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調度者

第四百五十五章 調度者

風家。

一處暗室之內。

一襲銀白衣裳的男子正在查看著有關於風池城的事件經過全程的記載,其中詳細地寫出了風池城的城主安引年是如何死在林葬天手上的過程,內容詳盡,就好像他親眼見過一樣。在其中,風落看到了一個值得注意的名字,——「風香」。由於都是風姓之人,所以風落格外注意到了這個名字,隨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拿來了一些其他的資料,並且問了一下家中的長輩,最終得知,那位叫做「風香」的女子,果然如風落所料,確實是風家的人,雖然是旁系的族人,但是好歹也算是風家的族人,怎可以在外面受到如此對待?

風落的拳頭捏緊了,感到一股巨大的憤怒在沿著自己的血脈深處,開始往上翻湧,他第一次那麼得想要成為一位如林葬天那般的劍仙,但是可惜的是,他所學到的本領,都是有關於怎麼賺錢,如何去做生意的。因為風家的家族屬性就是如此,一切修鍊之法,都是為了輔助家族中的人去進行生意上面的往來,讓頭腦更加得清醒,但是也會有風落這樣不循規蹈矩地生活的人。

作為家族中的三公子,風落其實比他所想象的,擁有了更多的自由,只是他一直都身在其中,所以不得而知罷了。但其實在風家之中,嫉妒他的大有人在,而且隨著他愈發得光芒耀眼,嫉妒他的人也就隨之變得越來越多了。

本來風落也以為自己的這一身本領可能就會一直這樣派不上用場的時候,林葬天卻告訴他,即使是有著一身可能於戰場上發揮不出來什麼作用的能力,但是憑藉著其他的方式,你一樣可以成為你一直想要成為的人,做成你想要做的事情,而至於到底是怎麼樣的,林葬天也告訴了他那個所謂的方法,即是與他合作。

想起了之前林葬天和他見面時候所說的那些話,風落至今還是覺得能夠用那樣的口氣說出那樣的話的人,在同一輩年輕人當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林葬天那樣的,如此從容,又如此不容置疑,但就是很容易讓你就這麼相信他所說的那些話,想要去接受他所給出的一切建議,不論是什麼建議,聽上去總是感覺很有道理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別人和林葬天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他在和林葬天短暫地接觸了之後,他就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親近他了,總是覺得他的身上有著太多自己值得學習的地方了,以至於會去不由自主地搜集起來有關於他的消息,比如說這次的風池城的消息,而且這次還收穫了意外之喜,那就是發現了一位風家的旁系的一支血脈,一個叫做「風香」的女子,死在了風池城。

至於後來的風池城的城主變化,風落得來的消息就明顯得要少了很多,看得出來,那位新上任的城主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風池城的生活,但是由於得來的消息實在太少,也分不清到底應該怎麼把那些潛在的聯繫牽到一塊。總之,唯一得到的一個有效的消息就是那位新上任的城主是一位來自於魔殿的高手,還是一位女子。

風落緩緩地放下手上的東西,看著面前的一個寶匣,然後他將其放在自己的身旁,緩緩打開匣子,只見裡面,躺著一棵搖曳生動的,他的眸子被其散發出來的光芒所照耀得亮晶晶的,在他的視線之內,那株顯現出了超乎想象以外的生命力,本以為自懸崖峭壁上面將其摘下來之後,它可能會就這麼奄奄一息地死去了,但是沒想到的是,它居然還這麼得有活力。

過去在上面看到過的名字,如今就這麼呈現在自己的面前,其實還是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奇妙感受的,傳聞中,它的出現,意味著這個世間其實已經走到了某種零界點,需要另外的某種失衡來讓其平衡。也就是說,它的出現,往往意味著一場巨大的動蕩,只是這股動蕩如今風落還暫未看到,但是他知道的是,這股暗潮就這麼出現在了每一個人的眼皮子底下,只是大家還暫時被別的風景所吸引了過去罷了,還不知道現在世間已經開始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唉……真是發愁啊。」風落趴在桌上,看著那株隨風搖曳的,感到心裡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迴響,只是在即將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過了一會,風落的屋門忽然被人推開。

從門外先是進來了一隻腳,順帶著那身碎花裙子,然後便是一個蹦跳,出現了一位明媚的少女,後者背著雙手,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風落在看些什麼,但是風落直起身子,用手將那些涉及機密的文件全部都給擋住了,雖然也不是不能讓她看,但是風落就是想這樣逗一逗她,並無其他的想法。

被喚作「明丫頭」的女子頓時有點生氣了起來,她嘟著嘴,哼道:「我才不想要看那些東西呢!哼!」

風落笑了下,然後將擋住的手拿開,笑問道:「怎麼啦?找我有什麼事情?」

「沒什麼事情,就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想要來看看你在這裡做些什麼,沒想到只是在看一些無聊的東西,我還以為你在忙些什麼呢。」明丫頭帶著點埋怨的語氣說道。最近一段時間,風落確實是缺少了和名丫頭的對話,因為他需要去時刻關注著雪原厄斯那邊的動向,然後根據自己之前將林葬天給他的東西交給了家族中的長輩那件事情之後,雪原厄斯那邊的事務,暫時就被家主他們交給了身為風家三公子的風落,大家一致認為,唯有他,才能夠支撐得起他們這個風家的未來。然而面對這一切,風落雖然有些壓力,但是看得出來,他其實還是很從容,遊刃有餘地在每一個事務當中處理得井井有條,在這短短的一段時日裡面,讓風家的每一位都看到了其未來風家家主的一個雛形。

