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萬物的輪廓都模糊,重現
東海海域,驀然生出一條裂縫。
靈兒注視著位於海中央的那道裂縫,在海水深處,留有一個金色的通道,許多域外異族正從其中源源不斷地出來。看樣子,那就是傳聞中的那個通道了,連通域外與人間,使得域外異族可以通過這個地方來到人間,只不過很久以前這個通道就被學院的第一任院長給封印了,這麼漫長的時間之後,封印的效力也在時間的沖刷下不斷地削弱了,然後被堅持不懈的域外異族不斷地衝撞之下,通道還是打開了,後來就演變到了如今這個樣子。
她忽然皺了皺眉,在那條通道之中,貌似還有別的東西存在。
林葬天突然開口道:「等會這邊就要麻煩一下你了,我去下面一趟,」靈兒正欲拒絕,她不想要林葬天離開她的視線,上一次的事情讓她心有戚戚,實在是不敢再讓他一個人去冒險了。林葬天好像是看出了她的憂慮,然後又說道:「不用擔心我,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當年將整個浮屠軍團放在了當中,你應該聽說過吧,它現在在書里被記載的,大概是上古時期的珍寶,可以容納一切物品,但其實上面還少了一句話,不止是物品。」
靈兒眼睛睜大了些,看著海下,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說……」她的聲音都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起來,因為她似乎已經猜到了林葬天所做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了,而他將大海分開,把這條通道展現在眼前,意味著……那個所容納著的浮屠軍團所在的位置,也正位於他們的下方。
很難想象,在這通道之中的某個不起眼的位置,居然還放著一枚小球,而其中卻有著數萬浮屠軍團的士兵和將領,那一個個,可都是和林葬天一樣,熬過了萬年之久的存在!
「那你小心。」靈兒最後看著身邊的林葬天說道,他一襲黑衣,笑容如常,月壺劍上纏繞著數不清的天河之水,晶瑩剔透的,每一滴陽光下的天河之水都能映照出靈兒的模樣,但是她們的模樣卻各有不同,似乎是來自各個時期的靈兒,有孩童的模樣,也有現在的樣子,只是看上去更成熟一些罷了。
靈兒收回視線,不敢再看下去了,怕迷失了心智,修道受挫,這天河之水,除非是像林葬天這樣有方法操控的人,不然其他人若是輕易去觸碰的話,極大的可能會消失不見,字面意思上的消失不見。
林葬天微笑著點了點頭,抖了個劍花,天河之水四散開來,變化為無數水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然後下一刻又重新凝為一條晶瑩的絲綢一般的東西,纏繞在了月壺劍上,隨著林葬天一起墜落,目的地為那條金色的通道。
隨著林葬天下去,無數海獸與域外異族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爭先恐後地攀附而上,朝著那個膽大包天的人類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與此同時,那條通道好像又裂開了一點,走出了許多化形為人的域外異族,他們形態各異,各自拿著手中的造型獨特的武器,其中一個男人一身短衣,赤裸著上身,手裡拿了個鏤刻著一隻鱷魚的劍,發出幽幽的綠色,如一隻真正的鱷魚一般盯著朝著他們這邊落下來的林葬天。
林葬天眼神古井無波,近乎寂然。
月壺劍的劍尖朝後,對著天空,無數天河之水從雲海之上傾倒,盡數湧向林葬天的身後,所以從下面看上去,那個一襲黑衣的男人的身後,還帶著一條壯觀的瀑布,如龍捲一般席捲而來。
「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如此強大?」為首的那個男人眉頭緊皺,手上的那把鏤刻著鱷魚的劍居然因為上面的異象而開始微微顫抖了,實在是匪夷所思,除了那幾個人,他還不曾見過如此強大的人類。「快點回去彙報!快!」男人心中十分不安,轉頭跟旁邊的人說道。
「啊?不至於吧老大?我看……」一旁的那個大高個仰著個腦袋看著那個人類,不解道。
男人皺了皺眉,沉聲道:「按我說的做,這是命令!快!」
「好……我馬上去!」一旁的士兵嚇得一哆嗦,很少看老大喜形於色,這回到底是怎麼了?不過他也來不及去細想,畢竟現在看上去是真的要出大事了,於是他飛快遁走,身形沒入海中,從那個通道中離開,去到他們域外。
「準備迎敵!」男人舉起手上的那把劍,朝著周圍喊道。
上空,靈兒看到那些域外異族呈包圍之勢,將林葬天團團圍住,眉頭緊鎖,雖然林葬天說過無需擔心,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手上的那把劍此刻劍氣纏身,劍鳴不已,如一道烈日懸空。
