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風暴
藏在袍子裡面的少女從未覺得空氣如此安靜過,四周的風好像全部消失了一般,連他們這些織風者都暫時名不副實了。
她站在眾人身後,透過他們看向那個不卑不亢,從容鎮定的男人。後者一襲黑衣,腰間懸挂著一把銀白寶劍,整個人氣質卓越,他的眼神直來直往,沒有半點避讓,直視著眾人,也就是身為織風者的他們。
其實他說的東西大部分都是正確的。這也是她和族中這些老人都感到震驚的原因,對於人類知曉他們存在的原因這個可能大家也不是沒有設想過,可是任誰都覺得不可能,於是也就沒人在意,而且過去了那麼多年也沒有人發現他們的秘密,只當他們就是那樣的,並不想要去探究其深層的原因。但是直到今天被一個年輕人提起,他們才意識到當初自己的那個想法有多麼的傲慢。
「你究竟是誰?」老人目光警惕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後者微微一笑,攤開手,無所謂地說道:「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是林葬天啊,西北林家的人。雖然我這麼說不太好吧……」林葬天揉了揉下巴,笑道:「我的名聲以前還挺響亮的,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過?」
因為常年只在這裡修鍊,不聞外界所發生的事情,所以為首的老人說道:「不曾知道。」
「哦,也對,你們常年在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待著,也不會知道那些事情,是我唐突了,不過還是稍微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是西北林家的人,對你們並無惡意,此次前來也只是趕路途中,剛好休息一下,不小心利用了一下你們辛辛苦苦製造出來的風元素的空間,在這跟諸位說一聲抱歉,這是我的疏忽。在下等會便會自行離開,至於問的這些問題,也不過是我的一些大膽的猜想罷了,你們也不需要回答,這裡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會跟別人說的,諸位大可放心,若還是不放心的話,讓我立誓也是可以的。」
林葬天說得詳盡,一時之間眾人不知如何回答了,他幾乎打消了眾人所有的疑慮,這讓他們頓時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些未曾說出口的言語也就咽到了肚子里。幾個織風者以他們的方式大概討論了一番,得到的結果是可以忽略此事,反正他們只要不回答他的問題,那麼他的那些問題就只不過是他自己的猜想罷了,即使說出去也沒人會信的。但是幾位老古板湊到一起了之後,還是想要保守一些,希望林葬天立個誓,以天道為證,這樣的做法雖然對林葬天而言有些刻薄和殘酷,但是為了織風者們的安全,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她站在一旁看著,聽著他們的言語,一時之間竟然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和他們待在一起簡直就是一種恥辱,女子不忍直視地偏過頭,閉上雙眼,微微搖了搖頭。她心底高潔,但這種高潔卻並不是織風者的身份帶給她的,而是因為她在那變換著七彩的風中窺探到的大道一角,是她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陽光從陰暗的山後一點一點照亮的她的眼眸,是那被風吹洗過的月色遍地的夜晚。
生性倔強的女子雙手環臂,賭氣似地往後退了退,和他們隔著很遠。
林葬天的眼角餘光瞥見了她的動作,不禁一笑。看來織風者當中也是存在著個別不太聽話的人的啊,他有些感慨地想著,對於織風者,他其實就像他說的那樣,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因為確實他們幫不到他,可能未來會幫到他,但是在目前的這段緊迫的時間裡面,他還是不想要牽扯太多的勢力進來,畢竟等出了西北,無數的勢力便會自動吸附上來
,躲也躲不掉的。林葬天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去面對那風雲莫測的各方勢力,此行前去,說是很快回去,但是誰又知道呢?到底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徹底地沒了牽制自己手腳的束縛存在,得以自由自在。
他看著那幾個織風者站的位置,眼睛偏移,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其實他們剛剛落下的時候林葬天就已經發現了有些不對勁,他們幾個所站的位置其實挺有講究的,就好比是他們在空中飛舞來去的軌跡一樣,雖然看似沒什麼規律,但其實是有規律的,只不過這個軌跡的規律有些太長了,估計漫長到需要以時間來做單位,不然的話根本無法去衡量其規律的漫長,所以方才林葬天在這吸收風元素的時候,也順便觀察了一番這些在空中飛舞來去的織風者們的行動軌跡,雖然看著一點規律都沒有,但是以林葬天這麼見多識廣的人來看,還是讓他看出了一點端倪出來,只不過這個規律確實讓他也都無法記下來,因為不知道自己所認為的開始究竟是不是開始,以及自己所認為的開始是否就是結束,所以林葬天便很快放棄了想要學習一番他們的這個修鍊的方式,轉而選擇向他們提問來觀察他們的反應,結果還是讓林葬天證實了他的想法。
也不知道這些織風者是不是接觸的人類太少還是沒有對別人設防的心理,看得出來,他們對於林葬天的那個提問所做出來的反應,幾乎已經證實了林葬天的猜測就是正確的了。
林葬天看了看他們的站位,估計又是什麼陣法一類的東西,他可沒有時間再去和這麼多的織風者消耗了,所以最好還是平和地處理這件事情,即使是讓自己發誓說絕不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和別人提起,林葬天也心甘情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現在突然有些後悔自己跑過來看這些織風者了,還不如視而不見,直接御劍就走呢,要不然的話,現在估計早已經越過了那座山了。林葬天有些遺憾地想道。