風落笑了笑,說道:「這些東西可是一點也不無聊,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啊?」他的語氣中帶著點寵溺的笑意,雖然他知道她說的那些話都只不過是氣話罷了,而且說不定之後她回想起來自己說過的那些過分的話的時候,還會半夜三更偷偷地跑過來跟他道歉,來訴說著自己當時說出那句話的心境,然後跟風落道歉。說實話,風落每次在和名丫頭拌嘴之後,都不覺得有什麼的,只有那個笨拙的女孩,會在每一次他們的對話之後,反覆地回想起來自己辦錯的事情,反而會更容易犯錯的。

明丫頭此時此刻還在嘴硬,但是她一直攥著的雙手,已經將她心裏面的秘密全部都給傾訴了出去,但也並非是只有她一人知道,還有對面的那個男人,此刻他正在看著明丫頭的一舉一動,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

就這樣待著也挺好的。風落心裡忽然感慨道。

每次在度過這樣安靜的時光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像這樣類似的感慨,但是總的來說,他還是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並不是一家之主這樣的感覺,但是大家又都對他寄予厚望,所以風落有的時候即使想要休息,但是一想到家人們的期待,就覺得自己即使再不願意,但是也終歸得是如此。相信在這一點上面,林葬天可以理解他。所以對於林葬天的那些話,風落也十分地認同。有的時候並不是我們做出了某個決定和選擇,而是這些選擇選中了你我罷了。

有的時候風落也會感受到類似命運的存在,比如說在有關於林葬天與風池城的安引年的事件當中,居然還存在著一個風家的族人,她就那麼存在著,但是也消失得很虛無。雖然安引年已經消失不見了,但是這場罪孽的最開始,又是在什麼時候呢?風落聯想到了現在的風家對旁系家族的支持,雖有不足之處,但是也已經儘力做到了最好,所以說這場悲劇,不是每個人願意看到的場景,但是它這麼發生了,也不能忽視。

風落收起了那些資料,沒有再去細看。其中的內容他差不多都已經清楚了,只是現在還不知道要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給幾位長輩,他害怕得到那個會讓自己傷心的答案,所以一直都沒敢去問。

「好了,差不多該出來轉一轉了吧?」明丫頭問道,然後她指了指屋子裡面,說道:「你都不知道在這個房間裡面待了多久了,樂叔讓我過來看看你,免得你發生什麼意外。」

風落聞言后說道:「好吧,出去走走。」說著,便站起身來,起來的時候,身上還掉下來了幾張紙,不知道是貼在了他身上的什麼地方,然後隨著他站起來的時候飄然落在了地上。

風落與明丫頭對視了一眼,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名丫頭則皺起了眉頭,看著他這樣不拘小節的模樣,突然撲哧一笑。

「怎麼了?」風落也不自覺地笑道。

明丫頭指了指他的身上,然後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好笑罷了。」

風落笑了下,也沒說什麼,不過在走出椅子的範圍的時候,還是提起衣袍抖了幾下,免得再出現剛才那樣的滑稽場面了。

隨後兩人走出小屋,走到外面陽光燦爛的院落裡面。

風落伸手在眼前擋了一下,眼睛眯了眯,長時間沒有走出小屋,突然出來的時候見到陽光還是很刺眼。

明丫頭見此,也不禁笑著伸出一隻手來,擋在了他的眼前,幫他遮擋了下對於他而言有些刺眼的陽光,然後一邊順勢加上了一句:「讓你平日里都不出來。」

風落聞言后只是笑笑,看著從她指縫間流下來的陽光,她柔嫩白皙的小手就那麼擋在他的眼前,風落心中突然變得有些溫暖,然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明丫頭,臉上多了些笑容。

過了一會,他將手給放下,看向頭頂那處由風家的人製作出來的一個巨大的天幕,它是由風家所製作的一種法陣生成的,平日里就是一道透明的屏障罷了,但若是緊急時候,它可以阻擋絕大部分的高手進入風家,除非是那些封號境界的人物出現,不然的話,即使是那些元聖或是元帝們怎麼鬧騰,都是難以進入的,要想要進來的話,勢必是需要花費很大一番功夫的,而在那段時間裡面,早已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的風家人,便會自動地做出相關的舉措,到了那個時候,想要侵入風家的人們再如何,也只是在做無謂的掙扎罷了,全都無用。

路上,風落和明丫頭一起並肩走著。

地上兩人的影子靠在一起,就像是感情很好的戀人一樣。風落低頭看著,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臉上不禁浮現出了笑意。然後他扭過頭去,發現明丫頭也正在低頭看著他們兩個人的影子,臉頰上有些紅暈,睫毛微顫。以這樣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陽光在她的睫毛上面撒上了一層金光,也映出了她的眸子裡面的顏色,像是天底下最珍貴最美麗的寶石。

「最近怎麼樣?」明丫頭忽然開口問道。

風落點點頭,說道:「還好,就是在屋子裡面待得有點久了,好像好長時間沒有出來了。」其實在那段時間裡面,風落一直在查看著一些資料,然後又根據其他的所得,一直在鑽研著某些只有他能夠做到的事情,所以在那段時間裡面,或許唯一一個感覺到時間過得飛快的人,就是風落了。他每天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所以除了睡覺以外,他基本上都是在處理著一些家族事務,除了現在開始漸漸交到他手上的事務,還有一件尤其重要的大事經由他來管,那就是林葬天的那個計劃,現在家族裡面的長輩們已經開始將這個任務慢慢地移交到了他的手上。雖然事務真的很多,但是風落目前為止來看,處理得還算是順利。

