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捻暗的燈籠
東海海域,驀然陷入了無止境的靜寂之中。
數不清的域外異族盯著林葬天手上的那個斷了一截的三叉戟看了又看,眼睛睜得老大,難以相信前不久還在它們面前的那個在它們心目中無敵的存在就這麼消失了,而且還是死在一個看上去如此渺小且不起眼的人類手上。這個消息對於它們而言,其帶來的震驚比知道那位死亡本身還要更強烈一些。
林葬天看著面前密密麻麻的域外異族們,遲遲沒有等來他們的回復,所以只好又問了一遍:「你們的主宰已死,你們有何打算,還要進行這無意義的戰鬥嗎?要知道,殺光你們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你們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自己真的有機會登上帝國的土地吧?」
林葬天的這句話一點情面不留,說的明明白白,聽得那些不明所以的大塊頭都是一愣,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奇怪的是,林葬天的這句話好像並未讓它們憤怒,相反的是,它們平靜無言得有些可怕了,就好像死的人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對於它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似的。想想它們同類相食的場面,林葬天又覺得這沒什麼奇怪的了,或許對於它們而言,死亡無論是對族中誰來說都只是一個小事罷了,現在它們在想的,或許是那位域外主宰的身體在何處,能不能分食一口?
域外異族,關於這個種族的事實林葬天了解得還是太少,因此見到它們如此沉默之後,他頓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突然,化形為人的域外異族當中的一個身影引起了林葬天的注意,後者擠過身前的人,緩緩走出,雖然表情僵硬,手上有些顫抖,就連身子都有些佝僂,像是被什麼壓了下去似的。他模樣普普通通,看上去和那些化形為人的域外異族沒什麼不一樣的,只不過是化形為人的時間長了些,所以讓他身上便也多了些沉澱多年的威勢。見到身披黑色鱗甲,手拿大刀的男人走出來之後,林葬天向他投以視線,不光是林葬天,其餘人也都望向他,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解,對於他們而言,強者為尊,主上在的時候大家都聽他的話,現在不在了,將來如何瓜分這個世界就是他們的事情了,眼下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時候,沒必要為了主上身死的事情而耽擱下大軍前進的步伐。對於他們來說,雖然早已化形為人,但是以前的那些生殘的習慣還是難以更改,這或許也是他們無法擠身更高境界的原因之一,人性太少。
「這件事就不勞你操心了。」身披黑色鱗甲的男人看向林葬天,隨即視線轉移到他手上的斷了一截的三叉戟上面,伸出一隻手,說道:「還請將主上的遺物歸還。」
林葬天聞言,低頭看了眼手上的三叉戟,它因為幾次戰鬥早已崩壞,甚至連上面的光彩都黯淡了不知多少,呈現出一抹淡淡的黑色。林葬天將手上的三叉戟扔出去,海面上驀然升起一根水柱,然後這根水柱迅速變軟,將那個三叉戟纏繞住,向後退去,最後來到了那個男人的手上,後者點了下頭,將三叉戟收了起來。
「謝了。」男人不情不願地說出這句話來,然後雙臂環胸,正待說些什麼,旁邊的域外異族似乎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一個「殺」字已經脫口而出了,男人一驚,還沒來得及阻止身邊的亂象,就已經被喧囂聲給淹沒在了大海之上,他連自己到底說沒說話都忘記了,只看到周圍那些狂躁的同族,在主上消失之後,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奪取慾望似乎更加強烈了,一個個瘋了似的追上去,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永遠留在大海上了,前面的那堵黑色的高牆,就是他們竭力想要推倒的東西,一旦那堵牆倒下,到了陸上,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見此,林葬天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對於他們這些沒腦子的行為早有預料,冥劍拿在手上,後者劍鳴聲聲,早已急不可耐了。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了。」林葬天緩緩抬起冥劍,劍氣噴涌而出,一層層白色的「巨浪」激蕩開來,在望不到邊際的大海上循環。他額發被吹開,一頭黑髮肆意飛揚,一襲黑衣張開,被劍氣席捲來的風吹得揚起。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衝過來的域外異族,在他眼中,他們的速度不斷地被放慢和放大,一切都無所遁形,薄弱之處盡顯。