「不用擔心他。」此時,突然一陣清風拂面,還沒等她說話,靈兒的身邊便已經出現了一位目盲琴師,後者一襲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衣裳,手裡拿了個古琴,一臉柔和的笑容,一副從容的模樣,好像普天之下沒人能讓他露出多餘的表情似的,渾身都透著股平靜的氣息。
「我是他的朋友。」琴帝微笑了一下,自我介紹道。「他估計是猜到我會出現,所以才那麼不怕死地衝下去,一點防禦也不做。」說著,靈兒見他低下頭,嘴角勾起,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
靈兒對於身邊發生的這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雖然憑空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自稱自己是林葬天的朋友,不過她也並不懷疑他是在說假話,畢竟這樣一個看上去就像是好人的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危機四伏的東海海域上空的,更何況還是在這樣一個域外異族數量最多的區域。
下方,無數的域外異族開始一個連著一個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海獸,模樣可怖,嘴張得巨大,幾乎把這條望不到邊的裂縫給填滿了,海水倒灌而下,那張巨大的嘴露出獠牙無數,在它的舌頭上,站著數不清的已經化形為人的域外異族,他們看上去個個都與人類差別不大,但是他們身上的那股兇狠強悍的野生氣息卻暴露出了他們的身份,是域外異族沒錯。
林葬天此刻已經抵達巨獸嘴邊,他眼前的那些域外異族的模樣都映入了他的眼中。
嘖,看上去確實和人族一模一樣,就是不知道他們吃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一樣?林葬天心中想道。
唉,多想無益,林葬天皺了皺眉,開始將月壺劍以及月壺劍上纏繞著的天河之水移到身前,準備把面前這些攔路的傢伙全部除掉,雖然他沒有做任何防護,但是他感知到了那道熟悉的氣息,是他沒錯。
既然他來了,那麼我也就能放開手了。林葬天嘴角微微揚起。
巨獸的舌上,那個男人攥著劍的手越握越緊,就差沒捏碎了,他心弦緊繃,一點都不敢放鬆警惕。
天空之上。
被世人尊稱為琴帝的男人輕聲笑了下,與一旁緊張的靈兒說了聲:「姑娘還請稍稍後退一些,免得等會濺到了他們的血。」他說話不緊不慢的,好像閑聊一般。靈兒聞言,趕緊往後退了一些,不過她的視線還跟隨著林葬天的身影,她倒是真想要看看他們如何將這眾多域外異族給殺掉,因此她選擇了一個視野極佳的位置,一切都盡收眼底。
前面不遠處,琴帝悠悠然將古琴黑水放置在身前,後者緩緩地懸在空中,身為天下十大名琴之一,它實在是太過於低調了些,當初琴帝從冥帝手中拿到這琴的時候還名聲不顯,只是個痴迷於樂曲一道的修道者罷了,誰也不會想到不久之後他便會和這黑水一樣,變得天下皆知了。
琴帝不禁回想起了過去的事情,緩緩收斂思緒,然後他想了想,「今日不如來一首新曲吧?」他自言自語地說著,臉上有些笑意,「名字就叫驅逐?」說到這,這個面容和煦的男人不禁搖了搖頭,嘆道:「在取名字這件事上,我還是不如他,算了算了,名字就先不定了,等之後問問他再說吧。」
說著,男人雙手撫上黑色的古琴,左手按弦,右手輕撥。
琴聲悠長曠遠,靈兒眼皮微顫,如聞天籟,彷彿天地之音在耳畔和眼前一起出沒。
「開路。」琴帝輕語一句。
下方,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巨獸的臉部突然開始凹陷下去,然後是牙齒全部一起崩碎,聲音聽上去像是冬日裡被摔碎在地上的冰塊,從房檐上摔落的冰碴子。
為首的那個男人突然咳嗽一聲,結果咳出了血來,接著眼前變得混沌不清,耳邊也嗡嗡然,好像許多水灌滿了耳朵一樣,有一種沉淪的絕望之感。
最後男人的眼前出現的是那個年輕人,後者的臉上掛著一副令人生厭的勝券在握的笑容,只是輕輕瞥了眼他這邊,便從他旁邊一閃而過了,接著男人感到自己的身軀沒了知覺,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大半個身子居然已經消失了,白色的劍氣如流水
一般從下面流逝而過,天河之水鋪天蓋地的,把身後的這尊巨獸的嘴巴硬生生地撕開了一個口子,將那條金色的通道又重新展露在了世人的眼中。男人想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是就連他手上的劍都已經消失不見了,他也只剩下殘喘的最後一口氣,實在是沒了氣力去阻止。
