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天河傾落
整個東海海域上空,彷彿憑空出現了一束光亮,宛如利劍一般,將這黑得徹底的海域給照得明亮,掃除了一切污穢。
那由瘟疫附著的氣體伴隨著海風四處飄蕩,瀰漫在整個海域之上,若不是東邊那道防線又加固了一遍,保護罩打開及時的話,說不定現在帝國內已經全部都是瘟疫所造成的慘絕人寰的後果了。但即使如此,帝國的其他方位依舊是不得不防。以現在東海瘟疫擴散的速度來看,若是帝國不加緊封鎖的話,瘟疫絕對會進入帝國內部,到時候帝國所要面臨的,就將是那在海底廢墟所見的預言之果了,生靈塗炭,萬物凋零,這場面估計除了那個瘋瘋癲癲的齊祥其,所有人都是不願意麵臨的。
以林葬天他們所得到的消息來看,目前瘟疫集中在東海海域,若是不趕快消除源頭的話,那麼日後再想要控制住其擴散的話,就難上加難了。
可是……林葬天看向他們船隻的周圍海域底下那些蠢蠢欲動之物,眼眸被此處透出來的陽光照得金黃,此刻的林葬天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絲絲的神性的意味。煙兒將這一幕收盡眼底,嘴角不由得上揚起來,她熟悉這一幕,這是預示著他即將破境的徵兆,也就是即將擠身神靈之前的一些反映。
月壺劍自林葬天抽出來之後就圍繞著他身體周圍開始盤旋,像是一個循環不斷的圓環,劍光灑落一片,比陽光還要純粹刺眼一些。
靈兒驚訝地發現,自林葬天從船上御風離去之後,他們船隻周圍的肉眼可見的瘟疫氣體隨著天空乍破的一束陽光,也盡數消除了,除他們這裡以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
劉澈喉頭滾動,咽了咽口水,他抬頭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身影,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那股天下罕見的氣勢,久久無言。唯心中彷彿是被放入了一顆火種一般,不自覺地就隨著海風一吹,燃燒了起來,且有生生不息、不止之意。他握緊拳頭,額前的發不斷被風吹開,露出他那雙逐漸變得堅定的眼神。
林葬天看了看周圍,突然抬起手,月壺劍隨之停止盤旋,出現在他的手中。隨著劍氣漣漪四散開來,一身潔白的月壺劍便也被那位一襲黑衣的男子拿在了手上。隨後林葬天一劍斬下,動作平平無奇,看上去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劍,但這一劍過後,靈兒他們所乘坐的小船周圍,突然出現了一圈溝壑,海水向外推移,露出了一道圓環模樣的空隙,如同山間的溝壑一樣簡潔分明。與此同時,一道道劍氣開始從海底擴散開來,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網一般遍布開來,在海中飛速鋪開,一張劍氣凝為的無形之網像捕魚一般向著那些域外異族飛去,凡所經過之處,都是一片血污,彌散在海中,染紅了一片深邃的藍海。
靈兒站在船邊往下望,唯有他們這處和周圍的海域隔開了一道寬大的空隙,放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底,天知道林葬天的這一劍到底斬了多深。靈兒看得嘖嘖稱奇,幾乎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但一看到旁邊一臉平靜的煙兒,她抬起的手便也收了回去。
煙兒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和當年一樣壯觀的場景她也見過不少,過去冥帝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凡見過他出手的人,無一不感嘆他的強大。他身上的強大不單是來自於他的境界,他的強大,更是一種直觀的感受,肉眼可見的強大和深藏不露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的。而對於冥帝而言,他屬於是那種深藏不露了還肉眼可見的強大,罕見至極!