「本想著讓域外也保存著一部分的生靈,如此才可以保持兩個世界的平衡,如今看來,倒像是我太過好心了啊……」林葬天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冥劍放在身前,劍身上映出他淡如寒冰的眼神,眸中映出遠處的域外異族,個個都攜帶著厚重的海浪,宛如一幅巨大的畫紙對摺過來。
劍光閃過。
一身黑色鱗甲的男人瞠目結舌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林葬天,在他身後,那些高大的,壯碩的,人形的,半人形的域外異族全部都停在了海上,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然後寂靜中只聽到一聲破碎的聲音,好像是風從石頭縫隙間吹出來的聲音似的,沒過一會,男人便看到那些人的身上皆出現了一條紅色的「線」,他表情複雜地低了低頭,又重新將視線投向遠處,只見他們的身體上半身往旁邊輕輕一滑,鮮血噴出,在海上像是炸開了一朵朵鮮紅的花。
「這……」男人咽了咽口水,在這短暫的時間內,他可謂是充分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以前主上在的時候沒有察覺,因為都沒有機會見到主上展露自己的強大,如今見到面前這人,才意識到打敗了一個世界的主宰的存在是多麼的可怕,僅僅是一劍,就將那麼多的同族都給消滅了,而且看他的呼吸,根本沒有半點負擔。
男人看著面前那個人類,只覺得後背發涼,面前的真的是人類嗎?這強大的程度幾乎要超出他的想象了,光是簡簡單單的站在自己身前都能讓自己有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這天然的壓迫感自己要提煉多久才能夠達到這麼可怕的程度呢?男人搖搖頭,想不到一個期限來。
突然,林葬天偏了偏頭,看向了男人的身後,微笑道:「等會和你說,有個麻煩的傢伙得早點處理掉。」
男人愣了愣,還沒等回答,面前的人便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回過頭去,只感到一陣風吹過面頰,海風帶著海水灑到臉上,觸感像是一捧域外的金沙。
遠處。
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忙碌著,這處海域周圍沒什麼域外異族,甚至連一個海族都沒有,他走走停停,如履平地,海面上宛如野草地一樣被鋪滿了短短的野草,一個個模樣奇特的東西生長在這裡,被齊祥其從袖子裡面拿出來的時候還病怏怏的,放下來就立馬搖曳生姿了,左搖右擺的,跟個熱鬧集市上拉客的店小二一樣。
「他會來嗎?」
「相信我,他會來的。」齊祥其的回答說得十分肯定,對於林葬天那樣的人來說,即使明知道這是陷阱,但是為了殺掉自己,他也一定會來的。
齊祥其放下手上的事情,突然站直了身子,微笑著看向某處。
「我就說嘛。」他輕笑著說道,一雙眼眸逐漸變冷。
齊祥其抬起一指,只見周圍方圓幾里的海平面上突然升起了一條條輪廓分明的線來,這些線在陽光下附著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在某些角度看來是看不到的,隨著這些線的升起,齊祥其一根手指上也出現了很多勒痕,一根手指變得被這些線纏繞得發紫,而且還在不斷地收攏,看上去格外痛苦。但是齊祥其卻一直面色如常,他眼睛盯著某處一直在看,現在的心思明顯不在這裡,林葬天選擇過來雖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當林葬天真的選擇過來的時候,他的心裡卻忽然一下子沒了底。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死亡的迫近,呼吸和心跳都開始變得不同尋常,這是他的本能在警告他危險的臨近,讓他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然稍有不慎的話就會身死道消。
