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的交代
第十四章他的交代
眸光一滯,陸行雲掰過她的肩膀,複雜道:「今日不知明日事,你又何必為未來的事多慮?更何況你怎知我就會把你放在後面?」
「不會嗎?」她盯著他的眼睛。
「.」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似一束光照進他心房,將那些他不願深挖的角落照的越發清洗。
他張了張嘴,半晌卻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罷了,你回書房去吧。」
陸行雲嘆了嘆,默然地往外走,可剛走到門口,便見一個丫鬟急匆匆跑過來:「世子,不好了,玲瓏姐姐自戕了!」
聞言,他臉色驟變,連忙往外跑,姜知柳也愣住了,腦中飛快地運轉了一圈,也跟著跑了出去。
等他們跑到雜役房的時候,見玲瓏躺在一個婦人懷裡,臉色發白,一動不動。
「兒呀,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死了我可怎麼活啊!」婦人哭喊著,老淚縱橫。
見她渾濁的眼睛滿是淚水,陸行雲眸光一軟,遲疑了片刻,朝姜知柳道:「夫人,不如就先讓玲瓏去莊子里吧,回頭找到合適的人,再讓她成婚吧。」
「若是這樣強逼她,老奴只能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啊,世子!」
姜知柳尤在生氣,把手出一拔,依舊冷冷的。
「既然世子如此憐憫她們,也不用那麼麻煩了,徑直納了妾不是更好?」
當她看清身旁的人時,又哇地哭了起來。
聽了他的話,姜知柳的怒氣唰地竄起來,冷聲道:「好,合著你們是一起的,我倒成了外人。」
姜知柳幾乎氣笑了:「我不可理喻?夫君明知道玲瓏對你存的什麼心思,卻只把她打發到莊子里,以她娘在府里的地位,她若想回來還不是小菜一碟?」
「還是說,世子你等著她爬上你的床?」
稍許,玲瓏指尖一動,竟徐徐睜開眼睛。
玲瓏也撲倒跟前,連連磕頭:「世子妃,以前是奴婢的錯,求你看在我娘一番勞苦的份上,就寬恕奴婢吧!」
「是啊,世子妃,玲瓏年紀小不懂事,老奴一定管束好她,不讓她再惹是非了。」
「對,我是行為粗鄙,可你第一天見我的時候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你當初又何必要娶我?」
見她終於醒了,姜知柳鬆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站了起來。陸行雲則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多謝。」
一番指摘刺的姜知柳胸口都要炸了,怒火越燒越旺。
陸行雲素來修心養性,此刻也不禁氣的臉色發青,雙手顫唞:「你你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卻言行粗鄙,心胸狹窄,哪裡有世子妃的半分氣度?」
見此情形,姜知柳眉頭一蹙,蹲下來嘆了嘆玲瓏的氣息,很是微弱,她想了想,連忙拔下發簪扎破她的食指,擠出幾滴血,而後又用指甲掐她的人中。
陸行雲嘆了嘆,道:「夫人倒也不必說的如此嚴重,只王嬤嬤對我有恩,我總不能看著她的女兒尋死。」
「不可理喻!」陸行雲也來氣了。
一旁,婦人抱著玲瓏大哭了一場,趕忙跪在地上,朝陸行雲哀求:「世子,念在我為了先王妃斷了一條腿,又伺候你多年的份上,求你遂了玲瓏的心愿,別讓他嫁給孫鐵匠。」
「這老奴不敢。」婦人臉上一尬,朝陸行雲看了看。
望著地上跪著的母女二人,姜知柳冷然一笑:「照你們的意思,若是我不同意,就是不體恤世子,不憐憫孤若,是不是?」
「你以為我想娶你嗎?還不是為了你的聲譽!」
「好,好!」
姜知柳早知他娶她並非自願,可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他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她臉色驟寒,長袖一甩,怒氣沖沖地去了。
一旁,玲瓏見此情形,眼裡閃過喜色,面上卻抹著眼淚很是自責:「世子,都是我不好,惹得你和世子妃起了嫌隙,奴婢奴婢」
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陸行雲平闊秀長的眉毛一皺,沒有半分憐惜:「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望你安分守己,好自為之。」說完轉過身子,快步離去。
回屋后,姜知柳徑直把自己反鎖在屋裡,連綠枝也不理。至於陸行雲,他照舊去了書房,連翰海苑看都沒看一眼。
綠枝生怕她出什麼事,隔著門勸慰了好一會,依舊沒有聽到姜知柳回應。最後她實在等不住了,跑到書房想找陸行雲理論,卻被書庭攔住了。
「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侯府怎麼了!世子是我家小姐的夫君,可他不但袒護旁人,還因那個小蹄子說出那麼絕情的話,你說說,你要是我家小姐,你做何感想?」
書庭滯了滯,朝身後的書房看了看,露出複雜的神情:「綠枝,非我家世子要故意偏袒玲瓏,而是這後面牽扯了一樁舊事.」
聽聞他娓娓的敘述,綠枝怔了怔,神色緩了幾分:「那你說,現在這局面如何收場?他們兩個脾氣一般硬,這樣下去非鬧掰了不可。」
「讓我想想.」書庭沉吟了片刻,湊到她耳畔低語了幾句。
綠枝點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書庭轉身走進屋裡,見陸行雲正在看書,可過了許久都不曾翻一頁。
「書庭,我都打發玲瓏走了,為什麼她還要生氣?就不能多替我著想嗎?」
半晌,他抬起頭,眸中泛起疑惑。
書庭猶豫了片刻,道:「世子,興許你所想正是世子妃所想呢?」
凝了凝,陸行雲低眉,似是在思索什麼。
翌日晌午。
綠枝見姜知柳躺在榻上,雙目獃滯無神,露出深深的擔憂,走到她身旁道:「小姐,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怎麼吃過東西,若是老爺和夫人知道了,該多心疼啊!」
聞言,姜知柳抬眸,總算回了點神:「綠枝,你說我與他這門親事,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這小姐,縱使天定良緣都少不了磋磨,這世間姻緣誰又能辯個對錯呢?無非是互相體諒,互相包容,多從對方的角度考慮考慮。」
「互相包容、體諒.」
「對啊,你看老爺和夫人恩愛吧,還不是有吵架的時候,但他們時候總會冷靜下來,多為對方想想,這才能維持這三十幾年的和睦。」
聽了綠枝的勸解,姜知柳腦海里浮現出父母之前的事情。
難道她真的太苛刻了嗎?