在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只是: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下方。
林葬天瞬間出現在那條金色的通道面前,然後他注視著那個不斷冒出域外異族的通道,沉了口氣,隨後一劍揮去,破開了一條通路,然後一頭扎了進去,身形隱沒其中。
空中,靈兒雖然猜到了林葬天的做法,但是看到他直接走進這條通道之中,還是難免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姑娘,接下來咱們得合作了。」
正當靈兒看著通道的時候,前面的那個男人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把她的思緒瞬間拉了回來。
她便也看向四周,發現他們這裡,確實是域外異族眾多,無數頭巨大的域外異族從海下冒了出來,不再藏匿身形的它們,個個都是龐然大物,都不需要御風,直接就能平視靈兒他們。
「好!」靈兒咬了下嘴唇,持劍御風而立,渾身的氣勢都與往常截然不同,多了些肅殺的意味。
前方,琴帝感受到身後的那股氣息,突然「咦」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和驚喜。
接下來,他們的敵人將會是此處幾乎所有的域外異族。
需要花些時間啊。琴帝感慨了一番,好像好久沒有這樣戰鬥過了,居然有些懷念。
來吧。他微微抬頭,於他的世界里,黑暗之中,閃爍著許多道大小不一的白色光點,它們都是域外異族。至於身後的靈兒,則是一抹青色的光點,格外明亮,而下方的林葬天,卻是一輪明日,如同火球一般燃燒著,即使進入了通道之後,依舊能感知到他身上的那道熟悉的氣息,和當年一樣,沒變多少。他有些欣慰地笑了。
遠處,通道內。
林葬天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域外異族,都被他以劍氣斬開了,周圍黑漆漆的,可以感知到前方來自域外的那股如同洪流一般的荒蕪氣息,似乎是比遠古還要古老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這個通道究竟是何時打開的,只知道對面的那個世界,常人無法存活下來,是域外異族的天下。
不知過了多久,在林葬天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枚金色的小球,林葬天不禁露出一抹微笑,手指觸碰在上面的瞬間,林葬天整個人便也消失在了遠處,身形驀然消失。周圍的域外異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一道白色的劍氣湧入,然後下一刻看到周圍漂浮著的同伴的身體,才明白了過來剛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不過它們也沒有偽同伴的死亡悲傷的習慣,只是爭奪著同伴的身體,想要吞下它們的身軀來強大自身,比野獸還野獸。
乾坤球內,林葬天手握月壺劍獨自走在這個漆黑一片的地方,寂靜充斥在這個空間的各個角落,光線微弱,這裡是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所以尋常存在是很難熬過萬年之久的,更別提是數萬的浮屠軍團了,不過林葬天相信他們可以熬過來的,熬到自己出現在這裡,帶他們出去。
林葬天緩緩地走著,最終來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門前面。
他抬起頭來,石門巍峨,氣息古老磅礴。
許久未見了,居然已經這麼舊了啊……林葬天心中感慨不已。
林葬天深呼吸了一下,渾身氣勢一變,眼神寂然,月壺劍懸在身側,跟隨著林葬天一起來到石門面前,像是一位兢兢業業的劍侍。
他抬手緩緩地推開這道沉重的石門,一道縫隙露出,透出了石門后的世界,光線暗淡,無數屍骨堆砌如山,上面安穩地放著一個古樸的棺材,棺材周圍縈繞著無數條金色的光線,其上雕刻了不少晦澀難懂的紋路和圖案,淡淡的雲霧遮蓋其上,把它襯托得不同尋常。
偌大的黑色的空間內,唯有此處有光亮。
林葬天注視了許久,終於用力一推,將石門完全打開。這道石門唯有封神境界的林葬天可以打開,所以他那句等久了的話既是對他們說,也是對自己說。
他緩緩地向著那個棺材的方向走去,那個棺材是他為自己打造的,裡面放著他當初的衣物和佩劍,他們守著棺材,如同守著冥帝一般。
在林葬天踏入這個地方的瞬間,他身體兩側便不知何時出現了兩位同樣身穿黑袍的人,他們皆單膝跪在地上,身體顫抖,激動難耐。