他的一顆心開始搖搖欲墜,眼下齊祥其似乎像是在與自己鬥爭,又有點不像,與其說是在戰勝自己,不如說是在戰勝某種玄之又玄的命運,這命運來自天道,也來自那個遙遠的神域。
眨眼間,那個熟悉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了齊祥其的視線當中,後者還是一襲黑衣,背後跟著個飄乎乎的王座,一把冥劍被他拿在手上,卻一點劍氣都無,看樣子他是已經意識到了在這個地方劍氣是最不管用的東西。
「沒想到你還沒走,怎麼?是覺得我不會殺你嗎?」林葬天微笑道。他大致地打量了一下周圍,那些飄散在空中的細線已經消失不見,轉而代之的,是一座齊祥其花費了很大心思營造出來的「囚籠」,放眼望去,海面變成了鬱鬱蔥蔥的青草地,方圓幾里的海面轟然升起,將此處包裹起來,圍繞了一個巨大的圓,成就了一方小天地。對於齊祥其這個做法,林葬天覺得還是比較聰明的,看著草地上搖曳著的青草,其上還沾著不少露珠,但若是細細看去的話便能發現,那些晶瑩透徹的露珠,全部都是由純粹的劍氣凝結而成的,都化作了草地的養分,所以林葬天才沒有在此處顯露劍氣,但即使如此,冥劍身上的劍氣還是在一點一點地被吸納進周圍的草地裡面。
齊祥其聽到林葬天這句話之後只是深深地看了林葬天一眼,並未對此話做出什麼答覆,周圍的空間已經改天換地了,接下來的時間裡面,他們二人就只剩下一件事而已,分出個生死。勝負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最無趣的東西,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那麼就要分出個生死,也免得將來再為此頭疼了。
「沒想到還真的讓你殺掉了域外主宰,嗯,比我預想的要快了不少。」齊祥其觀察著林葬天身上的流露出來的絲縷氣息,大致做出了判斷:封神境界巔峰,只差一步神靈。
這才多久沒見啊……齊祥其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他揉搓了一下雙手,一紙畫卷憑空在眼前展開,劃過地上的青草地,後者接二連三地沾染上白紙,一個個落入其中,只見齊祥其將其一甩,整個空間連同林葬天與齊祥其二人也都落入了其中。
早已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的林葬天面不改色,看著白紙映入視線,然後周圍的場景驀然變化,蒼白的天空中,能看到一抹淡淡的金黃,透不出多少亮來,只能看到一個圓的輪廓。地上青草搖曳不已,像是活了的生靈一般,手舞足蹈的,要是一個沒看住的話說不定都會離開紮根的地方直接跑走了。
四下無人,齊祥其不知去了哪裡。林葬天看了看周圍,發現這個世界比自己預想的要大了不少,在那張空白的畫卷之上,遼闊的風景之外,還有許多空白。而在那個畫卷之外,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看著畫卷中的林葬天,一雙眸子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林葬天輕聲笑了下,沒有多做什麼,只是往後輕輕一靠,坐在了那個漆黑的王座上,冥劍脫離右手,靜靜地懸在一邊,如同劍侍一般。林葬天左腿搭在右腿上,雙手搭在王座上,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外面的局勢一樣。
他知道齊祥其現在比他更需要著急,因為維持這個地方的運轉確實是需要花上不少的力氣的,早在齊祥其之前消失的時候林葬天就一直在靜靜地觀察,過了這麼久才讓齊祥其製造出這麼一個地方,多少也得讓林葬天刮下來一層皮才算是值當吧?
林葬天手指在漆黑的王座上輕彈了一下,後者微微一顫,激蕩出一層無形的波紋,隨即其暗淡陳舊的光澤忽然像是被拂去了一層迷霧一般,顯露出了一層嶄新且明亮的光澤,這下,曾經的冥帝的帝座,才算是終於恢復了原貌。
望著身邊的野草繁茂的景象,林葬天的眼眸里逐漸顯露出一層氤氳的漆黑之色,如山裡的霧氣一樣神秘。驟然間,大半都是空白的天地忽然縮小,帝座下生機勃勃的綠色野草地縮小為狹小的一塊,僅僅能供林葬天一人位於其上。草地的邊緣尤其清晰,邊緣處勾勒出沉靜的黑色,其下是望不到底的黑色深淵。還未來得及細看,周圍便已經被一層如同海水漫上來的猩紅色暈染,天色變得昏暗下來,透著股夜晚的味道,但又有所不同,與上回林葬天和齊祥其交手的時候見到的場景差不多,還是那副末日的景象。
