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部分的死亡,前夕

第四百五十章 部分的死亡,前夕

荒山上,一片寂靜。

林葬天御劍停留此處,輕輕從月壺劍上躍下,踏起一陣風塵。

環視四周,除了一間破了頂的屋子和一片荒地之外,就再無別人了。陳白從林葬天的衣服裡面鑽出來,往外面望了望,本以為能見到那個老頭子呢,結果人走屋空,什麼也沒剩下,她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忽然想起即使自己見到了那個老頭子,也無法現身與他對話,若是被她這忽然出現的鬼魂給嚇著了,一把年紀的老人,指不定會出什麼大事呢。

察覺到她的失落,林葬天看向那間屋子,不禁笑道:「這間屋子……在你們走的時候,就是這麼破嗎?」他看著屋頂的漏洞,感覺這間屋子即使老人不搬走的話,也會因為大風而出現不得不搬的情況。反正是遲早的事情。

陳白搖搖頭,反駁道:「沒有,我們走的時候,這間屋子還是好好的,沒想到才沒走幾天就變成了這副模樣,那老頭年紀大了,估計也是搬不動這房樑上的木頭,早點回老家也挺好,賺得也差不多了,雖然不知道他平日里到底是怎麼花錢的,但是我在這待了這麼長時間,就沒見過他亂花錢,想必他今後的錢應該也是夠花了吧?聽說他老家,綠水青山的,風景獨好,就是不知道具體在哪,也沒見他給我們澆水的時候有提到過。」陳白嘆息不已,語氣裡面還有些可惜的意味,本想著最後還能看一眼那個總是感覺吃不飽的老人,沒想到連最後一眼都沒見上,日後江湖路遠,天地遼闊,她又該到哪裡去見他呢?這些事情,光是讓她想一想,就覺得充滿了可惜和遺憾。

「原來如此啊……」林葬天和陳白走進屋子裡面看了看,發現這裡面還有些腳印,「看來他還是回來過一趟,只不過沒待多久就走了……」林葬天看著屋子裡面還未被完全覆蓋住的淺淺的腳印說道。林葬天的視線在床那邊停留了一會,只見那邊有一個淺淺的屁股印,雖然被老人撫平了,但還是有點痕迹,若是別人看來估計還好說,但是落在林葬天的眼中就極為明顯了。

大致地看了一圈屋子裡面的痕迹,能想象得到老人離去之前所留下來的大致行動路線,所以最後,林葬天來到了門檻那裡,提起衣袍,坐在了門邊,他望著那片荒蕪的田地,正如老人之前望著那片地方一模一樣,只是老人與少年的兩個身影重疊起來,更像是進行了一場穿越了時空的無言對話。就好像是那句「一切盡在不言中」所說的那樣,當老人滄桑的視線投射過來的時候,林葬天便已經明白了他離去時候的全部心跡了。

不舍、遺憾、懷念、憂傷、悵然……種種不舍的心緒不一而足,當然,還有即將回鄉的喜悅與膽怯。

林葬天不由得想起了老人那副單薄的身子,莫名有些感慨,但願那歲月風霜,能夠不減老人歸途的步伐吧……

「去那裡看看吧……」陳白伸長脖子,指著前面荒蕪的田地說道。那裡是她作為那朵花所日夜生長的地方,是淋過雨,也曬過太陽的家。

林葬天於是站起身子,走向那邊,隨著林葬天走近那裡,逐漸有什麼奇怪地感覺攀上他的心臟,這樣的感覺還是比較少見的,除非是……林葬天扭頭看向陳白,問道:「你之前一直待著的地方是在哪?」

「嗯?」陳白聞言,有些疑惑,但是她馬上意識到林葬天這個問題並不只是好奇那麼簡單,然後便指著某個地方,站起身來,一隻手搭在林葬天的脖子上,說道:「就是那裡了,就是那個堆了一大堆草的那邊。」

林葬天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偌大的荒地,唯有此處的樹葉最多,就像是在刻意隱瞞些什麼似的,於是林葬天走到跟前,蹲下身子,用手掀開那些堆在一起的樹葉,「果然如此,」林葬天說道。

「怎麼了?」陳白往裡面望了望,樹葉底下什麼也沒有,只是黑乎乎的一團,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堆在了裡面。

林葬天拍了拍手,笑道:「你不是想要知道你的……身體在哪裡嗎?」

「難道?」陳白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指著那裡說道:「就在那底下嗎?!」

林葬天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陳白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那麼久的身體,居然一直就在自己所栽種的那個地方,只是……她仔細想了想,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是誰把她埋在裡面的。

林葬天退後一步,然後抬起右手,手指輕輕一勾,地面頓時陷落下去,心念微動,陳白只感到地面一陣劇烈的震動,然後前面她所生長的地方,頓時開始往上升起了一個「鼓包」,她腳下不穩,頓時跌坐在林葬天的肩膀上,身體向後仰著,手緊緊地抓著林葬天的衣領,雖然她現在是以靈魂體的形態出現的,但是總歸是不想要掉在這個髒兮兮的泥土裡面,好歹還覺得自己有附身到人的身上,重新做人的機會,沒法輕易捨去人類的那個身份。

陳白看著那個高高聳立著的土包,嘴巴張了張,有些驚訝地說道:「那裡面埋著的,就是我的身體嗎?」

「應該錯不了。」林葬天輕輕打了個響指,然後陳白便看到土包外面的泥土頓時開始紛紛滾落下去,最後土包不斷地下降,露出了裡面的一副木棺材。

林葬天走上前去,準備將其打開。

「等等!」陳白忽然制止道,她舉著一隻手,頭低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似乎在平復著自己此刻這激動到難以言喻的心情。

