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小聲
白刃從後背牢牢抱住蘇虞,她雖然渾身是汗,身上的溫度卻是冰冷的,白刃將自己的額頭靠在她的後腦勺上,聲音有些顫抖,
「這樣...多久了?」
被白刃抱住的瞬間,蘇虞的確被嚇到了,不過,好像是胸口的疼痛被白刃的擁抱緩解了一些,好像沒那麼疼了,她想轉過身的時候,白刃立刻說道,
「別動,回答我。」
現在的蘇虞臉上毫無血色,白刃能夠想象的到,所以他不敢看她。
白刃這才發現,原來,懷裡的蘇虞已經消瘦成了這般,
「我真的好失敗啊,我怎麼會想不到呢?我明知道你身體不好,卻一點都沒注意過,自私,無能...」
他的聲音逐漸帶著哭腔,蘇虞知道,他再這樣自責下去,又會跟自己過不去的,
「阿刃...」
「還,還疼嗎?」
「你抱緊我些,這樣應該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蘇虞感受到白刃的雙臂漸漸圈緊,蘇虞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安慰白刃了,白刃也只是感覺到蘇虞急促的呼吸逐漸變平緩。
白刃自問自答的說著,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他心裡清楚一件事,若有辦法,當初顧淮就會給出辦法。
「對,對不起,阿虞,對不起,我,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感覺到蘇虞睡熟,白刃躡手躡腳的跑到營帳外,一個沒注意,直接摔下營帳的台階,還沒等他從地上爬起來,他半跪在地上,胸口悶著的一陣血腥直接吐了出來,他胡亂用手將嘴角的血漬蹭掉。
周圍的士兵見狀立刻上前過去扶著他,
「將軍,您怎麼了?」
「小聲點。」
白刃喘著氣,
「我無礙,你忙你的。」
士兵明白了白刃的意思,壓低了聲音說道,
「可是將軍您都吐血了,當真無事嗎?屬下還是為您叫軍醫來看看吧。」
「不用,只是胸口悶著一口淤血,已經吐出來了,便無礙。」
「那屬下便先行告退了。」
既然白刃都這麼說了,士兵明白這個將軍脾氣很不好,再說下去怕是要受罰了,他朝著白刃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見士兵離開,白刃捂著胸口,又嘔了一口血,他爬到一旁的台階上坐下,低頭看著被月光照耀下的影子,狼狽不堪。
多少次蘇虞也是這樣坐在營帳門口,等著白刃醒來,疼到難以呼吸,疼到渾身使不出任何力氣,卻又怕白刃突然醒來看見她這般模樣。
「他這個人脾氣真的很大,我得多小心些啊。」
一次,蘇虞慌張的從營帳中跑出來,捂著胸口,疼的滿頭大汗,被顧淮正好撞見,她笑著回答了顧淮的疑問。
「至少,至少,得陪她走完這一程吧。」
白刃看著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語的說著,
「走完了,這一切也就都結束了吧。」
「再也不會痛了,我不會了,你…也不會了。」
「對吧。」
白刃抬頭看著天上彎彎的月牙,
「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
一陣寒風出來,並不冷,但是,月亮卻被吹來的雲嚴嚴實實的遮住了。
逐漸的,白刃再次陷入了牛角尖,身上的疼痛感也逐漸明顯,尤其是左邊被包紮著的眼睛,宛如有一把刀一下又一下的剜在上面一般。
其實,白刃眼睛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只是避免感染,就繼續包紮著,然而,白刃對這一切都並不了解。
他受不了了,一把扯下紗布,卻只摸到空蕩蕩的眼眶,他拚命想要睜開左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不,不…」
白刃不相信,他越是掙扎,左眼就疼的越厲害,連同著整個腦子都宛如爆炸一般疼到嘴唇都在顫抖。
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只能不停的喘著粗氣的忍著。
直到最後…他將已經快長合的眼皮,硬生生的撕開,血流的滿臉都是,
「裡面…什麼都沒有。」
這時,天公真的不作美,雨下了下來,一滴,兩滴,逐漸越下越大,本來就臨近崩潰邊緣的白刃,那最後的一根稻草也斷了。
他渾身沒有任何力氣了,他就那樣癱在地上,無力的抱怨著,
「為什麼會下雨啊,怎麼會下雨呢,我真的太討厭下雨了…」
清晨,鳥語花香,陽光照進營帳,很暖和,蘇虞伸了個懶腰,白刃醒來后的每一個晚上,蘇虞睡的都很舒服,哪怕出了些小插曲,也並不影響白刃生龍活虎的在身邊的好心情。
蘇虞見床邊白刃不在,以為他如往常一般早早起來為她準備早飯了,蘇虞拉開帳簾,不知為何,這一瞬間,她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營帳門口,血漬早已被昨夜突如其來的大雨沖刷乾淨,這雨來的急,去的也急,若昨夜從未出過門的人,根本不知昨夜的雨有多大,帶走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只是,蘇虞在地上看到了被蹂到泥土裡的紗布,其實在軍營里紗布是個司空見慣的東西,不受點傷都不好意思稱自己為軍人,可那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蘇虞見一隊巡邏的士兵經過營帳,她立刻上前問道,
「許副將,可知白刃去哪了?」
許副將停下腳步,朝蘇虞點頭以示行禮,
「丑時巡邏,見白將軍昏倒帳外,便將他送到軍醫處醫治。」
為何不直接將白刃送進他自己的營帳呢?許副將並未對蘇虞多說些什麼。
許副將把白刃扶起來的時候,白刃恢復了一些神智,他抓著許副將的手腕,帶著氣聲虛弱的說著,
「小聲些。」
三個字,用盡了白刃全部的力氣,再次陷入昏迷,許副將明白了白刃的意思,命人將他送往軍醫處。
蘇虞立刻跑向軍醫處,一路上,她看到一些侍從們都憂心忡忡的從裡面跑出來,這軍醫處不小,來往的人也很多,但是他們都刻意的繞開了一個營帳,而且那裡安靜的很,也沒有人進出。
蘇虞還沒來得及問白刃在哪個營帳,只見一個老軍醫從那個安靜的營帳內出來,老軍醫見蘇虞來了,便朝她走去。
「蘇姑娘來了。」
老軍醫這話就好像是一直都在等著蘇虞一般。
「嗯,白刃在裡面嗎?」
蘇虞禮貌的朝老軍醫行了個禮,然後立刻問道。
老軍醫嘆了口氣,
「白將軍外傷已無大礙,難治的,是心病。」
老軍醫看出蘇虞的疑問,接著說,
「若以外傷來衡量白將軍的心病,許是千瘡百孔,病入膏肓了。這病摸不著也看不見,卻比殺人之利刃還要可怖,此疾難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