看著周圍不斷被「完善」的天地,林葬天的神情愈發沉靜起來,他看上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外界的變動,其實這是他對外面浮屠軍團抵禦那些域外異族能力的自信,憑他們,足以阻止它們撞破那道圍繞在海岸邊的圍牆,所以林葬天並不是很擔心。現在他所關注的事情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現在空間內還未出現齊祥其的身影,而且周圍圖景的浮現速度也在減緩,這讓他不由得擔憂起齊祥其是不是另有其他的目的。他的手指輕輕點在漆黑的帝座上,無言看著周圍不斷被填充完整的血色天地,腳下的青草地也在逐漸枯萎敗落,失去了所有色彩一般,呈現出一片死寂。
「呼……」
一陣風吹來,林葬天望向風吹來的方向,眼睛微眯,天空驀然變暗,帝座旁也很快適應周圍,在兩側忽然冒出了兩團漆黑的火焰,照亮周圍,宛如黑夜中的空間內,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看向此處。
林葬天嘴角微微勾起,並未對齊祥其來自外界的窺探做出什麼反應。他緩緩靠在帝座上,身體放鬆下來。他大概猜到了齊祥其想要做什麼了。
外界。
東海海域之上。
齊祥其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樣,神情也不由得放鬆了下來。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像是在和某人交談一般,然後他雙手一卷,把寬大的衣袖卷在胳膊上,隨即手中又多出了一個捲軸,捲軸被他拉開,裡面的圖景與林葬天所在的那處空間看上去一模一樣,但又有不同。齊祥其輕輕在展開的畫卷上呵了一口氣,畫卷上的圖景隨即變化,如同幻影一般從畫卷上浮起,然後蕩漾在空氣中,被海風一吹便四散出去了。
齊祥其收起畫卷,嘴角勾起,「這下它們就又可以像之前一樣瘋了似的往前沖了,呵呵,看你們如何繼續阻擋。」
遠處,東海海域上,洛梅他們驚訝地發現那些之前忽然安穩下去的域外異族們又再度陷入了狂暴之中,海嘯升起,大海的咆哮遠比那些遠古巨龍的聲音要大,李丘北站在船頭,雙手捂住耳朵,看向身後的士兵們,大聲喊道:「撤退!撤退!海嘯要來了!」在他說話之際,其身後一道無比高大的巨浪轟然升起,幾乎要頂到了天空,遮擋住了太陽,朝著他們這邊落下來,而在這道巨大的海浪之上,站著不少化為人形的域外異族,他們操控著海浪,藉助大海的力量,他們的實力在此地更好地發揮了出來,幾乎每一個域外異族都有著比之前強大不止一倍的力量,再加上它們現在又陷入了莫名的狂暴之中,完全不知道疼痛為何物,就像是一顆巨大的石頭從山崖上滾落,單人站在它們面前很容易變得十分渺小,心生隨時會被碾壓的恐懼之意。
齊祥其滿意地收回視線,然後微微閉上眼睛,看向那處空間,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他緩緩睜開眼睛,神情間多了許多凝重。
「居然還能夠悠然自得地坐在裡面……」齊祥其咬了咬牙,神色間多了些憤怒。
漆黑如夜的空間內,林葬天忽然看向遠處。
齊祥其顯露出身形,雙手負后,靜靜地看著那個出奇鎮定的男人,說道:「沒想到到了現在這個境地你還能如此鎮定,也不知道是你心大呢?還是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裡。」最後的幾個字,齊祥其加重了些語氣。
林葬天看著他,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似是嘲諷,對於齊祥其這個人他不說有多了解,但是根據打過幾次交道來看,他確實印證了林葬天之前關於他的某個想法,就憑方才空間內那截然不同的圖景便能看出來端倪,勃勃的生機與格外濃重的死亡氣息,這簡直就是兩個截然相反的存在,若是在外界的話,林葬天還能夠理解,但這不是外面,這裡的一切都有跡可循,很容易以小見大。這也就解釋了了齊祥其做出的那些矛盾的舉動到底是因為什麼,林葬天這下心裡也算是有了個底。
前方那個模糊的人影動了動,似乎是被林葬天的沉默引爆了心中的某些情緒,以至於這整個空間都微微晃動了一下,林葬天腳底的狹小地帶也冒出了許多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一般鋪開在地上。
林葬天看了看齊祥其,緩緩開口道:「每天都和身體裡面的那個人博弈,很不輕鬆吧?」
話音剛落,整個空間便突然比剛才更劇烈地晃動起來。
齊祥其怔在原地,林葬天的那句話宛若一道驚雷響在他的心中。他張了張嘴,沒有回答林葬天的問題,只是聚集起周圍的「天時地利」,朝著林葬天這邊壓迫過來,選擇不廢話那麼多,直接開始一場生死之戰。