林葬天停下腳步來,看著陳白,等待她平復好心情再將棺材打開。

「好了,打開吧!」陳白坐了下來,雙手攥著,握拳放在腿上,抿著嘴,無比緊張地等待著棺材打開的那一刻。

過了一會,只聽到「嘎吱」一聲,就像是一扇許久未修的老木門被人緩緩拉開了似的,面前的這副打造得有模有樣的棺材也被林葬天打開了。

裡面沒有飄來屍體腐臭的味道,倒是傳來了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有些不同尋常。

林葬天和陳白把捂住鼻子的手拿開,湊近了棺材之後,朝裡面望去。

只見偌大的棺材裡面,靜靜地躺在一個早已化為白骨的屍體,其頭髮還未消損,依舊看著柔軟有光澤,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林葬天他們之前聞到的芳香,估計也是來自於她的頭髮。陳白的屍體身上還穿著一襲淡綠色的衣裙,手指上還帶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白色戒指,雙手疊放在腹部,安靜地躺在棺材裡面。

陳白看著自己的屍體,心情複雜地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似乎是想要從這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屍體身上看出點什麼出來。

「唉……沒想到自己看自己的屍體居然會是這樣的感覺……」陳白心情複雜地坐在林葬天的肩膀上,淡淡地說道,神情有些恍惚。

「是什麼樣的感覺?」林葬天看了眼陳白,問道。

陳白嘆了口氣,揉揉眼睛說道:「就是……唉……怎麼跟你形容呢?就是感覺很奇妙,又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而且感覺好像一個人死了之後,別人就能夠知道他的很多事情了。」

「比如?」林葬天笑了下。雖然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笑是有些不應該的,但是這樣的或真誠或虛無的笑容他早已練習過了不知多少次,有時候下意識地就會想要露出點笑容來代替回答。所幸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因為他不合時宜的笑容而感到不開心。

林葬天則是盯著她的那一頭柔軟的長發看著,眉頭微皺,然後問道:「你的頭髮為何還是如此正常?就好像……」林葬天想了想,又說道:「就好像從未死去似的?」林葬天在她的頭髮上面感受到了一種旺盛的生命力,就好像那頭長發還活著一樣,但是頭髮又怎能脫離其主人而單獨存活下來呢?難不成是分開成長的嗎?林葬天有些想不明白,感覺那一頭長發,更像是某種植物的根須似的,紮根於某處,不停地在生長著。

陳白撓了撓腦袋,不明白林葬天說的這叫個什麼話,什麼叫跟從未死去一樣?於是她便問道:「啊?為什麼這麼說?我的頭髮是遺傳自我娘的,我娘的頭髮也是這樣的啊?」

「遺傳……」林葬天嘴裡念念有詞,陳白皺著眉頭聽了一會,但是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些什麼,所以就乾脆什麼也不去想了。

她不由得看向棺材裡面的那具屍體,也就是她自己,看到那頭柔軟的長發之後,讓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還記得她的母親在她有印象的時候,就有著和她一樣柔軟的長發了,她小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撲到母親的懷裡,然後猛猛地吸一口母親的頭髮上的花草香味,對她而言,那是治癒她心情的一劑良藥。他們一家人都是修道之人,只不過都愛上了植物,喜歡上了研究花草,去觀察它們,也是在觀察他們自己,通過觀察這些植物,他們也逐漸領悟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說日子在一點一點地變長,午後的陽光也是一陣氤氳的花香。

可惜後來迎來了劇變,彷彿一切的美好之物都能夠被輕易地摧毀,僅在一念之間,一切都能夠被毀滅。

陳白低著頭,腳微微晃著,試圖讓自己這突然的愁緒能夠擺脫。

「你覺得是誰把你埋在這裡的?」林葬天忽然問道。

陳白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想也想不起來了。」不是她記性不好,實在是當時修鍊那個古籍練出了岔子,不知不覺間便附身到了那朵花上面去,結果出也出不來了,只能看著自己的身體就那樣倒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結果再一閉眼,一睜眼,自己的身體便已經不見了,在看到自己的身體消失了之後,陳白自那之後的很多個夜晚,都是睡不著覺的。現在想來,那段時光可真是難熬啊……

「有沒有可能是……」林葬天揉了揉下巴,思索了一番后說道。

陳白搖搖頭,她知道林葬天想說的是誰,趕緊擺擺手道:「不可能是那個老頭,他來的時候,我的屍體早就不知道不見了多少年了。」她自有印象開始,就沒有見過有人上來過,那個老人,也只不過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人物,所以絕不可能是他。雖然她也很希望就是那個老頭,還能滿足一下她的腦海中的幻想,但是不是就是不是,不能為了自己的願望就隨意給人搭配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看看,你這具屍體應該怎麼辦?」林葬天說道。

陳白有些為難地看著自己的那具屍體,現在讓林葬天再埋進去是不是也不太好?她撓著頭,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似乎是看出了陳白的為難,於是林葬天便善解人意地說道:「要不我再幫你埋回去?」