她撫掌微笑了一番,然後像是被眼前的滔天氣勢所打動了,秀口輕輕一呵,一抹白色的靈氣湧出,在她的面前凝聚成了一把通體白色的袖珍小劍。她抬起手來,讓那枚小劍悠悠然飄在她的掌心。煙兒目視前方漸漸回攏的海水,輕聲笑道:「咱們是時候也該露一兩手了。」
劉澈聞言,馬上來了勁,挽起袖子就準備去到海上,但是被煙兒眼神制止了,「你暫時先待在船上,幫我們善一下后,處理一些漏網之魚。」
「好吧。」劉澈低了低頭,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下來,雖然是些蝦兵蟹將,但是蚊子肉再少也是肉啊,不嫌少,只怕不能痛快殺敵!他樂觀地想道,沒一會就又抬起了頭來,精神振奮。
靈兒一邊感慨煙兒的為師之道,一邊抽出了自己的佩劍,雙腳離開了船板,準備御風到林葬天身邊。
「準備怎麼辦?」林葬天來到林葬天身邊的時候,底下的圓環溝壑已經被染紅的血水給填上了,瞧著這一片渾濁的海面,靈兒心裡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有一絲淡淡的悲傷。
林葬天看了眼靈兒,她這些日子感覺變化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冰帝的那句話,現在他看向靈兒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自己在看著某個故人一樣的感受。他默默收回視線,看向遠處,「這迷障可以用劍氣擋開,但是無法將其徹底消除,眼下唯有找到瘟疫的源頭,只能慢慢去找了。」
靈兒看了看四周望不到邊際的海域,說道:「難道我們要將整片海域都找遍嗎?這得花多久的時間啊?」
「花不了多長時間的。」林葬天笑了笑。
「嗯?」靈兒來了興趣,好奇道:「你有辦法?」
林葬天笑了下,看向另一邊。
一襲紫衣驀然出現在身側,「主人,有何吩咐?」煙兒看向林葬天,準備等待他的命令,一如當年。
這一幕場景確實足夠讓人恍神,可惜當年的幾個故人,眼下都不在這。煙兒的心中感到一陣可惜,但又為自己可
以獨自先行置身其中而感到一陣莫名的歡喜。
林葬天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抬起一指,點了點幾個方向,說道:「那幾個方位的域外異族的氣息比較強烈,應該是有化形的域外異族,你們記得小心一些。」
「明白了。」煙兒微笑道,她隨即神色變了變,眉頭微蹙,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與眾不同了,渾身被一股紫色的氣流所包裹,像是披了一件戰甲似的,格外英武。
「那你呢?你不會又想要自己一個人吧?」靈兒皺眉道,她可不想要上回在雪原厄斯發生的事情再次發生了,光是上一次,就足以讓她整日睡不好覺了。
林葬天看了眼一旁皺眉盯著自己看的靈兒,笑了笑,說道:「你不用擔心我,等會咱們一起行動,出不了問題的,況且我現在已經差一步就擠身神靈的境界了,已經很難死掉了。」
「你啊……」靈兒搖搖頭,本來還想要反駁些什麼,但是看在他要她一起跟著的份上,便也沒了火氣,只想著等會怎麼幫他,不給他拖後腿了。
一旁的煙兒倒是見慣了的模樣,當聽到了林葬天的命令之後,便已經隨時準備出發了。
「那主人……我就先走了。」煙兒說道。
「嗯,」林葬天點了點頭,「注意安全。」
煙兒展顏一笑,隨即踏出一步,眨眼便消失在了空中,如一縷紫煙飄散,飄然無物似的。
下一刻,一襲紫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海域的各個地方,每一處都有她的身影,也都有那把隨身跟隨的通體潔白的小劍。她所到之處,飛劍迅速貫穿每一位看到她的域外異族,和林葬天說的一樣,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域外異族化形而成,而且他們裝備精良,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心血來潮之舉,而是至少謀劃了幾年的樣子,不然不可能有這麼大量的精良裝備,居然每個化形的域外異族都有一整套的裝備。
煙兒默默地將自己看到的一切記下,準備在之後與林葬天說起的時候,能夠有東西補充。
分身十二之多,還猶有餘力,要不要再分身一具呢?煙兒看著面前的那群域外異族,抬手飛劍穿過一系列域外異族,一邊暗自想道。
「不可,留點力氣準備隨時應對突發情況,海底還有很多虎視眈眈的域外異族,只是它們現在還都在沉睡罷了。它們之中,隨時都有可能會有新的化形為人的域外異族誕生,不可不防。」煙兒心湖突然泛起了一陣漣漪,是林葬天的聲音,到了他這個境界,以他的手段,可以讓他的聲音出現在特定人的心田,還能夠聽到他們心中的想法。