聽了風落這麼說,明丫頭頓時嘆了口氣說道:「行吧,咱們現在去樂叔那邊去吧。」然後便率先朝著前面走去了。

風落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語氣裡面的失落感,但是他現在還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只好默默地跟在明丫頭的身後,妄圖能夠在她的背影中看出點什麼來。

過了一會,他們到了樂叔的住處,還沒進院子里的時候,隔得老遠風落便聞到了從院子裡面傳來的酒香味。這附近綠樹成蔭,草地清新,石板路上也冒出了許多怒放著的野草野花,本就風景秀麗的地方,如今再加上酒香味,就更加得顯得幽靜了。

樂叔大老遠便看到了明丫頭和風落,他皺著眉頭看了眼風落,又看了看明丫頭的表情,頓時便明白過來他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準是又鬧矛盾了。樂叔雙手環臂,無奈地搖了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吶,完全沒有了過去的那種耐心,連相處起來也是如此,就像是要趕著時間去做些什麼似的,只是一直也沒有什麼成效罷了。

「樂叔!」風落和明丫頭同時跟男人打著招呼。

樂叔點點頭,然後將兩人招呼進來,院子裡面已經擺了一大桌的菜了,本來還想著與風落喝一點的,但是轉念一想明丫頭還在這裡,為了防止風落酒後失態,樂叔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好久不見了,臭小子。」才一坐下,樂叔對風落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明丫頭撇撇嘴,拿起筷子來準備夾菜吃。

風落點點頭,笑道:「最近事情比較多,所以就一直沒出來」然後他抬起頭來,有意無意地視線掃過明丫頭,說道:「不過我現在處理得都差不多了,接下來的幾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樂叔笑了笑,他立馬便知道了風落的意思,然後跟明丫頭說道:「那到時候你可以和明丫頭一起出去轉轉嘛,啊?你說呢?」

明丫頭夾起來菜放在碗里,一抬頭髮現樂叔正在看著自己,頓時便沒好氣地說道:「我也有事情要忙的。」

若不是知道實情,光是看她這副義正言辭的模樣,樂叔都差點被她給騙了。

「你有什麼可忙的,我看你這幾天不就是到處散布嗎,也沒見你忙什麼啊?」樂叔喝了兩口自己隨身帶著的酒壺,說道。

明丫頭頓時睜大了雙眼,一時之間又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一下,於是只好倔強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有就是有!」

「行行行……」樂叔也算是拿她沒轍了,於是只好先讓他們吃飯,至於之後的事情,就不叫給他這個老光棍管了,全看這臭小子的造化了。

風落吃了幾口,挑了挑眉,誇了幾句樂叔的手藝,後者聞言,頓時驕傲得要飄起來了似的,仰著腦袋,點了點頭,大言不慚道:「你們以後想吃什麼菜,來找我就行了,我這裡隨時歡迎你們!」

明丫頭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

風落則是看了看桌子上,發現只有樂叔那裡有一壺酒,然後把茶杯裡面的茶給喝了乾淨,因為裡面沒有茶渣,所以風落全部喝完也不會有什麼負擔,然後他舉起了茶杯,對樂叔說道:「樂叔,給我也來點酒唄,好久沒和你喝酒了。」

樂叔聞言,有些訝異地看了風落一眼,然後看了看一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明丫頭,然後問道:「你

這小子怎麼回事?難不成在屋子裡面待著久了,還饞酒了不成?」

「來一點又沒事。」說著,風落抬了抬手上的茶杯。

樂叔笑了下,隨即將自己帶在身邊的酒壺解下來,放在桌子上面,然後為風落倒滿了一碗酒,風落然後接過樂叔的酒壺,給他的酒杯裡面也滿上了酒,兩人有來有回的,不一會兒就喝了不少。

明丫頭吃到後面就已經不吃了,就是坐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擔憂地看著他們喝酒跟喝水似的,一口接著一口,一直都沒停下。

酒過三巡之後,明丫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制止了兩個人沒完沒了的喝酒,然後撇下樂叔一人在家,拉著已經喝醉了的風落走出了院子裡面,開始前往風落的住處。

一路上,風落都跌跌撞撞地走在明丫頭的旁邊,而她則抓著他的胳膊抗在自己的肩膀上,隨著他的搖晃而搖晃,走得也跌跌撞撞的。

遠處。

樂叔長舒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走到了院門口,看著那兩個跌跌撞撞的少男少女,嘴角不禁浮現出一抹笑容。

「真美好啊……」他看著他們的身影在陽光下一直延伸出去,不由得感慨道。

風落感覺自己的頭腦還是清醒的,就是身子不聽自己使喚,轉頭一看,發現明丫頭正走在自己旁邊,然後便含糊不清地問道:「你……還生我的氣嗎?」

明丫頭臉上都是汗,咬牙道:「我不是對你生氣,我是對什麼也幫不到你的自己生氣,你那麼辛苦地在處理著那些事情,而我卻只能夠每天在外面轉來轉去,什麼事情也都沒有……」

「哈哈哈……」風落笑了笑,聲音爽朗又大聲。

明丫頭皺眉道:「你笑什麼?告訴你,別想要發酒瘋啊!不然的話,我之後可饒不了你!」

風落晃了晃腦袋,搖頭道:「不是,我就是覺得,其實……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每次一見到你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渾身又都充滿了力量,而且……很開心!」風落的語氣和他的心情一樣,都高興地飛了起來,臉上都是光彩,看著就高興。

明丫頭聞言后,臉頰已經變得通紅,她沉默了一陣后,聲音軟軟地說了一句:「別瞎說!」

「沒有……」風落低下頭去,眼睛一閉,不知不覺間便睡了過去。

明丫頭側著臉看了眼身邊的風落,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會讓風落因為自己錯過而懊悔不已的微笑。