陳白嘿嘿一笑,看著自己的那一頭長發,還有些捨不得,「要不……你幫我把我的頭髮給拿出來吧?還有我手指上的那個戒指,也一併拿出來吧?」

林葬天聞言,不禁笑道:「乾脆我直接把你的屍體給放在儲物器裡面得了,省得你的屍體本來完完整整的,到時候卻分崩離析了。」

陳白想了想,說道:「若是這樣的話,也可以,就是……我不知道你帶的儲物器件夠不夠,萬一之後放不下可咋辦?」

「放心吧,放得下,而且還綽綽有餘。」林葬天笑道。然後他伸手一揮,棺材於是蓋上,一陣清風刮來,如水般將棺材給洗過,使其看上去變得乾乾淨淨的。於是林葬天又是一揮手,面前的棺材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其長方形的輪廓,和地面上的一個大坑。

「完啦?」陳白看著面前空無一物的荒地,驚訝地問道。

林葬天笑了笑,揮揮手,把地面上多出來的土都給填了回去,說道:「現在才算是都完了。」

陳白嗯了一聲,然後有些失落地看著四周的荒涼,風捲殘雲,憂愁像一場晴天的大雨。她看著這周圍,是她待過不知多少年的地方,當初的那間小屋,還是她親自一個木頭一個石頭蓋起來的,雖然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但是當時她第一次憑著自己的雙手建造出了一個小屋,怎麼說心裏面的那種驕傲也是溢於言表的。腳下的這片田地,還能依稀記得鮮花向陽的場景,那是一片與如今截然不同的模樣,好比地獄和天堂。

她抿著嘴,屏住呼吸,眼睛緊閉,雙手頂在腦袋兩邊,似乎是在努力想起這片地方荒涼之前的模樣。

林葬天見此,不免笑道:「你在做什麼呢?」

「我在思考……」陳白閉眼道。

「好了,該走了,」林葬天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腦袋,然後月壺劍隨之出鞘,飄然落在身前。

陳白睜開眼睛,說了聲「好吧」,語氣中有些無奈。然後她便順勢鑽進林葬天的衣領裡面,蜷著雙腿,仰著躺倒在林葬天的鎖骨裡面,抬頭看著透過他衣領的光,伸手夠了夠。

林葬天見她現在動作越來越熟練了,不禁搖搖頭,覺得必須得快點給她找個合適的身體「住」進去了,不然的話,自己身上就要成她的常駐地了。

隨後林葬天踏上月壺劍,御劍離開這座大山,身後的景象慢慢變小,陳白艱難地鑽出來,露出一個腦袋來,林葬天瞥了她一眼,然後側了側身子,繞了一圈那座山,讓陳白得以看清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地方,然後給她點時間做最後的告別。

陳白看了好一會才坐下來,她把頭蒙在林葬天的衣服裡面,聲音悶悶地說了句:「走吧。」林葬天的舉動她自然是察覺到了,心裡有點暖暖的,和離愁齊頭並進著,在她的腦子裡面剎不住車似的。

林葬天聞言,笑了笑,然後便不再壓制月壺劍的速度,空中只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逝,然後很快兩人便消失在了晨光里。

————

山間小寺,清靜無人。

一縷清風吹過,綠草搖曳,幾隻飛鳥從天空飛過,打散了一片白雲似雪。

山下,一個年輕僧人正在緩緩地登山而行,很快就要落入那白雲之間了。

年輕僧人雙手合十,抬頭望去,整個小寺都掩映在一層朦朧的雲霧當中,唯有其寺廟頂上的那一抹青翠之色,看上去有些顯眼而已。他開始登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他發現自己每往上走一層台階,都會不自覺地退後一步,導致他這麼長時間了,居然還在山底下徘徊著。之所以會這樣的理由,大概是因為他每上一層台階的時候,心中便會響起了一句叩問自己內心的話語。

本以為這些問題足以應付,但是每一個問題,在他看來,都不是那麼容易回答的問題,都彷彿帶有某種陷阱,稍有不慎,便會墜入其中。

趙成端雙手合十,輕輕地嘆了口氣。

頭頂的寺廟距離他還是很遙遠,但是他自

從走上來之後,就彷彿是陷入到了泥沼之中,分毫也動彈不得了。本以為離開了安寧寺,便可以無處不可去,也無處去不得了,如今看來,自己還是錯了。趙成端默默地站在原地,沿路望去,這石階之上,就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但不知道為什麼,它好像可以預先知道趙成端的答案似的,所以即使趙成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會因為答案不夠正確而反駁回去。這讓趙成端一時之間也是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他皺了皺眉,在思考著自己要不要睜開眼睛看個究竟,看看這究竟是迷障,還是真的確有其事,這裡的每一個石階裡面,都蘊含著一層佛家真理,若是回答不上問題,便無法前進絲毫,即使你早已經知道了那人所應該要知道的。所以每次他回答問題之前,都已經在反覆地重複著一些事情,就是希望可以通過這些細碎的線索,來去推斷出自己的答案是否是足夠正確的。

就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裡面,要往上走的要求變得更難了,就彷彿是在逐漸施壓一樣,每次出現在心海中的問題,都是激起了一陣巨大的漣漪,除非是趙成端的內心足夠穩定,不然的話,很容易被這股掀起來的漣漪所影響到,然後不可避免地淪為了那個問題的控制者,被其所控制著一段時間,至於最終會變成什麼模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不是趙成端敢輕易拿自己去嘗試的一件事情。

很久以前聽人說起過這個寺,其名為「叩問寺」,和其名字一樣,要想進入此寺的人,都得先叩問自己的心門一遍又一遍。但是沒想到的是,這場叩問,居然從山下就開始了。趙成端站在原地,雙手合十,忽然,他的身上金光一閃,像是破境了似的,然後下一刻,便見到他抬起一隻腳,然後落在上面的那一層石階上面,與此同時而來的,還有另一個新的問題。