林葬天的那句話無意間將他心中的某根弦給崩斷了,讓齊祥其陷入了一種冷靜的瘋狂之中,他身體裡面的兩個人在此刻彷彿混合在了一起,十分的不穩定,但又充滿著極大的危險,無論是對林葬天還是對這個世界來說。
神棄之人。
林葬天感受著身上來自這片天地的沉重壓力,神色不變,看向齊祥其,心中沒來由地想起了這個詞。
天空傳來轟然的一聲巨響,像是一個巨大的惡魔張開了血盆大口,朝著林葬天這邊擠壓過來,妄圖將他吞噬。
冥劍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林葬天手上,他微微抬起頭來,並未看向那邊的齊祥其,而是在看著這整個空間的靈力流轉,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由無數的細線纏繞而成,每一條線上都有靈力的流動或是殘存,要想離開這裡,首先得弄明白這個空間的運轉規律,不然的話要想出去只能夠憑藉蠻力了,但是目前來看,光是蠻力還不足以夠撐開這個空間,讓它露出縫隙來。因為這片空間當中,還瀰漫著一層淡淡的神性的光輝。
要是星花在這的話就好了,她對這些應該比自己要熟。林葬天此時思維發散地想道。
冥劍忽然顫了一下,差點就要脫離林葬天的手掌,但林葬天反應很快,及時握住了它。他皺了皺眉,對它說道:「是不是我太久沒有發火了啊?」
聞言,冥劍頓時安穩下來,不再冒失。
「沒有我的允許,別輕舉妄動,不然當心你那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劍靈和你說再見。」
此話一出,冥劍立馬服服帖帖,甚至忘記了現在的處境,光顧著害怕林葬天了。
「唉……」林葬天輕輕嘆了口氣,從帝座上下來,身體懸在半空,衣袍微揚。他瀟洒地提起冥劍來,宛若作畫一般,在虛空中勾勒了幾下。
齊祥其看不懂林葬天在做些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他必須要阻止林葬天,於是他很快出現在林葬天的身前,一掌前推。他的掌心中凝聚著一滴精粹的紅色血滴,於他掌心處流轉不停,裡面彷彿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空氣一震,林葬天的腹部瞬間裂出一個巨大的口子,但是卻沒看到一點鮮血。
齊祥其臉色一變,身子一側,準備轉身,卻發現方才所面對的只是一道幻影,而眼下,正有一把沾染了自己鮮血的劍從自己身前穿過來。齊祥其緩緩低頭,看向那把劍,嘴唇發白。
林葬天抽出冥劍,齊祥其的身上驀然多出了一束束金色的鐵鏈,將他整個人都給束縛了起來,然後鐵鏈不斷收緊,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尊鐵鑄的人像。
還未等林葬天做下一步,便看到那纏繞著齊祥其的鐵鏈寸寸碎裂,留下了一團空氣般的影子。
「沒想到你居然已經到了這一步,看來是真的不能再放任你繼續下去了。」四周看不到齊祥其的身影,卻回蕩著他無比清晰的聲音。
林葬天突然看向天空某處,只見那裡有許多尊巨大的神像從天而降,一個個死物般的東西在降落的過程中驀然睜開了眼睛,露出了金色的眸子,好像真的神將降臨一樣。
「請神?」林葬天喃喃了一句,然後將視線看向遠處,天色忽然變得更暗了,就像是黎明將至的時候一樣,位於黑暗與白晝的交接點。黑暗中,林葬天只看到了一雙雙金色的碩大眸子,一個個齊齊地看向他這,光是這些視線就已經讓他動彈不得了,好似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一樣,束縛緊繃。
現在可以肯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那個想法估計就是事實了。林葬天自嘲一笑,沒想到自己還未到神域,便已經能先一步和這些看似真神的偽神交手了,真是可喜可賀。
林葬天望了望周圍,發現齊祥其的氣息已經和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了,於是他便也打消了那個擒賊先擒王的念頭,轉而低頭看了眼身邊無形存在著的神性氣息,握著冥劍的手腕一擰,渾身的絲線瞬間崩斷,如同被烈火焚燒過了似的,瞬間消餌。林葬天向前走去,心無懼意。
偌大的空間內,無數金色的光點在半空閃爍,給人以無限的壓迫和威嚴,而那個一身漆黑的年輕人,卻只身前行,緩緩地走在黑暗之中。身後漆黑的帝座緊緊跟隨,冥劍被他斜挎在腰間,左手落在劍柄上面,而後者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形狀。周圍的風冷颼颼的,冥劍在他的腰間晃晃悠悠的,宛若一個被捻暗的燈籠。