陽光下,他們的身影一直鋪在地上,像是文章中的某一點,意味著還未完結。

————

風雨驟然下起,從雲海上滾落。

大海之上,唯有一位目盲琴師正在撫琴,其上落下來的雨水全部都停了下來,懸在空中,像是靜止了一般,隨著時間的過去,這樣的雨滴越來越多,到了後面,已經是一片讓人無法輕易忽視的傾盆大雨了,但是這些雨滴在落到男人的方圓幾里的地方的時候,在其琴聲所能傳達到的範圍之內,一切雨水,全部陷入到了停滯的狀態之中。

男人的頭頂上風雲變幻不止,老天像是在醞釀著什麼陰謀似的,天空上面的雲海一直在不斷地翻湧著,彷彿是裡面有著巨龍在騰躍一樣,準備施雲布雨似的。

在男人之外的很長一段的距離裡面,出現了許多個妖靈漂浮在了海面上,它們彷彿就是沖著大海之上的那個男人而來的,亦或是聽見了他的琴聲,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開始向著琴帝這裡襲來。

他的手上動作還是一直都不休止,隨著周圍風雷聲也開始響徹起來的時候,男人的雙手輕輕地抬了起來,就像是在玩耍似的,落下手指,在「黑水」上面,隨著琴聲傳出,那些海上的妖靈開始逐漸顯露出其最邪惡的一面,身子變得巨大,就像是把一路以來的風雨全部都吞到了肚子裡面,所以導致它們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飛蟲,顯得十分得臃腫。

隨著時間過去,這樣如飛蟲一般的妖靈還在不斷地增加,不一會,男人的身邊就已經彙集起了一大片黑壓壓的妖靈,它們全部都是海域上遊盪著的妖靈,正沿著一條既定的路線在走著,但是中途卻被這個男人給截了胡,用琴聲全部將它們給吸引了過來。

察覺到它們的靠近之後,男人的動作稍微和緩了一下,然後他將自己的雙手停在了半空中。琴聲的餘韻還在響著,頭頂的傾盆大雨彷彿也失去了那股凝住它們的力量,然後開始往下墜落。

妖靈開始不再掩飾自己的速度,迅速地朝著男人這邊襲來,就像是閃電一般,從海面上迅速劃過,帶起了一道道的漣漪和溝壑,在海上幾乎要掀起滔天的巨浪。

就在此時,男人雙手落下,輕輕一掃琴弦。

一道琴音從男人的指尖劃過,如同天底下最熱切的對話似的,將周圍的一切雨滴全部都帶著轉移了方向,雨水落下來之後,還未到男人的頭頂,便開始自動地偏移方向,開始朝著四面八方而去,每一滴雨水裡面都被琴聲的餘韻裡面沾染了一點靈力,而隨著它們飛向那些妖靈們,它們也會自動變成世間的鋒銳利劍,就如同一把收攏起來的油紙傘一樣,平時打開的時候,只像是一張柔和的抵禦外界風險的盾牌,但是一到關鍵時刻,需要將其收起來的時候,它便會露出其尖銳的一面,有的時候,在那些用劍高手的手上,甚至可以當作一把利劍來用。

就在下一刻,這些鋪天蓋地的雨滴如同飛劍一般,「嗖嗖嗖」地穿過了整個妖靈所覆蓋的空間,它們的身子被雨滴給穿透,變得坑坑窪窪的,因為雨水的過於快速地經過,導致它們即使是想要癒合身子,也是沒有時間來做到這些,而就在這時,那些妖靈卻開始聰明地聯繫到了一塊,妄圖想要做出一張如同男人那日在海面上遇見的那個時間潮汐模樣的方法,開始變換起了造型,身子變得扭曲起來,變得像是一張巨網,準備從遠處一直到近處,將男人的身子給包裹在這層密不透風的黑暗當中。

但是好在男人也並不只是甘願受到它們這樣的圍攻,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帶著他頭頂上的這層大雨,開始朝著它們一直前進,如飛劍一般,一點也沒有受到阻礙,彷彿是天底下最鋒銳的劍了。

男人側耳傾聽四周的聲音,當感到那些妖靈居然準備聯合起來,做出一個大的幻境的時候,男人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來。

這樣的幻術對於他而言,實際上是最雞肋的表演,因為他根本不受幻術的制約,而且光是他的那把名為「黑水」的古琴,便能夠將這一切的迷濛之色全部都給摧毀,相反的,喚醒的,反而是其他的一些什麼。

男人低了低頭,感覺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動靜從海底下傳來。

然後他開始加快自己手上的動作,就像是天底下手速最快的人一樣,他的手在古琴之上開始變幻出了殘影,如同千萬隻手出現在古琴之上,有時候看上去就彷彿是有著數只手停在空中似的,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對於妖靈的衝擊。而在這樣快速的手法之下,男人的琴聲卻沒有出現絲毫的錯誤,甚至連曲調的變化,都十分自然,完全不像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情,但是他就這樣做到了。所以他才會被稱作為「琴帝」,而自他以後,這個稱號,再無別人可以承擔得起。

當年的那一撥人,現在剩下來的這些,哪一個不是人中豪傑?哪一個不是足以稱霸一方世界的霸主?