待到他站定之後,一句溫醇的嗓音在趙成端的心湖中響起,這次的問題看似很簡單,但是若是往深了去想,就有點不好回答了。答對了,到了所謂的最佳答案之後,才能得到機會,上去一個台階,若是答錯了的話,就只能依舊待在原地,等待那個問題再次響起以後,然後再次回答。

「你是誰?」

這個問題看似容易回答,但是當趙成端想了一番之後,才發現這個問題處處都是陷阱,並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於是他雙手合十,眉頭皺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額頭上都浮現出了一層汗水。

這一路上,他經歷了太多次這樣的問題了,沒有一個問題是完全按照基本的邏輯走的,全部都需要他去多想一些,所以有的時候,他也在想,這是不是也是某種圈套呢?這個叩問寺的名號響噹噹在外,沒想到在這裡所能看到的僧人,居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趙成端想了想,終於睜開眼睛,一雙粹然金色的眸子出現,如同兩粒炬火一般在這雲霧繚繞的迷濛之中輕輕搖曳著,似乎能夠破除一切迷障似的,所有事物全部都纖毫畢現,在趙成端的眼中被無限地放大,包括那些似是而非的問題,也都變得更加清晰可見了。然後沒過一會,趙成端便又登上了一級台階,和剛才登上的那一級石階所用的時間完全不可相比較,時間縮短了不知多少倍。

心湖內,有關於那個你是誰的問題,趙成端則是顯得更加真實一點,乾脆地說道:「我就是我,趙成端。」接著,他的回答便被接受了,然後身上的那股沉重的壓力頓時沒有了,這也讓趙成端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裡問的所有問題都是具有一定的回答規律的,那就是只要是你真心實意所回答的問題,那麼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麼,最終都會通過它所提出的那個看似非常刁鑽的問題的。只要你對自己足夠地有自信,就可以如釋重負地通過每一個看似是陷阱的問題,順利通過的。這種方式說起來容易,但是真正地做起來的時候,難度幾乎要頂天高了,不過對於趙成端來說,卻好像顯得剛剛好。

就是憑著這一眼看透的本事,趙成端沒過一會就來到了叩問寺的門口,他站在山路的最前面,回頭望去,只見偌大的一條長路,上面已經被雲霧所遮掩了,只能看到半截石階路露在外面,遠處依稀可以看到幾棵古樹,也像是一片綠色的雲飄在邊上,盡顯幽遠。

趙成端輕輕推開寺廟的大門,大門是紅色的,有些古樸,上面的顏色掉了許多,顯得有些斑駁,大門有些厚重,推開之後,門在地上劃出了一道半圓的弧線,抖落了一地的灰塵,透過大門往裡面望去,枯寂的院落裡面,盡顯蕭條與破敗,一地的落葉和沉積的污垢。

看來是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這裡了,趙成端心道。

隨後趙成端走了進去,想著去看看這個傳聞中的叩問寺是不是真像人們說的那樣神奇,結果剛進來沒多久的時候,趙成端其實就已經有點失望了,但是轉念一想外面石階上的那層層的叩問,便還是耐著性子走了進去。

偌大的寺廟裡面,什麼也都沒有,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幾個房間,還有一尊破舊的佛像坐落其間,佛像的眼睛閉著,好像睡著了一般,身上的金身也褪色了許多,看上去十分廉價的感覺。光是看到這些,很難將它與印象中所描述的叩問寺聯繫到一起去。就好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雲泥之別。

四周的牆壁上爬滿了蜘蛛網,還有不少凝固在半空中的浮塵。

趙成端望向周圍,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他念道。然後趙成端在寺里四處看了看,每間房屋都去看了一看,只見這叩問寺里的東西,能找得見的東西都差不多,沒什麼稀奇的物件,好像唯一一件值得駐足的,就是那尊佛像了,佛像是很普通的模樣,感覺隨處可見,這偌大的叩問寺,難道就只有那一條通往山上的石階路能夠證明其叩問寺的傳言是真的嗎?趙成端不由得想道。

忽然,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某樣東西,就在佛像的底下,在閃閃發光,若不是他這雙金色的眸子的話,估計剛才就要錯過了,然後趙成端走到佛像跟前,跟著那道閃光的地方尋去,最後在佛像底下的一角,發現了一卷經書。趙成端探手一拿,從縫隙中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捲經書,生怕損壞分毫,然後當他將那捲經書完全從佛像底下拿出來之後,便發現這卷經書居然是一本無字經書。

趙成端打開之後看了看,經書表面上看起來只是薄薄的一層,似乎沒什麼特別的,而且還落了不少灰塵,顯得陳舊不堪,但是趙成端認為,經書不可能就是這麼簡單的放在這裡的,既然是叫做叩問寺,那麼叩問又體現在何處呢?