看來有必要讓那道最純粹最厚重的劍氣與劍意發泄出來了,不,還要加上殺意和殺氣,再加上整個劍冢,不,更多劍道的氣韻,還要更多一些嗎?不,還是算了,萬一對人間造成損害就不好了……
如此想著,林葬天身上驀然生出一道白芒,於這片濃重的漆黑之中像是一道微光一樣緩緩前行,然後隨著時間過去,這道微光的光芒越來越顯眼,越來越強盛,以至於到最後,微光已經不能叫做微光了……
空間之外。
帝國某處,一個圓滾滾的石頭在小溪間忽然裂開,然後一個渾身赤裸的身影從中跳上了岸,光著腳丫踩在了柔軟的草地上。他沒走幾步,身上便多了一件白色的衣裳,然後微微一跳,腳上也多了雙白色的靴子。此刻這個個頭還不如星花的小男孩正愁眉苦臉地看向東海海域的方向,又是嘆氣又是捶腿的,眉宇間儘是憂愁。
「哎呀,這到底是哪兩個封神巔峰的戰鬥啊,怎麼會連神域都給驚動了呢?這下可怎麼辦啊!」他原地徘徊著,一邊嘴裡喃喃自語完了完了,一邊急得在原地繞圈而走。突然,他停下了腳步,決定做出一個他這個身份不能夠做的事情,那就是親自干涉人間大勢的走向。
他想到這,覺得眼下也只有這個方法可行,於是趕緊原地站定,兩隻肉乎乎的小手貼在一起,暗自祈禱了一番,至於天上哪位神靈會聽到他的禱告,出手相助,全憑緣分和運氣了。
「就這一次,下不為例。」這個看著像年畫娃娃一樣的小男孩默念道,然後他睜開雙眼,眸子裡面閃過一道神性的光芒,下一刻,他便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這裡,空曠的山谷里彷彿還留有他剛才的自言自語,至於剛才他出來的那塊石頭,此刻已經重新變得完整,沿著河岸滾回了遠處,聽著溪水潺潺去了。
東海之上,一身白的小男孩出現在此處,他儘可能地隱藏自己存在過的痕迹,以防萬一被發現,若是被神域的人知道他干涉人間的事情,一定會降下天罰的,那他可是承受不起,雖然身為人間自然誕生的一尊神靈,他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位真正的神靈了,但是只要在人間,他就無法和那些在神域的神靈一樣,發揮出身為神靈的真正實力。
他想到這,不免感到一陣淡淡的悲哀,不過他很快收斂起心思,眼神看向某處,那裡空無一人,像是一塊無主之地。
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停在半空,像是一朵浮雲一般,低頭看向那處,在他金色的眸子裡面,那裡可是充滿著動蕩不安,無數道大道的雛形糾纏在其中,亂象橫生。
他皺了皺眉,望著其中的景象,眉頭越皺越深。那些神將是從神域請來的?這是哪道神靈的道法?尤其讓他注意的是一道粹然劍光籠罩下的衝天劍意,其耀眼程度饒是以他這樣的神靈來說都覺得刺眼,以至於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揉了揉。
「這兩個人真的是人類嗎?」他不禁脫口而出了這麼一句荒誕的話來,但是他似乎也忘記了,一般神靈說出口的話若是存在假設,一般會發生異象以提醒神靈的失格,而此刻,卻絲毫沒有這樣的狀況發生!
天地悠悠,偌大的一片東海海域之上,竟是匯聚了這麼多奇人異事。
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感慨了一下,心裡一陣無言,然後他很快抬手一揮,將此處的氣機與外界隔絕開來,避免讓神域察覺到此處的異樣。一旦被神域的那些存在注視,人間估計就再難安寧了。
他漂浮著的身體接近了一些那片無形的空間,湊近了看向裡面,探著身子竭力想要看清裡面。
但是還沒到一會,他便滿臉都是淚地閉上了眼睛,呲牙咧嘴道:「可惡,若是讓這兩個人擠身神靈的話,那神域可就熱鬧了。也對,讓他們去霍霍神域去,總比在這讓我鬧心強吧?」他揉著眼睛自言自語道。
不過……他有些奇怪地看向那裡面,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卻並不知道這股心底的異樣究竟源自何處,它更像是一個看不見的幽靈,突然在夢中閃現了一下就又消失了,帶著神秘的朦朧影子。
嘖嘖嘖,怪得很。
他看向那處空間內,揉著下巴思索著。
要不要插手呢?他有些糾結地想道,兩根淡淡的眉毛扭在一起,像是在打架一般,十分靈活。
還是靜觀其變吧。他嘆了嘆氣,伸手在空中輕點了幾下,然後空中頓時又多了幾層無形的屏障,再度遮蔽了此處的天機。
這下安全多了!
他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傑作,兩隻短短的小胳膊背在身後,臉上寫滿了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