「主人!歡迎回來!」他們二人皆聲音嘶啞地說道。等了萬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們二人也已是老人的模樣,此刻二人的眼睛都已被眼淚填滿,眼眶紅通通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眼前模糊一片。
林葬天輕皺眉頭,微笑著說道:「我來晚了。」
「不晚不晚……」兩人感慨萬千,抬起袖子擦著眼眶,聲音帶著哭腔回答道。
林葬天笑了下,「起來吧。」將二人拉起,兩人都老了,如今看到對方,三人無言良久,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最後三人互相拍了拍肩膀,林葬天看向他們二人,拿出了兩個酒壺扔給他們,說道:「這裡面裝著的酒夠你們喝一陣子了。」
「哈哈哈……」老人樂得合不攏嘴,豪爽地揭開酒壺就開始喝了起來,當初交給他的酒已經被他們喝得差不多了,就等著今天呢。林葬天見此,便也拿出了酒來,與他們碰了碰,仰頭一口飲下,一切盡在不言中,都在酒里了。這萬年以來的等待,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都一口飲下,今後都該在陽光下豪爽飲酒高歌了。
過了不知多久,三人都坐在了地上。
林葬天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大概說了下,又聊了許多別的,最後林葬天站起身來,看向此間所有散發著微弱白芒的骨堆,嘆道:「還好大家都還在……」說著,他開始向著那個棺材的方向走去,一襲黑衣的后擺輕輕揚起。
身後,兩個老人相視一笑,然後低下頭來,一手負后,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帝王走上屬於他的地方。
萬年之久的等待,終於讓主人明白了「道」之真諦,不虧!
林葬天看著那個映照在光下的古樸的棺材,心裡無限感慨,最後當他出現在棺材旁邊的時候,遮蓋著棺材的雲霧瞬間散去,當他手掌撫上去的時候,棺材的蓋子輕易移開,露出了棺材裡面的東西。
「好久不見了啊,老夥計。」林葬天嘆了口氣道。
棺材裡面躺著的,是他當初的衣裳和佩劍,冥帝之劍,與冥帝始終示人的黑衣,都不是凡品。
一股黑色的氣流從林葬天的腳邊湧現,然後瞬間將他和棺材一起包裹了起來,很快它們便散開了,就像是突然吹來的一陣風似的,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轉而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現,一隻腳從其中露出來,此刻黑色的棺材已經不見,唯有一座王位懸在空中。
林葬天穿上了自己的那件衣服,手拿冥劍,如同舊日的冥帝一般,輕輕提起衣袍,坐在王位之上,俯瞰眾生。
遠處,兩位老人早已是激動不已,瞬間單膝跪在地上,右臂橫在胸前,大聲喊道:「恭迎主上!」眼淚和聲音一起落了下來。
隨著他們這句話出來,整個黑色的空間內,那些白瑩瑩的骨堆也頓時爆發出了一股股不屈的意志,散發出數不清的白色光束,眨眼間便充斥在這個空間之內,使得整個空間都變得聖潔了許多。
林葬天坐在懸在空中的帝座上,微微笑著。
他低下頭,腿上放著如月一般銀白的月壺劍和渾身漆黑的冥劍,他將一隻手點在月壺劍上,後者頓時化為了一灘流動著的固體,其中閃爍著一截當初熔鑄其中的。林葬天注視著已經變為鑄劍材料的月壺劍,雖然有些可惜過去的時光,但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恢復大家的本來面目,喚醒沉寂萬年的冥劍。
林葬天併攏雙指,如月一般流淌著的「水流」在他的指尖匯攏,最後被他輕輕點在那把黑色的冥劍上,所有的銀白「水流」全部匯入其中,像是被吞沒了一般。
過了一會,冥劍像是終於吃飽了一些,嗡嗡地響了一陣,隨後飄然掠出,像是終於醒來,認出了喚醒自己的人,圍繞著林葬天身體周圍轉來轉去,興奮不已,如孩童一般興高采烈的。
「回來。」林葬天勾了勾手指,輕聲說道。
話音落下,空中飛來飛去,興奮不已的冥劍頓時停在了空中,然後瞬間掠回林葬天的手邊。
林葬天笑了笑,起身走在空中,他抬起握劍的手,舉起冥劍,高聲道:「大家都醒來吧!」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圈圈黑色的氣流從這個空間的四周湧現
出來,如同海潮一般滾滾湧來,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環出現在這裡,它將那些化為白骨的浮屠軍團盡數吞沒進去,無聲無息的。