隨後趙成端像是突然心領神會似的,閉上雙眼,盤膝坐下,心神沉浸在這一卷無字經書之中,隨著他的心神沉浸其中,他眼前漸漸地浮現出了一層金燦燦的霧,迷濛在眼前,看也看不真切,但是隨著這股霧氣逐漸散開之後,趙成端才驚訝地發現,這卷無字經書之中別有洞天,而且包羅萬象,裡面不光是有佛門典籍,而且還遍布著許多引人注目的修道方面的書籍,只是當趙成端想要將自己的心神繼續沉浸下去,去用自己的雙手觸碰上去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像是海市蜃樓一般,一眨眼便成為了虛無。

這時,一個熟悉的問題再次響了起來,它問道:「你是誰?」

趙成端知道這次不能再那麼草率地回答了,他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片偌大的血色平台,在破碎后的深淵底部,有著一點白光。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來,看著此時正在微弱地發出光芒的那道棱形「碎片」,其在趙成端的手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迹,就像是一片落在手上還未消融的雪花一樣。隨著它閃著光出現在趙成端的心神之中的時候,四周的疑問聲頓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回答:「好的,我知道了……」還是方才的那個聲音,語氣平淡,聲音帶著股遠古的滄桑之感。

趙成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已經暗下來了,不知不覺間,他居然在這個叩問寺里待到了晚上。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確實是從那捲經書之中抽離出來了。只是……他不禁有些疑惑,難道我就這樣什麼也不回答,就算是通過了嗎?說著,就像是為了要證明他的疑問似的,趙成端再次沉浸心神,進入其中,還是剛才的那一團金色的迷霧,只不過這次迷霧散去之後,眼前所見的景象突然變了,趙成端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去,這回,是真的碰到了!而且還是實實在在的!一點也不弄虛作假。只不過趙成端拿出了一本古籍放在手中,卻發現自己無法打開它,而且也無法將其帶出去,於是這下便讓他有些失望了。不過,趙成端在仔細掂量了一下那本書的重量,又隱約覺得自己在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會真的打開它。

「唉……沒想到叩問寺居然是這樣的……」趙成端嘆了口氣,那捲經書還是被他放了回去,雖然這裡現在沒人,但是那捲經書畢竟是別人的東西,趙成端也不好帶走,於是索性就放在這裡了,等著將來有一天再次過來的時候,可以看得到裡面的內容。

趙成端看了眼天色,現在再出發也不太現實,於是便隨便找了個蒲團,輕輕地把上面的灰塵拂去,然後盤膝坐下,閉上眼睛,準備修行一夜過去,再離開叩問寺。

天色冷寂,漆黑的夜空中,星星像是稀有的存在,月亮被雲遮住了,星星也沒看到幾顆,叩問寺的夜空,似乎是有些過於乾淨了。

安靜的寺廟裡面。

趙成端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總覺得經過了這一番叩問之後,他的心中彷彿變得更加清明了一些,沒有了那麼多的迷茫。

難道這就是叩問寺存在的意義嗎?趙成端不禁想道,過了一會,又馬上否定道:「不對,它最大的意義應該是那捲無字經書。」若不是那捲經書的存在,趙成端就要以為這傳聞中的叩問寺也就不過如此,甚至都想回去和自己的那位師父說一聲,以後這樣沒有具體緣由的故事就不要總是掛在嘴邊了。還好發現了那捲經書,趙成端忽然有些后怕,因為他忽然想到,若是將來自己去興師問罪去了,結果被師父他老人家提著脖子,從千里之外直接落在叩問寺中,按著他的腦袋給他看這卷無字經書,那樣的話,可就丟人了。

所以如今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挺幸運的,讓他發現了那捲經書,不然的話,可就留下大遺憾了。

夜深了,趙成端也隨著修鍊進入到了一種玄而又玄的熟睡境界,整個叩問寺也就安靜下來,唯有月光終於從雲的後面露了出來,在寺里散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寺里的時候,一束光斑剛好落在趙成端的眼睛上。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本就金黃的眼眸顯得更加奪目了。

趙成端於是起身,準備離開叩問寺,在離開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捲無字經書,總覺得自己和它之間冥冥之中有著一種莫名的感應。

以後再來吧。他心想。

於是趙成端走出叩問寺,將院落里的門給輕輕關上,開始沿著上來的這條石階再下去,這一回,相比較昨天而言,就顯得有些太過於健步如飛了。

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黑色的石階上飄然而下,速度極快,就好像是從山崖上墜落的一顆白色佛珠。

————

落雪城。

星花從屋子裡面走出來的時候,外面正在飄落著雪花,她露出一抹微笑,伸手來接,雪花冰涼的觸感落在手心,一股溫熱便將其很快融化了,變為一滴水滴滾落在手心。

「下雪了啊……」暮緩緩地走出屋子,她抬頭看著天上緩緩飄落的雪花,微怔了一下,隨後神色恢復如常。自從林葬天離開之後,她們這個小小的院子裡面的生活就顯得格外安靜了,雖然有時候紅栗和白小樹她們會過來坐一坐,幾人聊幾句,但大部分的時間裡,她們還是處於一個無事可做的情況下,星花不用刻意去修鍊什麼,她的那些身體上的禁制自然而然地就會慢慢打開,只不過那是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來去慢慢讓她消耗了,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大事,暫時也沒有到那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候,所以她大可以順其自然地去感受著這人間的各種變化,想來雖然和神域不同,但是這邊的生活,應該是更有煙火氣了一點吧?暮不由得想道。

比起星花這樣的自由自在,暮則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修鍊之中,白天的時候倒還好,她不需要刻意去維持自己去處於一個在修鍊的狀態之中,最關鍵的還是晚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林葬天的時候,她還無法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魔族的氣息,一不小心便會將那些凡是帶有亮光的東西都給吞噬,但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即使晚上在月光下面,她也能夠心平氣和地去靜下心來修鍊了,而不是去躲在黑暗當中,來壓制住自己內心野獸般的躁動。

