道仙牧司嗎？」
「仙牧司？」
陳叒皺眉沉思，隨後問道：「你和他們扯上關係了？」
見許秀沒有回應，只是目光炯炯望著自己，陳叒沉吟片刻，正色道：「我只能告訴你，最好離這群瘋狗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