有些時候,不是他們不行了,沒落了,而是因為他們不在乎那些虛名了,自動開始選擇隱居的生活,正如冰帝一樣,在那極北之地,選擇了一個大陸作為自己修鍊的道場,同時又招攬了那麼多有才能的女子修士,大家一起互幫互助,形成了一方不容忽視的勢力。即使是帝國,都得偶爾派出使者前去溝通,以獲得自己內心的安穩。

琴聲還在繼續,那些妖靈所聯合起來的身軀開始逐漸變得崩潰起來,就像是一張千瘡百孔的幕布似的,彷彿早已失去了其使用的價值。

就在這時,海面下忽然湧出來了許多的海水,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就要破海而出似的。

男人頓時神情嚴肅了起來,雙手迅速變換,一張巨大的琴聲的網也開始從四面八方落下,如同一道道白色的光束似的,完全不講道理,硬生生地穿插進了這片由劍雨組成的空間裡面。

「看來果然是是還有東西啊……」

男人喃喃道。

他之前之所以一直不準備全力出手,主要就是在等著海底下的這位,在頭頂布置的劍雨也是,都是為了吸引它出來的一個引子罷了。

隨著它即將出現,男人於是瞬間從海面上踏過,身形頓時飛入雲海當中,與此同時,天上降下天雷,與那些劍雨同時,將那些匯聚過來的黑色妖靈們全部都給摧毀殆盡了,只剩下了那個剛剛露出一角的海底巨獸,明顯出現在了海面之上。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隨著那個海底的巨獸露出一角以後,它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開始準備撤退了。

男人皺了皺眉,等了這麼久了,不能讓它就這樣從自己身邊消失,而且,男人在它的身上,還察覺到了一股與眾不同的氣息,這股邪惡的氣息,讓男人心生厭惡,有點想要趕快將其除之而後快。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直覺,男人總覺得,如果不把它給消滅掉的話,可能將來會發生了不得的事情。

於是琴帝瞬間落在了海面上,海浪席捲而來,隨著一聲琴音的響起,周圍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下來。

「聽雷。」

隨著男人的這句話落下之後,四面八方,頓時開始聚集起了雷雲,然後一道道雷電隨即落下,皆是擊打在面前的這個巨大的怪物身上。後者哀嚎一聲,隨即整個身軀全部從海底下露了出來,隨著它整個身軀的出現,男人才察覺到了它的巨大究竟有多大了,光是從它目前出現的聲音傳來的距離來看,似乎它的身長,可以從海面上,一直到達天空中的雲上城,大概就是這個距離的存在。

男人帶著身邊的愛琴「黑水」,一路飄遠,落到了不遠處的海面上。

這個巨大的海獸,想來男人也是搞懂了對面的這個巨大的生物究竟是何物了,他抬起頭,雙手撫在琴上,表情無比嚴肅。

他決心要認真對待了。

因為面前的這個巨大的海獸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一頭貨真價實的域外異族,而且是脫離了域外異族大軍的一個存在。

那個古怪的海獸擰轉身形,身子高高地躍出來,然後濺起了滔天巨浪。

男人輕輕撥弄琴弦,然後那些洶湧而來的滔天巨浪隨即停在了男人的面前,然後隨著他雙手一撥,面前的海浪又隨即退了回去,全部擊打在了那個域外異族的身上。

暫時不知道該怎麼叫它,索性就全部把這樣的海獸全部稱作是域外異族了。與當前的世間存在的海獸不同,面前的這個域外異族,擁有的身軀的巨大,是其他的海獸所完全無法比擬的存在,若是海底下有這樣的存在出現的話,那麼想必海底下的生物們的生活一定受到了嚴峻的挑戰,包括那些海獸們也是如此,在如此強勁的對手出現的時候,說不定也只有退縮的份,沒法輕易地與其對抗。

當如此多的域外異族出現在這方世界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本來海底下存在的生物的生存空間急劇減少,而且這些域外異族並不是來談判什麼的,而是赤裸裸的侵略和掠奪,直接出現在海底下,甚至有些境界高的,已經可以化形上岸了,與它們的溝通成為了帝國的難題,但是仔細一想就能夠知道,它們並不是什麼善茬,沒有那麼簡單就會收手的。

面前的這個域外異族就是如此,它早早地就潛伏在了海底下,目的就是為了等待男人被妖靈圍攻的剎那,然後瞬間從海底下出現,將男人毫不費力地吞入口中,至於這些妖靈的出現,其實也不過是早就察覺到了海底下那個龐然大物的存在的殺意的琴帝順勢而為罷了,其實假如這些妖靈若是不出現的話,說不定它早就出來了,但是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它確實是狡猾。當然了,目的是為了召喚出風雷的男人,也覺得事情並不僅僅只是如此,隨著風雷降落之後,實際上後來那個域外異族是被男人逼出來的。

男人此刻正站在波濤洶湧的海域之上,在男人的不遠處,海面上趴著一個巨大的域外異族,後者的身上有著很多道疤痕,有些看上去還十分的嚴重,看樣子,它是在域外異族裡面也是經歷過一番苦戰的域外異族的存在,而且它此刻的臉已經開始變得猙獰了起來,就像是無數張長了鐮刀的嘴巴一起出現在了域外異族的身上,比起這些,還是它身上的那些蠕動著的東西,更讓人感覺到雞皮疙瘩,因為那些反而呈現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陣點模樣的東西,雖然它們並沒有那樣的效果,但是確實是那樣的,星羅棋布地生長在了域外異族的身上,看上去很是嚇人。

不過對於琴帝來說倒是還好,他頂多能聽見那隻域外異族的沉重的呼吸聲,就像是一道道的風牆砸在了男人的身上似的,讓懸在海面上的男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被這股颶風吹得向後退去,衣服幾乎要被這股強烈的風給扯壞。