兩個老人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驚世駭俗的一幕,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感慨,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主人使出這一招,就算是死了也無憾了。
出現在此處的圓環名為輪迴之盤,又為冥界的判官令,是地獄才會出現的東西,此物可以扭轉乾坤,將生前擁有不屈意志的半死人恢復如初,對於這些自己主動選擇成為白骨以度過萬年之久的時間的浮屠軍團的將士們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東西了。
而使用出此招的觸發之物,就是林葬天手上的那把通體黑色的冥劍了。
過了一會,在那個巨大的圓環即將把所有的白骨都吞噬掉的時候,突然不知從何處冒出了一句狠厲的聲音:「冥帝,輪迴之盤不是你的私物,不可如此放肆!」
「哦?是嗎?」林葬天微微皺眉,眼神玩味地看向那個圓環的對面,聲音冷冷地說道:「不是我的,還能是你的啊?」
「冥帝!休要猖狂!」那個聲音又提高了些音量,嚴厲道。
林葬天揉了揉眉心,慍怒道:「閉嘴!」
話音落下,那個聲音也便不再出現了,似乎是被林葬天呵退了似的。
遠處。
兩個老人都噗嗤一笑,對那個來自地獄的傳令官十分不屑。
就像主人說的那樣,輪迴之盤雖是地獄之物,但也是主人修好的,如果沒有主人,他們現在還不拿這個東西當回事呢,說不定都要銷毀了,而且主人都沒拿走,只是偶爾一用,也不知道地獄的那些人哪來的那麼多事?他們實在是想不通,都說世上好人容易被欺,可他們這樣看著就不像是好人的傢伙,怎麼還能被人欺負呢?那自然是不行的!
兩個老人雙臂抱胸,冷眼看向圓環對面,身為冥帝手下的得力幹將,他們也曾跟著冥帝去過幽冥之地,在那地獄闖蕩過一番,還鬧出了不小的名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後來想起的時候,兩人都覺得地獄裡面其實也就那樣,沒啥好的,所以當初冥帝才跟他們說地獄沒什麼好的,以後還是得去神域,所有人一起!也就是為了這個承諾,他才會選擇入了輪迴之道,目的就是為了帶著他們這麼多人一起去神域,做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逆天之舉。
「哈……」他們笑了笑,普天之下,估計也就唯有主人才能讓他們這兩個世間難尋的刺頭能夠俯首稱臣了。
林葬天緩緩收劍,微笑著看著從那個巨大的圓環裡面走出來的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此刻他們都已不再是白骨的模樣,全部都是血肉之軀,都是活生生的人!
兩位老人瞬間出現在林葬天身側。
他們一同注視著下方。
萬千骨堆早已一空,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是當年人人聞風喪膽的第一軍團——浮屠軍團!
他們一個個的,都看向高處那個熟悉的身影,渾身顫抖,眼神炙熱,那是他們的信仰,是他們等待了萬年之久的人!
「主人!」眾人齊齊跪下,右臂橫在胸前,聲音震天響。人人都如當年一般。
林葬天心中有些觸動,抿起嘴,眼眶微紅。
一旁的兩個老人都十分默契地側過頭去,眼眶裡同樣有熱淚。
最後林葬天看著這幅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景象,好久都沒有說出話來,最後一肚子的話到了嘴巴也只成了簡簡單單的一句:
「我回來了。」
————
東海海域之上。
靈兒和琴帝周圍,域外異族的屍體出現了一輪又一輪,靈兒覺得若不是這東海實在是深不可測,說不定這些域外異族的屍體都能將海給填平了。
此刻下方還有不少域外異族在爭搶著同伴的屍體吃著,這樣的一般都是普通的域外異族,除此以外,仍然保有理智的,就是那些化形為人的域外異族了,他們化形為人,吃同族的屍體對自身的修為實在是無益,而且還會積生污穢,不利於修行。
靈兒望著下面那一個個乘著海浪升上來的域外異族,有些發愁,這些人源源不斷的,殺也殺不完,實在是累人累心。
她咽了咽口水,看向一旁氣息平和的男人,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他怎麼去了那麼久?你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嗎?」
「你擔心他?」男人笑了下,問道。
靈兒被他這麼直接的問話整得臉頰有些泛紅,她也沒否認,「嗯」了一聲。