她望著桌上的紅瑪瑙簪子,眼前浮現出陸行云為她過生辰的情形,他若不在乎她,只需隨便送些金銀珠寶敷衍一下便可,可他卻花費心思請了伶人,還做了刻滿柳枝的樓船。
縱然他娶她不是因為喜歡她,可後來的這份心意卻是真的,是愧疚也好,是別的什麼也罷,總之是真誠的。
想到這裡,鼓脹的胸口裂了條縫隙,憋悶的怒氣消散了些。
「對了小姐,今兒個書庭給我送了本書過來,他說小姐一看便知。」
接過綠枝遞過來的書冊一看,姜知柳愣住了,這裡面寫的正是那出傳唱孫皇后的戲曲,與她生辰那日聽到的一模一樣。
字跡整潔犀利,是陸行雲的筆記。
難道那齣戲是陸行雲親自寫的?可他是在凌雲寺才知道她喜歡看戲,這離她的生辰不過十日,他竟能寫這麼厚的一本戲?
忽然,她想起生辰前那幾日,陸行雲好像特別忙,經常待在書房裡,搞的疲憊的緊,莫非.
念及此處,姜知柳心口似有春水淌過,柔進了心房深處,摩挲著熟系的字跡,目中露出深深的複雜。
她嘆了嘆,把書冊放在書桌的抽屜里,起身往書房的方向走。
經過花園時,卻遠遠看見陸行雲在亭子里,玲瓏和王嬤嬤則跪在他身前。姜知柳眉頭一蹙,湊到跟前隱到樹后。
她身後綠枝朝不遠處的書庭點點頭。
涼亭里,玲瓏抹著眼淚,語聲哽咽:「世子,我求求你,我不想嫁人!」
低眉望著她,陸行雲露出些許不耐:「玲瓏,你若你不想嫁李鐵匠我理解,可我這次給你指的卻是城西的柯秀才,雖然家境貧寒,卻滿腹才華、勤勉上進,用不了多久便能高中。」
「到時你便是進士夫人,有什麼不好?就算他運氣不好,落了榜,回頭我替你置辦些田產,必教你們衣食無憂,這樣你還不滿意嗎?」
玲瓏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半晌,紅著眼睛道:「可我不想做什麼進士夫人,我.」她絞著帕子,心一橫,抓住陸行雲的腿:「我只想一輩子伺候世子,哪怕無名無分也行!」
王嬤嬤也跟著哭道:「世子,老奴也是沒法了,犟不過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拉下老臉不要來求您,求你看在我那死去的明哥兒的份上,就允了這丫頭的痴心吧!」
說著,撲倒地上磕頭。
陸行雲眸光一深,趕緊彎腰去扶她,可她卻不肯起。望著眼前淚流滿面的老婦,他臉上露出深深的慨然與無奈:「王嬤嬤,當年祖父和祖母外出,我病重發燒,二房和三房聯手不讓大夫進來,是你讓明哥兒躺在床上代替我,又偷偷帶著我從狗洞鑽出去看病,這才保住了我的命。」
「而明哥兒也因此被他們打死,這件事我一直記在心上,所以這些年不管你們做了什麼,我都替你們擔著,就連管家去祖父那告你貪沒銀錢,我也替你瞞了。」
「至於玲瓏,你在我心裡便是半個妹子,可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居然乘著我醉酒做出那樣的事,你以為我醉了便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嗎?你我之間根本什麼都沒發生!你這樣做,不但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
「世子妃說得對,若不能早早斷了你的念想,你以後還不知要惹出什麼事來。我話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又看向王嬤嬤:「王嬤嬤,你對我和我娘的恩情,行雲永記於心,只要有我在一日,便為為你養老送終,但我再怎麼敬你,也是有底線的,望你不要辜負了我的心意。」
語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大步流星而去,留下她們母女在那哭哭啼啼。
望著這一幕,姜知柳黛眉微蹙,露出沉吟之色。
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正出神時,陸行雲走了過來,見她獃獃地立在那裡,頓時明白過來。
「柳兒。」他輕喚了一聲,眸光複雜。
「嗯?」姜知柳回過神來,抿了抿唇,道:「她若實在不想嫁」
話未說完,陸行雲卻握住她的手,往旁邊走去,他沒有言語,只默然往前走。
望著他如畫筆描摹的俊美側臉,姜知柳眸光微恍,心口的弦動了動。
她紅唇微揚,回握住他的手,由他牽著穿過九曲迴廊、芳香幽徑,一路沉默著,行到翰海苑。
進屋后,陸行雲把門一關,忽然抱住她,溫熱的下巴緊緊貼在她耳朵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