域外異族突然張開嘴,怒吼了一聲。

隨著它怒吼聲音出現,海面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海浪,幾乎要到達天空了似的,沉重地向著男人這邊壓下來,就像是一張巨大的寶刀向著男人當面砸下來似的,一切都顯得如此之快,就在剛才,男人還在面對著一群意料之外的妖靈,而現在,則是開始與一個大小堪比一個不小的島嶼一樣的域外異族開始戰鬥了。

男人輕輕搖頭,雙手於是飛快撥弄琴弦。

琴聲陣陣,無孔不入。

海面上,那道巨浪彷彿遇上了一個同樣無比巨大的高牆,將其所有的攻擊全部擋在了後面,而且隨著男人的雙手繼續彈奏古琴「黑水」,那道被掀起的巨浪也開始向著域外異族退去,比起它而言,男人這邊的海域倒是顯得要更加平靜一些,反觀那個域外異族那邊,它的身邊早已是一片暗潮洶湧,四面八方的海浪都開始動蕩起來,全然不同於男人這邊。

他這裡就好像是被琴聲給隔絕開了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只要那個域外異族開始向著琴帝這邊過來的時候,周圍便會立即升起一道有關於琴音的高牆,彷彿是帶著某種可以將其徹底給壓垮的決心似的。男人的臉上,笑容不再。

這時候琴帝不禁為當年為他制定戰術的冥帝而感到一陣感激,因為當年若不是冥帝主動找到他,讓他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優勢究竟在哪,如何用自己的琴聲構建出一套屬於自己的東西,讓他也能靠著一把琴,靠著自己努力得來的東西,用琴聲來擊敗一切阻礙他前往更高處的存在。

男人緩緩地收起飄遠的思緒,然後雙手搭在了古琴上。

四周的風聲頓時都安靜了下來,在那個域外異族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的雙手

已然落下。

然後這一方靜謐的空間領域,頓時又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幾乎是將整個海域完全給包裹了起來,而那隻域外異族也驚訝地發現,無論自己再如何喊叫,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了,而沒有了聲音的它,又還能有什麼懼怕的呢?

根據剛才的一段時間對它淺淺的觀察,男人察覺出它身上所存在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說,它發出的吼聲裡面所蘊含著的空氣的流動的聲音,比如說它一直停留在原地,就是不肯移動絲毫。那麼這裡面所包含的信息,就意味著這個域外異族,極有可能是一個身體笨拙,只能用聲音來發起攻擊的一個存在,域外異族男人雖然接觸得不多,但是僅憑剛才所感知到的一切,男人還是覺得面前的這個域外異族,或許正如他所想象的一樣。

結果果然如此,隨著這道空間開始出現之後,面前的這個域外異族彷彿陷入到了深深地沉默之中,無論它再如何吼叫,也是無法掀起任何巨浪了,只能用它那個巨大而又笨拙的身體,一步一步地靠近男人。

「呵呵……」琴帝雙手撫在琴上,突然笑了一聲。

然後他猛地雙手落下,琴聲漸起。

琴聲一會急切猛烈,一會又如同水流般輕盈悅耳,如春風拂柳般柔順舒緩,一直平鋪在海面上,將所有的隱喻全部包含在了這一陣琴聲之中,不帶有絲毫的情感,目的僅僅只是為了摧毀,雖然是摧毀,但是又有重新建構之意,變幻莫測,神人難辨。

琴聲經過寬廣的海面來到那個龐然大物一般的域外異族身邊,讓男人確定了它的位置的同時,也讓周圍的一切早已暗藏了許久的琴聲,開始從四面八方升起來,凝為了一道實質的鎖鏈,然後只見到空中縱橫穿過無數條由琴聲所凝成的白色的鎖鏈,然後它們很快就將那個島嶼一般龐大的域外異族給捆住了,後者張著它那個鐮刀一般的大嘴,但就是一直不出聲音,此方天地,全部都是由琴帝的法則所建立的存在,在這裡面,除了他,再無別人敢想放聲。

海面上被那個被捆住了的域外異族攪合的天翻地覆的,周圍的海浪都躍起了很高,就像是要飛起來似的,一點也不留絲毫空間,將所見之處全部都由那些海浪給布滿了,但是很快,隨著琴帝的雙手輕輕撫在琴上,那些掀起來的海浪頓時變為了一道道衝天直起的利刃,然後開始不斷地向著域外異族的身上飛去,一點也不凝滯,彷彿是從天而降的劍雨,只不過是換了個方向罷了。然後僅僅只是一念之間,男人前面的那個巨大的如同島嶼一般的域外異族,就這麼四分五裂了,變成了漫天的血花,濺射了一片海面,海面上也因此而出現了無數的水坑,讓那些血滴不斷地從天上降落下來,好比是一場終年不散的大雪似的,一直下個不停。

然後,就只是一瞬之間,在男人面前,那個巨大的身軀開始沉入海底,隨著它的沉沒,海底下又開始聚集了一群游魚,它們張著絲毫不遜色於它之前的那張血盆大口,準備將其吃干抹凈。

想必這就是所謂的生存法則吧?男人心道。

看著面前這片無比平靜的海面,男人隨手撤去了這道空間領域,隨後大雨開始嘩啦啦地下了起來,一點也沒有減弱的跡象。不過相信隨著時間的過去,這片瀰漫著鮮血的海面,也會逐漸地淡化了一切吧?