不過林葬天轉念一想,自己知道了織風者存在的秘密,也算是不虛此行了,便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為首的那個老人右手攤開,對林葬天說道:「那就按照你說的那樣,立個誓,我們便同意你走。」老人的聲音里沒有半點猶豫和不好意思,他目光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那個人類,只希望他不要是那些狡猾的人,以計謀來躲避立誓這件事情。他以及他周圍的那幾個織風者們都是如此,目光緊緊地盯著林葬天,若是林葬天稍微有點不對勁的動作,他們便要出手,而且他們腳下確實和林葬天所想的一樣,是一個陣法,其中蘊含著風元素可怕的摧毀之力,這麼近的距離,林葬天絕對逃脫不掉。
林葬天笑了笑,也沒說什麼,非常聽話的照著他們說的那樣立了誓言,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霎那,天上落下了一點金光,然後從他立誓的手掌上再度升起,升上天空,然後一閃而逝。
幾位織風者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為首的那個老者呵呵地笑了笑,聲音中帶著輕聲道:「你可以走了。」
沒想到這個人類居然立個誓居然還會引起天道的共鳴,那麼這樣一來,他的誓言的可信度就大大提高了,試問哪個人會與天斗?何其愚蠢。所以幾位織風者都是鬆了一口氣。他們的身子隱藏在寬大的衣袍下面,但是此刻才算是終於有了些力氣去支撐起這份飄渺的寬大。
林葬天點點頭,轉身就準備離開。
「等一下!」
就在林葬天即將離開的時候,從眾多織風者的身後,突然傳出了一
個女子的聲音,她在喊出那句話之後自己也是一愣,沒想到就這麼說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叫住那個人類,她只是在心裡萌生了一個想法,所以她問出那句話之後,便從眾多織風者的身邊走了過去。
「你想幹什麼!?」
「回去!不要胡來!」
「你是瘋了嗎?」
「別再沒事找事了……」
在她經過幾位織風者的時候,她旁邊的幾位織風者都紛紛想要勸住她,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結果被她隨手就給甩開了,一點都不猶豫,後者倒是往後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一往無前的女子,搖頭喃喃道:「真是瘋了……瘋了……」
林葬天聞言,緩緩轉過頭來,是剛才那個女子,就是不知道為何突然叫住自己,於是林葬天問道:「還有事嗎?」他看著她躲在灰色袍子里露出的那雙眼睛,總感覺她有一肚子的不情願和倔強。她的眼睛裡面是有故事的,這種帶著水汽的眼眸,彷彿天生就會說話似的,看上去極為好看,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長長的睫毛彎得那麼恰好,很容易被記住的一雙眼睛。
只見這個有著極好看的眼睛的女子直直地走到了林葬天面前,抬頭看著林葬天的眼睛,彷彿想要從林葬天的眼睛裡面看出點什麼似的,即使是一抹慌亂也好,但可惜的是什麼也沒看到,她只看到了他的眸子上映出的自己的模樣,不高不矮,被裹在一個灰色的袍子裡面,普普通通的,甚至看出了一點慌亂。
她鼓起勇氣,內心無數聲音響起,都在讓她回去,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麼了,就是不聽勸,於是她咳嗽了一聲,聲音由大到小,問道:「你是不是故意來這的?」
林葬天聞言,笑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嘴巴靠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猜?」
說完后,還沒等她再說什麼,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他已經站在了劍上,正望著自己。她把雙手放在嘴邊,朝著林葬天那邊喊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後會有期!」林葬天笑著揮了揮手,御劍離開了這裡。他背對著她,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沒想到居然被看出來了。
遠處。
那個女子還站在原地,此刻她正接受著一堆人的批評,但是她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大家都當她今天是發瘋了,不停地數落著她,說著這件事情的嚴重後果,她則不發一言地站在原地,就像個插在田地里的稻草人。
過了一會,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突然聽到她大叫了一聲,周圍人的聲音頓時弱下去了,都被她這突然的一個聲音所嚇到了。
「你突然喊什麼?!」
「你管我?」
她誰也不管,翻了個白眼,然後抬頭看向林葬天離去的方向,眼底有些笑意。
原來那個問題的答案,那個男人早就已經告訴了她。
「後會有期。」她皺了皺眉,小聲喃喃道,除了她自己,沒人聽見這句話。
她隱約覺得,林葬天故意到這邊來,是為了給他們一個警告,但具體是警告什麼她暫時還想不到,只覺得應該是善意的,畢竟那人一直是一副笑呵呵的友善模樣,很難讓人覺得他是心有不軌。但是她轉念一想,又不由得聯想到了之前從雪原厄斯升起的那股風暴,她不禁心想:那股風暴,或許會在不久的將來把他們這些織風者也全部都給牽扯進去。
世界雖然廣袤,但其存在的未知也同樣和它的廣袤保持著一致。
也不知道這股狂風還要刮多久呢?她嘆了口氣,眉頭緊皺,心裡不安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