或許正是因為林葬天,她才能夠得以脫離野獸一般的生活,學會真正地成為一名人類吧?暮有些感慨地想著。她緩緩地走到星花身邊,星花手裡接著飄落下來的雪花,扭頭對暮說道:「好幾天沒下雪了!」她的語氣裡面彷彿藏著一個會舞蹈的小公主似的,肉眼可見的活潑靈動。是的,正如星花所說,落雪城好幾天沒下雪了,這讓喜歡下雪的星花感到有些失落,所以今天下雪了,她才會第一個跑出來,伸手去接著天上落下來的雪花,地面上一層薄薄的雪花被她奔跑出來帶起來的微風而飄揚了起來,紛飛在空中,像是一片無比柔軟且輕若無物的柳絮似的,但是卻沒有柳絮那麼的煩人,會沾到自己的身上,相反的是,這些輕飄飄的雪花就好像是一層一吹就散的霧一樣,很不容易累積成厚厚的積雪,但是卻很容易就被人給吹散。

有些時候,暮也會為它們的熱情而感到一陣可惜。

為什麼就不能多停留一陣呢?她時常在想。

如果那樣的話,她們兩個人還能在院子裡面堆雪人玩,有說有笑的,一個下午就這麼輕鬆地度過去了,可是如今卻只是為了這時不時落下來的輕柔雪花而情緒劇烈地起伏,就像是在自己的心上定下了一個隨時都能燃燒起來的導火索似的,每當觸發了某樣事物的時候,它就會自動地將自己的心境轉化到當時的那個時候。

星花藍色地眼眸中滿是笑意,她金黃的頭髮柔軟地垂下,披在身後,一雙翅膀被她隱藏得越來越好了,只有晚上要睡覺之前,她才會讓它們出現,順便舒展舒展,免得

怠慢了它們。她把自己身後的翅膀看作是有生命會說話的存在,所以對待它們,也像是在對待自己認識的某個人似的,無論是對其做什麼,亦或是說什麼,都會在心裡跟它們先提前說點什麼,好讓它們有點心理準備,亦或是不要怪她不把它們放出來,再講述一下近來的生活,便準備睡覺了。在星花的生活裡面,她那豐富的內心世界,將這般看似無趣枯燥的生活給變得充盈了起來。暮十分佩服她,因為她自己很難做到像星花這樣熱愛這個人間,她只能是在星花感受到美好的時候,恰巧出現在她的身旁,並且和她一起靜靜地感受著這樣獨屬於這個小小院落裡面的快樂。

突然,星花的表情像是被雪凍住了一瞬似的,暮微微皺眉,感覺有些不妙,因為她不常見到星花露出這樣的表情,而每當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的時候,一般都會發生大事。

只見星花緩緩地把手放下,然後眨了眨眼睛,那雙深邃的藍色眸子裡面,究竟還有多少沒有說完的秘密呢?星花轉過身來,看了眼暮,然後抬起頭,腳在雪地上畫著圈,沉吟了一會後,問道:「暮姐姐,是不是快要打仗了?」

暮聞言,有些欽佩她的敏銳,畢竟這個消息,也不過是昨天她才從別人口中聽到的,說是魔教距離落雪城最近的兩座城池,都會派出兵力來攻打落雪城,讓黑騎們都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所以這兩天的訓練場那邊,就暫時不讓人過去了,但是即使隔著很遠,也能看到他們身上升起的熱氣騰騰的白氣,如同一股巨大的來自戰場的「炊煙」似的,只不過做的是敵人的斷頭飯罷了。

暮深深地看了一眼星花,見她同樣望過來,然後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有的時候暮也在想,是不是大家都把星花保護得太好了,以為她是來自神域的天使,就不願意把人間的那些殘酷的事情告知給她,但是其實,她或許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更明白,更了解這些事情,也說不定呢。

「嗯,那看來他也快要回來了嘛。」星花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道。

暮走到她身邊,微笑道:「他不是說了嘛,速去速回,應該是快回來了。」

星花知道暮這是在安慰她,但是她還是說道:「嗯,那我們就在這等他回來!」

暮點點頭,伸手接了下雪花,雪花落在她的手上,過了很久才開始融化。她盯著手心裡的那片雪花,接著還有幾片雪花也跟著落下,暮就這麼看著它們逐漸在她的掌心裏面堆積起來,幾乎要團成了一個雪球似的。

唉,要是這場雪可以下得久一點該有多好啊……

暮抬頭望向天空。

————

白小樹的院子裡面,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

她自從拿到了那麼多錢之後,反而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花了,按照林葬天說的那樣,但是因為林葬天不在身邊給她做指導,她也沒敢輕易地去嘗試,所以也就作罷。這些天來,除了多吃了幾頓大魚大肉,修繕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就再沒怎麼花錢了,看來在落雪城這邊還是花不出去錢,等日後自己去了別處,就能夠找到地方花錢了吧?