感受到這股熟悉的感覺之後,煙兒不禁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嘴唇抿起,於心中答應了一聲,然後收回了一縷溢出體外的靈力,這一縷靈力本是為新的分身所準備的,但是在林葬天說過之後,煙兒便將自己的分身維持在了十二這個數上,不再擴大了。她微微揚眉,瞥向周圍從海底攀爬出來的各型各樣的域外異族,甚至其中還有不少與它們勾結在一起的海中的其他魚族。她飄然站在空中,那把袖珍飛劍就在眉間旋轉,劍尖指著那些漸漸包圍過來的域外異族。
「哼!」只聽聞一聲冷哼,下一刻,飛劍便來去無蹤了,而那些漸漸擁過來的域外異族們,身上卻出現了不知多少個血窟窿,汩汩地往外冒著血,失去了生機之後緩緩沒入海面。
一切皆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得實在太快。這是煙兒戰鬥的特色,飛劍奪命,分身眾多,於戰場上是一大不可或缺的天大殺力,之所以讓她來這幾處,也是林葬天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同時也是因為他足夠了解她的實力,所以才放心讓她來的。
遠處。
劉澈抬起頭來,「那個……少……少主,我還是待在船上嗎?」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喊林葬天了,居然脫口而出了一句林家黑騎稱呼林葬天的少主。
林葬天聽了也是有些忍俊不禁,笑道:「我可不是你少主。」劉澈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的笑著。
「你啊,就還是在船上待著吧,不過你也不用覺得無聊,我這剛放了它們那麼多的血,等會這裡有的你忙的,還是那句話,記得注意安全,有事叫我一聲,我立刻就會出現。」
劉澈聞言,一邊放下心來,一邊拍著胸口說道:「沒問題!這裡就交給我了!」
林葬天笑著點點頭,然後對靈兒說道:「隨我來。」
下一刻,一道劍氣長河突兀地出現在他們二人的面前。
靈兒愣了下,然後很快跟上林葬天,和他一起隨著這條白色的劍氣長河往前。
海潮被劍氣推開,浪潮滔天,數不清的海底的域外異族全部化為烏有,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途中,他們遇見了西風和趙靜直他們,幾人簡短地打了聲招呼,然後便分開了,之後又遇到了莫雲符,後者見到林葬天他們一臉欣喜,正準備好好敘舊一番,但又被林葬天笑著婉拒了,說等之後再聚,莫雲符看著面前的這條滾滾的白色劍氣,便也明白了林葬天是要做什麼,善解人意地說了聲自己之後過去找林葬天,幾人便又分開了,最後見到的,是已經精疲力盡的洛梅他們。
李丘北雙手叉腰,看著林葬天腳下的那條誇張的劍氣長河,先是感慨了一番,然後又問道:「你這是要去哪?這周圍可還都是域外異族呢。」
洛梅和噬元待在一塊,此刻也氣喘吁吁地看向林葬天,見他身邊居然連個隔絕瘟疫的東西都沒有,全靠那道洶湧的劍氣,不由得為他擔心起來:「你這一點也不設防,這瘟
疫可是無孔不入的,雖然你有劍氣阻擋,但也不能這麼託大吧?」她同時也注意到了林葬天身邊的靈兒,之前在學院的時候她們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沒說過幾句話而已,還是知道有這麼個人的,聽說她的天賦極高,很早就被師父帶走去修鍊了,現在既然出現在這,那想必是已經出師了吧?她心想。
林葬天看了眼李丘北和洛梅,見他們一副氣短的模樣,不由得笑道:「你們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再這樣下去的話,早晚被這些域外異族給吞了不成。」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不在這,這麼多的域外異族誰去擋?」李丘北聞言,頓時沒好氣地說道。
林葬天神秘一笑,說道:「這一點就不需要你去擔心了,我自有辦法。」
「什麼辦法?」李丘北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以他對林葬天的了解,他這模樣明顯就是又有了什麼瘋狂的想法。
洛梅看見林葬天這副笑容,眉頭皺了皺,心想他難道還真的有辦法不成,畢竟這可不是當年他們一同遊歷中部大洲,眼下的這些域外異族,可都是極其生猛的存在啊,根本不能把它們歸為人間的族類。