男人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微笑道:「他已經出來了。」
「嗯?」靈兒愣了下,她望著海面,海水永恆一般,倒映著蒼穹,那道裂縫也早已合上,此刻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也沒感受到林葬天的氣息出現,正當她皺著眉,以為他是在逗自己的時候,面前的海水卻忽然整個鼓起,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海底出來似的,要將這大海給整個掀翻一般。
靈兒看著眼前這一幕,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因為實在是太過於震撼了。
一旁的琴帝神色有懷念之意,嘴角劃過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後繼續撫琴掌音,驅散域外異族,海面上波浪重現,很快便波瀾萬丈了。
此時此刻,人間某處海域,南宮七溪站在風角鯨的身上,忽然抬頭驚呼了一聲:「浮屠軍團?!」
「這是啥?」身下的風角鯨還沒來得及得到回答,便已經看到身上那個男人興奮得不可自已,在自己的身上蹦蹦跳跳的,然後一臉興奮地撲在風角鯨的身上,拍著它的身子興奮地說道:「咱們現在去東海怎麼樣?現在!」
他可是好久沒有見過浮屠軍團了,南宮七溪搓了搓手,恨不得自己現在就在那裡。
北海海域的某處島嶼。
冰雪城堡內,冰帝感知到了遙遠的東海傳來的那股熟悉的氣息,頓時站了起來,她手指攥著,糾結不已,然後猶豫了許久之後又坐了下來,她一手敲在王座上,氣道:「哼!早知道當初不答應他留下來了!」她心中又氣又可惜,自己不能見到浮屠軍團重新面世的那一天,實在是一大憾事!
東海海域。
大海徹底被掀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偌大的海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這麼多人,共有數萬計!
這個來自很久以前,且早已威名赫赫的浮屠軍團,正平穩地懸在空中,每一個人皆御風出現在東海海域上,無聲地踏破海上的泡沫。
浮屠軍團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強者,過去曾有一句話形容他們最為貼切:「也唯有他們,可以無懼死亡,在那地獄裡面也能鬧出動靜來。」
而此刻這樣一支可怕的軍團,時隔萬年,終於出現在了東海上。
林葬天位於最前,身後跟著一個懸著的王座,後者也是世間難得的寶物,是他當年從地獄,也就是冥界裡面拿出來的,不小心認了主,從那之後就只認林葬天為主人了,甩也甩不掉。
他的身旁站著兩位身穿黑袍的老人,此刻他們二人將兜帽摘下,露出了他們的本來面目。兩個人身為當年冥帝最為得力的兩個手下,身上傷疤不少,但是臉上的極少,一個只有淺淺的一道刀痕,另一個是眉上有一道明顯的劍痕,削掉了一小截眉毛,還記得當初大難不死的他照鏡子的時候罵罵咧咧的,不是為自己身上駭人的傷口,而是為自己少了一截眉毛生氣。
身後眾人個個氣宇非凡,他們難得出來喘口氣,此刻正貪婪地呼吸著重新歸來所能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忽然有人眉頭一皺,罵了一句有毒氣,旁人以為是罵自己,很快大家便吵作了一團。
前方的兩個老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無奈,這樣的事情在浮屠軍團裡面時常發生,大家都是散作滿天星的存在,也唯有冥帝能讓他們的勁往一處使。
果然,在林葬天回頭看向他們的時候,鬧聲很快就消失了,鬧事的人左看看右看看,生怕主人說什麼,他可不想剛出來就軍法處置。
不過林葬天卻沒說什麼,只是淡淡地說道:「周圍是瘟疫形成的毒氣,大家小心,現在域外異族又出現了,你們都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眾人點點頭。
林葬天笑了下,看了眼身邊的兩個老人,緩緩地說道:「老規矩,別在這丟命!」
「去吧!」林葬天拿起冥劍,浮屠軍團瞬間散開,開始向著東海海域的四面八方遍布開,他看了看,輕輕點了點頭,默契都還在,隨後便也將冥劍立於身前,然後一劍揮去。
隨著劍光一閃而逝,林葬天注視著面前銀色閃耀的海面,眯了眯眼。
海面上的域外異族被劍光如切豆腐一般地劃過,倒落一片,墜入海面,一抹血色逐漸蔓延在天際,與西邊的雲彩混成一團,萬物的輪廓也因此而變得模糊了起來,如同一幅久遠的畫卷徐徐鋪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