白小樹躺在椅子裡面,這個椅子是她覺得自己買的最值的一個東西了,是前些日子和星花她們一起在街上挑的,模樣很符合她的審美,全黑,主要是躺在裡面極為舒服,而且還保暖,即使是在下雪天里,她也可以把椅子搬到院子裡面去,然後自己躺在椅子裡面,縮成一團,看著雪花飄落,無比愜意地舒出一口氣,

她靜靜地數著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以前聽聞落雪城全年落雪無休,之前來到這裡的時候見沒怎麼下雪,她還以為以前聽到的那些傳聞都是假的,可是後來隨口提了一嘴,問了下林葬天,卻沒想到居然得到了一個自己意料之外的回答。不過罪魁禍首林葬天說是一個瘋子所為,白小樹卻覺得他是在找借口,估計就是林葬天本人所為。可是到了後面,或許是看出了白小樹心中所想,於是林葬天又拉了個證人出來,結果差點震驚掉白小樹下巴的是,面前的那個男人,居然就是落雪城傳說中的守護神!那一次見面可差點把白小樹給嚇死,不過對於林葬天再說什麼離譜的消息,她也顧不上懷疑了,全部都選擇相信,因為她總覺得,在林葬天的身邊的人,好像不論多麼離譜的事情,都會變得極為合理。

有時候她就在想,既然已經有了這麼一股強大的勢力了,為何還要待在落雪城這裡,若是以她的性子,估計早就帶頭衝鋒了,可是戰爭不是靠那幾個人就行的,林葬天後來也有意無意地跟她講過幾回,所以白小樹現在腦子裡面對於戰爭的看法的轉變,絕大部分都是多虧了林葬天的那些話。

「唉……不是說快去快回嘛?!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白小樹皺了皺眉,喃喃道。然後沒過一會,她忽然從兜里拿出來一個大雞腿來,放到嘴裡啃著,一點形象也不在乎。

反正這附近也沒人看這裡,無所謂的。白小樹總是拿這句話來安慰自己。

林葬天才離開沒幾天,白小樹就已經胖了一圈了。這也是她暴飲暴食的後果,現在每當她吃完一大堆東西的時候,她都會十分憤懣地盯著自己吃完的那些東西,大聲懷疑道,「這些都是我吃的?!」然後陷入到深深的後悔之中,結果第二天該如何就如何,一切還是照舊。她每天就這樣吃了睡,睡了吃,然後吃多了又開始沮喪,沮喪完又開始拿吃的安慰自己,所以這幾天來,她過得也挺充實的,沒虛度光陰。

————

某處雪山。

若明一身白衣,坐在屋裡,正在安靜地看著醫書。

但是她是怎麼也看不進去,總是看一會,不一會又神遊了,眼睛怔怔地望著房間某處,然後過了很久之後才能清醒過來。

這些天里,因為知道了即將開戰的消息,所以她每天都睡得很晚,在研究一些可能出現的情況,以及應對之法,她之所以可以憑藉她自己的一己之力,擔任林家的軍醫,就是因為她不光是有高超的技術,還有極其快速的處理方式,在救助傷患的時候,她那副從容冷靜的模樣,被每個林家黑騎稱為「女將軍」。她偶然聽到過幾次,每次都感覺自己的臉燒得慌,不堪殊榮,所以後來大家都知道了以後,就開始私下裡偷偷叫她「女將軍」了。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的聲音。

若明愣了一下,問了句:「誰啊?」便準備起身開門了。

「是我!」陸思大搖大擺地站在門外,朗聲笑道。

原來是陸思啊。若明的臉上多了些笑容,整個人的臉上煥發出一抹奇異的光彩,容光煥發似的,馬上開門迎接陸思的到來,後者一點也不客氣,打開門就是一陣風雪湧進屋裡,然後陸思急忙進來,把門給關上。

陸思坐下后,一拍大腿,嘆道:「你這地方確實有點不太好找啊……」她呼了口氣,在空中變化為白色,然後皺眉道:「你這屋子裡面不太熱啊,等到時候我讓人送來些火晶石給你……」她接過若明遞過來的熱水,說了聲謝啦,然後接過來一口喝完,若明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陸思,「燙」字還沒說出口,便見陸思一口喝完了杯子裡面的水,然後硬生生地給咽下去了。

「你沒事吧,沒來得及跟你說,那水很燙的。」若明擔憂地看向陸思。

陸思吐了吐舌頭,擺擺手道:「沒事沒事,等會去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若明緩緩坐下,看著陸思吐著舌頭,還是有些擔心的又問了一遍。

陸思搖搖頭,說道:「沒事的,放心吧,到時候訓練著就忘了。我這回找你來,主要還是因為明禮將軍的要求,他讓我跟你說,最近可能要開戰了,所以讓你搬個地方,到軍帳附近去住,免得到時候出什麼岔子,比如說有人偷偷潛入到這邊,想要殺害你,這都不一定呢,雪原厄斯那邊的殺手那麼多,現在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來看,他們現在都在往這邊跑,落雪城幾乎快成了他們眼中的活靶子了,每個人都想要來這裡摻和一下,大戰在即,能少點危險,還是少點危險為好,你覺得呢?」她看著若明,等待著她的答覆。

「好。」若明乾脆地點點頭,然後說道:「不過我得收拾一下再過去,你等會幫幫我吧。」

陸思拍了拍胸脯,爽朗地答應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不過你得快一點了,我等會還要去訓練去……」陸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若明,若明笑了笑,站起身來,「其實也沒什麼可以收拾的,就是一些醫書得帶走,不然的話留在這裡我不放心,」說著,若明便走到一邊去翻箱倒櫃起來,陸思也跟了上去,想著看看若明究竟有多少「寶貝」,見若明在前面背對著自己,陸思伸出舌頭來,用手拍了幾下,試圖讓剛才受到傷害的舌頭可以緩和一點。

「哇!這麼多!」陸思看著若明艱難地拖過來的一箱子書籍,嘆道。她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書擺在自己的面前,結果若明這時候還補了一句:「這只是一小部分,還有一些在這……」說著,若明又從另外一個地方拖出了一個大箱子來。