林葬天笑了笑,留下了一句你們等會就知道了這句話之後,就與靈兒一同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望著滾滾劍氣東逝,船上眾人怔怔無言,只覺面前的海風突然拂面而來,瘟疫的氣息一點都無。
李丘北嘆了口氣,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看向林葬天離去的方向,舒了口氣之後嘆道:「這小子……我是越來越打不過他了。」
洛梅掙扎著站起身來,握住那把青竹劍,咬牙道:「他這回,定是有備而來,剛才所言非虛,不如我們就拭目以待,不過在這之前……」她望向那幾隻漏網之魚,眼神銳利,嘴唇微動:「得先把那幾個礙眼的東西除掉再說。」
「還是你了解他啊。」李丘北點點頭道,然後他拿起那把紅色長刀,指向前方,喊道:「殺!」
船上眾人聞言,於是便也以相同的話語回應,聲音大了數十倍:
「殺!」
遠處。
林葬天與靈兒停留在一處無人煙的海域上。
靈兒不明白他們過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她也只是跟在林葬天身邊,避免發生雪原厄斯那樣的事情。
「差不多就是這個位置了。」林葬天低頭看了看,淡淡地說道。
靈兒不解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林葬天笑了笑,看向她,說道:「聽說過天河嗎?」
「天河?」靈兒若有所思,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問道:「你說的是雲海之上,天門打開之後留下的神跡嗎?」
「嗯,」林葬天點點頭,說道:「之前言天他們跟我說了他們在天上遇到過天河。」
靈兒驚訝道:「天河真的存在啊?」
「是的。」林葬天抬起頭來,有些懷念似地說道,然後他緩緩收回視線,說道:「今日為打開那條通道,我得藉助一下天河的力量了。」
靈兒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發現自己即使說出口也來不及了,因為她看到林葬天已經舉起了右手,食指直指天空雲海。
與此同時,雲海上空的極其遙遠處,天河形成的渦旋突然停滯了一瞬,然後下一刻開始迅速流轉起來,順著雲海的方向開始流動,速度極快,和風一樣,甚至比風還要更快。
在靈兒的注視下,身邊那道身影在抬起另一根手指,併攏雙指的時候,天空突然轟然作響,聲音悶悶的,就像是某個遠古巨人一拳敲在了人間的天靈蓋上,聲音沉悶而巨大。
林葬天嘴角勾起,到了現在,他終於可以堂而皇之地用出這一招了。
他手腕擰轉,併攏的雙指開始落下,就像是按下某物一樣,開始落下。
與此同時,整個東海海域的上空,雲海突然盡數散開,隨著金色的陽光露出的同時,天河也開始傾落。
眾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就像是看著一場久違了的太陽雨。
在「雨水」的沖刷下,林葬天手持月壺劍,於海上硬生生地破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若是仔細看下去的話,會發現這條溝壑間存在著一條金色的通道,這其中似乎包含著某種嘈雜,但又是寂靜的,矛盾又和諧。
林葬天低頭凝視著這條金色的通道,眼神複雜。
此時此刻,花海之中,長枝突然從巨大的花蕊間驚醒過來。她抬頭看向花海福地的天幕,咬牙切齒地罵了幾句冥帝,然後開始準備收拾收拾花海里的家當,準備帶著福地離開此處了,通道的根基已經開始動搖,她也沒有必要繼續按照她和冥帝當初的約定維持通道的穩定了。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啊……」她抬頭看著周圍天地的「景象」開始逐漸剝落,心情複雜地感慨道。
東海海域之上。
望著這無比壯觀的一幕,靈兒頭一次感到站在自己身邊的林葬天,居然離自己那麼遠,像是一個怎麼也摸不著的海市蜃樓一般,只是幻象。
林葬天低頭看著那條璀璨的金色通道,與其說他是在看著這條通道,不如說他是在看著位於空間縫隙當中的那個金色的乾坤球,他還認得那個金色的標記。
那裡面裝著的,可都是當年的浮屠軍團!
兄弟們,我回來了!
林葬天眼眶微紅,咬著嘴唇,心中無限感慨,萬年的輪迴時光,終於要畫上一個句號了。
他右手拿起月壺劍來,天河之水隨即匯聚而來,無數水滴停留在空中,陽光下纖毫畢現,最後它們都旋轉縈繞在月壺劍的劍身周圍,與劍氣一起融為了一體,流淌在林葬天周圍,像是涌動不息的不死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