琴帝抬頭望向頭頂的天空,他那雙早已看不見的眼睛,此刻看上去卻和常人無異,只是眼睛裡面有了更深的空洞罷了。

他於是緩緩地閉上眼睛,感受著雨水滴落在自己的面頰上,就像是一張被洗刷的乾淨的油紙傘似的。

男人隨即拿起了身邊的古琴「黑水」,輕輕抬起一隻腳,隨後整個人便消失在了大海之上,下一刻,便出現在了雲海之上,在這裡,好歹還能感受到陽光的明媚。他雙手輕輕地搭在古琴上面,琴聲一震,那些水滴便全部都消失不見了,然後又是指尖一勾,隨後男人身上被雨水淋濕的衣裳也瞬間變得乾爽了起來。

「彈什麼呢?」琴帝好像在和誰商量似的,側著耳朵問道。

過了一會,他開始盤膝坐在雲海之上,身子挺直,準備開始彈奏一曲《蒼天》!

雲海之上,陽光如雨水似的打在每一處容易沾染其顏色的地方,四周染上了一片金黃。

在這片洋溢著陽光的天地之中,唯有一個目盲琴師端坐於此處,他面容悲泣,彈奏的曲子卻飽含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姿態,聽著這曲子,讓人感覺到那個坐在雲海之上的那位琴師的背影,好像是在站著一般,無法想象的筆直。

時間有時候正如一場大雨,有時候會帶來破壞,有時候又會帶來希望和重生,一切無法言說的隱喻,就這麼深藏於人們生活的各個角落,在安靜地等待著別人的發現。

若是發現了之後呢?那該怎麼辦?

那便彈奏一曲罷……

————

東海。

李丘北今日颳了鬍子,所以看上去沒有往日那麼蒼老了。

促使他刮鬍子的原因其實有很多,嚇哭了沿岸人家的小孩是一個,但是最終讓他下定決心不偷懶,將自己臉上的鬍子好好地刮一下,再好好地捯飭一下自己的模樣,卻是因為聽見了村子裡面的少女們的談話,她們剛開始在聊天的時候提到李丘北的時候,李丘北還有些洋洋得意,若是身邊有人的話,說不定就拉著別人一起去聽牆角去了,聽聽看人家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這位年紀輕輕的御天門的大將軍的。

結果李丘北聽到的卻不止是誇讚,還有同情和尊重。

因為她們在聊天過程之中對於李丘北的稱呼實在是太過於尊敬了,言語之間都是一些禮貌之詞,這讓聽慣了別人誇獎的李丘北也是一時之間有點摸不著頭腦,只感覺自己好像確實是受到了別人的愛戴與尊重,自己在這邊待了那麼久,也算是得到了人們的喜愛。但是馬上他的笑容便不復存在了,因為他從她們的對話裡面還聽見了這麼一句話:「李老將軍也真是不容易,年紀那麼大了,不在家休息,還要上前線,真是值得我們敬佩的人啊……」聽她的語氣中,滿是一種對待老人的尊重和敬愛,甚至還有些覺得心疼。

李丘北剛開始聽到的時候,還沒有覺得有什麼,可是後來越聽越不對勁,直到認識到她們口中的那個將軍確實是自己,只不過是在將軍的前面加了個前綴罷了,但是李老將軍,這真的是夸人的話嗎?為了以防萬一,李丘北回到軍中,隨便找了個認識的老將軍問道:「您看我這樣有多大歲數?」結果老人毫不留情地回了他一句:「老夥計,你還叫我您呢?瘋了吧?也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和我稱兄道弟的……」

老人的話還沒說完,可是李丘北心中的某些地方已經開始破碎了。

他幾乎是要哭出來了,然後趕緊當機立斷,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面,開始收拾起了自己的模樣,首先,就是要先把自己的這個礙事的鬍子給全部刮掉,不然的話,到時候別人見了他,還以為他是什麼地方來的老將軍呢。於是李丘北便痛心疾首地收拾起了自己的模樣,又久違地洗了個熱水澡,舒服的不行。

出來之後,他在鏡子前面欣賞了自己的這張臉很久之後,才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算是終於放下心來。

隨後李丘北走出軍帳,周圍的人頓時傳來一陣的驚訝和讚歎之聲,平日里見這位李將軍邋遢慣了,結果突然收拾了一下,看上去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整個一個大變樣,完全不像是之前的那個鬍子拉碴,看上去像是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野人一樣的老將軍了,這下算是終於恢復了他原本的面貌。

其實李丘北長得不差,五官周正,甚至還有些好看,而且他身材挺拔,穿上一身鎧甲看上去十分威風。只是平日里實在是缺少那份勤勞收拾自己的熱情,他的熱情,全部都用來工作了,所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總是覺得自己就是最完美的,但其實卻經常會忘記了收拾自己,尤其是當事務比較繁忙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就變成了她們口中的「李老將軍」。

然後李丘北在收拾完自己之後,還特意去之前的那幾個女子的面前轉了一圈,和他想象中的一樣,馬上便得到了人們的一陣驚嘆之聲,甚至還有幾個經過的女子看著他的臉經過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跤,差點摔倒在了地上,然後其中一個還被李丘北扶了起來,他用自己所能想象得到的最溫柔的聲音,對她們說道:「沒事吧?」

然後那幾位女子便馬上羞澀得不知所措,然後李丘北便點點頭,轉身離去,留給了她們一個極為瀟洒的背影。

後來她們自然都知道了李丘北的身份就是之前她們口中的那個「李老將軍」,剛開始知道的時候,她們還有些不太相信,但是到了後來,她們看到李丘北進出於軍帳裡面,便確認了他的身份,從那之後,「李老將軍」這個名號便不攻自破了,人們都在說那邊有個年紀輕輕的大將軍,而且長相還極為俊俏。

知道了這件事情的李丘北,只能獨自承受這份莫大的歡愉,卻無人分享,仔細想來,也是可惜。

然後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個老頭,於是準備前去和他分享,結果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終於肯把你那難看的鬍子給刮掉了啊?」