整整兩大箱子書就這麼擺在他們的面前,看上去還是比較壯觀的。

陸思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有點說不出話來。

「這些……都是要搬走的嗎?」陸思咳嗽了一聲,然後問道。

若明見她這般模樣,不禁笑了笑,「這些就麻煩你了,不過你放心,我也會幫忙拿一些的,盡量幫你減少點重量。」

「沒事!」陸思沉了口氣,挽起了袖子,扭了扭頭,眼睛發亮地看著面前擺出來的醫書,彎下腰去,雙手一抱,於是那堆醫書頓時被她全部扛了起來,那麼多書被她扛著,居然穩穩噹噹的,一本書都沒掉。

若明抬頭看著,伸出手去準備接著,急忙說道:「我也幫忙拿一些吧!你這樣實在是太多了!」

「不用了……」陸思笑了下,然後咬了咬牙,眼神堅毅地看著前方,吹了吹額前的頭髮,然後帥氣地說道:「沒事,就當是負重訓練了。」

然後若明還沒等自己把門打開,陸思便已經出去了,若明緊跟著也跑了出去,可是她發現自己連東西都沒有背,居然還是追不上前面一路狂奔的陸思。

陸思身手矯健,扛著這麼一大堆東西從雪山上跑下去,只看到其背影不斷變小,愣是沒有見到一本書掉落下去,那些書就彷彿是焊在了上面似的,怎麼樣都不會掉,一路飛奔下去,雪花飛舞。

若明急急忙忙地把屋門給關上了,然後趕緊也一路從雪山上面跑下去,跑得滿臉潮紅。

不遠處的某棵樹上。

紅栗正躺在樹榦上休息,突然聽聞遠處有吵鬧聲,不禁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若明和陸思她們倆,頓時來了興趣。

「她們……這是在做什麼?」紅栗皺了下眉,有些疑惑。

難道是……她一襲紅衣被風吹起,清揚的長發被風吹得飛舞,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嘴唇紅艷,眼睛笑眯起來,渾身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股妖冶而又魅惑人心的美,若是有人見到她這般笑顏,估計會立即沉醉其中,甚至芳心暗許,無論男女,都是如此。隨著紅栗的修為提升之後,她就算是無意間展露出來的美麗,也會讓人不自覺地為她瘋狂起來。這是一種很可怕的能力,林葬天曾經對紅栗說過,若是你不把這樣的能力用在我的人身上,咱們的生意就能一直做下去。可是後來被她鑽了空子,用在了林葬天的身上,不過還好林葬天的定力比較強,而且對於她這樣的媚惑之術早已接觸過很多,所以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只不過這件事情一直讓紅栗引以為憾罷了。

「哼!讓我暗中保護她們,居然也不給我點好處……」紅栗有些心理不平衡地自言自語道。

不過說歸說,她還是很快離開了樹榦這裡,一襲紅衣驟然飄向遠方,一眨眼便沒了蹤影。

遠處。

若明正氣喘吁吁地跑著,忽然發現自己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位紅衣女子,她認得她,她的名字叫做「紅栗」,雖然是狐族的,但是卻心地善良,樂於助人。

「怎麼啦?跑得那麼快?」紅栗看向她,問道。

若明緩了一會,然後對紅栗說道:「沒什麼,就是陸思幫我搬書,我想著幫她也搬一點,不能全都讓她一個人搬,然後不知不覺地就跑起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這樣吧,你也別跑了,我去幫她搬一點不就完了嗎?」紅栗說道。她也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理由,一時之間也是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若明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就麻煩你了。」正當她想要再次感謝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眼前,已經沒了紅栗的身影。

「真是謝謝了……」她望著已經漸漸露出的落雪城的輪廓,喃喃道。

————

北辰今天起得很早,為了看個日出,特意起了個大早,結果還沒看到,沒等到日出,倒是等來了下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來賞雪?」白三都忽然開口道。

北辰笑了下,雙手合十,一頭黃髮被風吹起,其上落了些雪花,還未曾融化。他說道:「本來是來看日出的。」

「沒事,」白三都笑了下,抬頭望向茫茫的雪原,嘆道:「明天會有的。」

北辰點點頭,然後看了眼白三都的神色,問道:「要開戰了?」

「嗯,」白三都也輕輕地點了點頭,緩緩道:「是啊,真的要開戰了……」

————

石頭城。

古月成功地混入其中。

他奉林葬天的命令,前來調查石頭城二把手廖笛的事情。

遠處的鳴鳳城與未央城,各自有一隊先鋒率先出城。

鳴鳳城。

那個頭上戴著個永遠不會摘下似的皮帽子的男人,抬起手,輕輕地抬了抬帽子,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

未央城。

披著綠袍的女子把那個塞滿了毒蛇的面具,輕輕地戴在了臉上。她舔了舔嘴唇,笑容不明。

——————

中部大洲的某處空中。

陳白忽然沒來由地哭了起來。

林葬天頓時愣住了,御劍都停了下來,他低頭問道:「你這是突然怎麼了?」

「沒什麼,」陳白吸了吸鼻涕,帶著哭腔說道:「我就是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什麼話?」林葬天輕聲問道。

陳白看著前方,嘴唇顫抖地說了一句話:「以前聽母親說起過,說是孩子如果死了的話,就意味著母親的一部分已經死了……我……我就是覺得,我和母親之間的死亡……居然差了那麼遠……」

陳白揉了揉眼睛,感覺時間的手正在擰出她的淚水,而且由不得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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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冥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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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部分的死亡,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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