不明真相的李丘北只能疑惑地問道:「您這是什麼意思?您難道認識我?」

「你化成了灰我都認識你!」老人差點就要罵人了,然後馬上說道:「行了,看到你這樣清爽一點的模樣我就放心了,回去吧。」

李丘北這才算是恍然大悟,「合著您之前是在逗我玩呢?!」

「放屁!怎麼說話呢?老夫我這是為了你好,你這整天髒兮兮的,邋裡邋遢的,遠遠地看上去都不像個人樣,誰還有心情跟你一起做事情?還不如想點辦法,讓你自己主動去收拾一下,呵呵……」老人撫須笑了笑,然後說道:「不過看來我的辦法還是比較有用的,一下子就見效了,好了好了,快走吧,別打擾老夫我休息,去去去……」說著,便將李丘北給趕了出去。

得知了真相的李丘北頓時有些不太開心,不過他在經過某處的時候,看到那些女子們沖他這邊投來的欽慕的目光的時候,頓時又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無比舒適地靠在城牆之上,望向一覽無遺的東海,心中感慨不已。

看來人還是得好好收拾一下,不然的話真的容易顯老。

李丘北還年紀輕輕,就開始懼怕起了他未來必將會面對著的一道關隘,那就是死亡之前的一道門檻,那就是衰老,比起死亡,衰老則更像是一場自己給自己的過渡。通過這道門檻,便會迎來死亡了。

李丘北自認為自己雖然有些修行的天賦,但是他也絕對不可能有機會修鍊到可以去神域的地步,他只要還身在這個人間,便不可避免地會迎來屬於自己的生命的終結的那一天。所以當他認清了這個現實以後,便會覺得自己現在所面對的一切,或許顯得就不是那麼可怕了。無論是死亡還是別的什麼,只要敢來,他就敢接受。

城牆上有士兵經過,看到了那位紅衣大將軍,一時之間有點沒認出來,之前見到李丘北,後者總是愁苦著一張臉,然後隨著海邊的風吹日晒,他既是變得黑了一些,又是顯得滄桑了許多。有的時候,他們都有些不太敢認這位的身份。不過今日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拄著他那把標誌性的大刀在一旁,身姿挺拔,看上去格外得有魅力。

這樣的李丘北,才是他們心目中的那個御天門的大將軍!

「將軍,您今天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啊?」有一個士兵實在是沒忍住,走到李丘北旁邊,微笑地說道。

李丘北點了點頭,有些得意地說道:「是不是英俊了不少?」

士兵因為他這突然的不要臉的問題給嗆得咳嗽了一下,然後乾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沒錯……」

李丘北嘿嘿一笑,隨即轉過身去,開始看向那片蒼茫的大海。

「對了,將軍,聽說您在多年前,曾經對還是孩子的那位西北林家的少主提起過切磋的事情,這件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因為最近雪原厄斯那邊傳來了諸多有關於那位西北林家少主的消息,所以將士們也都有在討論,我這實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就準備來問問您。」士兵措辭了一番說道。

李丘北聞言后,輕輕地點了點頭,「事情確實是那樣的,當年我就看出了那個少年非常不簡單,沒想到居然才去了雪原厄斯那麼短的時間,就能拿下兩座城池,而且還殺了兩任城主,這些戰功要是別人的話,估計早就當上將軍了,甚至是大將軍!但可惜他是林家的人……」李丘北說到這,不禁嘆了口氣。

「這是為何?」士兵好奇道。

李丘北今日心情好,便為他解釋道:「你想想整個西北,再想想林家的黑騎……如果想了這些還不清楚的話,那我只能說你實在是太笨了。」李丘北搖搖頭。

「是因為他的身份是林家的少主嗎?」士兵問道。

李丘北點點頭,然後又不由得補充了一句:「不過也不全是,當然了,這些事情就不是你該了解的東西了,牽扯實在是太廣了,即使是我,也不敢輕易地講出來,所以咱們就權當是個秘密,藏在心裡知道就好,千萬不要嘴上說出來。」

他不禁想到了當年的那個少年,以及他當時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勾起了李丘北什麼樣的回憶,即使是現在想起來,他還是覺得當年的林葬天的眼神裡面,除了殺意,還有一絲挑釁的意味。

唉……真不愧是林家的人,一個比一個有種!李丘北有些感慨地想道。

他看著面前的海域,突然皺了皺眉頭,對著旁邊的人大聲喊道:「開始戒備!」

「戒備!」

城牆之上,即將迎來新的一輪域外異族的攻擊。

————

而在與此地相隔甚遠的中部大洲。

一位御劍的黑衣男子正帶著一個滿臉驚恐的白衣女子從雲海裡面竄出來。

後者嚇得像一隻八爪魚似地吊在林葬天的身上,「哇啊啊啊……太可怕啦!嗚嗚嗚……」

林葬天一臉嫌棄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女子,無奈道:「好了好了,我御劍飛低點就是了。」說著,便帶著陳白開始緩緩下降。

陳白趕緊閉上雙眼,她現在突然無比後悔附身到人的身上,比自己在靈魂體的狀態下所感受到的恐懼簡直是天差地別,畢竟靈魂體是很難像肉體一樣感知到如此之多的痛苦的,而附身到了人的身上之後,一切之前沒有的感受,現在頓時又全部都回來了,其中也自然是包括了怕死這一點。

「接下來去哪啊?」陳白情緒穩定了一些后問道。

林葬天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先找個地方落下來再說吧……」

「如此……甚好!」陳白感激地閉上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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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冥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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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調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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