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傷情
第二章傷情
陸行雲一凝,隨口道:「在桌上的匣子里。」
「哦。」
姜知柳拂了拂腕上的玉鐲,眸光微暗。
靜默了片刻,陸行雲道:「我還有公事要處理,你先睡吧。」
姜知柳心上一緊,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非得今夜去嗎?」
「嗯。」只短短一個字,淡的好似一縷清風,吹得她手腳發涼。
「那你早去早回。」她鬆開手,男子點點頭,起身穿好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姜知柳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攥著被子的手越來越緊。
為什麼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這一夜,陸行雲果然沒有再回來。
翌日清晨,姜知柳早早起來,熟悉整齊后,剛走到外間,便見陸行雲負手立在屋檐下,晨曦微露,在他身上鍍了層薄薄的光暈。
二房也是一僵,幫腔道:「是啊,你妹妹雖然頑劣,卻萬萬不敢存這樣的心思。」
姜知柳微微一愣,跟著他往外走,邊走著,卻忍不住打量他,往常習武也算起的早,不曾料他起的更早,頓時更對他多了絲敬佩。
哎!
她深深地嘆了嘆,轉身往回走,腦海里卻都是方才那兩個丫鬟的談話,恍恍惚惚的,下台階時竟把腳崴了,等她回屋裡時,腳踝已經腫的老高。
剛走到花園,便聽兩個小丫鬟在不遠處議論:「你知道嗎?昨個世子去了文景閣,今兒一早才出來呢!」
聽了這番話,姜知柳呆住了,整個人都沉入了谷底,心口處泛起一絲痛意。她怎麼也沒想到,陸行雲之前竟有個兩情相悅的未婚妻!
望著她發白的臉色,綠枝擔憂道:「小姐,你別聽他們胡說。」
「小姐,不是我想瞞你,是老爺吩咐我們的,他說世子雖有個未婚妻,但當時他既然答應了,可見未必如傳言的那樣,且他見你又那麼喜歡世子,就讓我們瞞下來了。」
二房的陸三娘故作驚訝,眼裡滿是嫌棄:「呀!習武?嫂嫂,你們姜家雖算不上高門大戶,也算是富商,怎能讓你一個姑娘家習武呢?」
眉頭一蹙,姜知柳望向陸行雲,見他默然地立著,絲毫沒有幫她辯解的意思。
「哦,我知道了!我早就聽說他們兩情相悅,現下世子娶了世子妃,可他心裡念著的還是那李小姐,所以新婚之夜才跑去文景閣睹物思人。」
她抬眸,見陸行雲默默吃著雪花酪和白雲糕,便暗暗記在心裡。
「哦,好。」
老侯爺和老夫人還算和善,給她封了幾個紅包,當她給二房的敬茶時,對方藉機拉過她的手,驚訝道:「知柳,你的手怎麼有這麼多繭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哪做了粗活呢!」
望著眼前的幾道帶甜味的飯食,她蹙了蹙眉,她素來不喜甜食,可別的菜又不在她面前,只好夾了塊甜點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兩人惋嘆不已,漸漸走遠了。
看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姜知柳心中一動,冷聲道:「既然這件事眾所周知,為何我派去的人卻沒打探出來?還是說你們都知道了,卻瞞著不說?」
「是啊,這世子妃不過商戶之女,哪及的上李小姐出身高貴、知書達理呢?聽說當初老夫人他們都不贊同這門婚事,最後還是世子勸說,他們才勉強答應。」
姜知柳素日跟著父兄走南闖北,膽色非一般姑娘家能比,可此刻手心竟微微出汗,她吸了一口氣,走到中央朝幾人依次行禮。
可如今木已成舟,她就算想退婚,也是不成了。
到了大廳,主位上坐著老侯爺和老夫人,左右兩邊分別坐著二房、三房兩夫妻,他們的子女則立在後邊。
「可惜了,世子爺什麼都好,就是太古板了,不過是個商戶女,給點銀錢彌補一下就行了,何必毀了好姻緣呢?」
「讓夫君久等了。」
姜知柳身子一晃,面上滿是苦笑,心道:「爹爹啊,你怎麼這麼糊塗啊!縱然女兒喜歡她,可若知道這件事,也決計不會嫁過來,毀人家姻緣的,更何況我想要的,是一個兩情相悅的夫君啊!」
傍晚時分,陸行雲回來之後,先去書房處理了些公務,這才過來和她一道用晚膳。
望著他的身影,姜知柳眸光一恍,悄然走到他身後。
她眸光一黯,有些失落。
原來他根本沒注意到她不喜歡吃甜食,但對方給他盛了,她就勉強吃了。飯後,陸行雲便上朝去了,姜知柳和老夫人說了會兒話,領著丫鬟綠枝往回走。
姜知柳笑了笑,沒說話。
他穿著一身影青色薄衫,身子挺拔如松,雖是夏季,領口也扣得嚴絲合縫,
姜知柳偷偷扯了扯他袖子,睄了睄他右手邊的銀絲卷。陸行雲凝了凝,卻給她舀了勺旁邊的甜湯。
見她不怎麼動筷,老夫人看向陸行云:「行雲,別光顧著吃,給知柳加點菜。」
「就是啊!」
她心裡黯了黯,面上卻笑道:「妹妹此言差矣,雖說現今不鼓勵女子習武,可本朝□□的孫皇后就是武人出身,更輔佐□□征戰沙場、平定天下,這才有當今的太平盛世。」
「這你就不知道了,世子爺之前另有個未婚妻,是工部尚書的嫡長女李靜姝,不僅長的跟天仙似的,還才華卓絕,好多王孫公子喜歡呢!去年老侯爺大壽,李小姐遂母親來拜壽,偶然間走到文景閣,正好世子也在那看書,兩人談詩論畫,可說了好久呢!」
「是。」陸行雲點點頭。
姜知柳不自然地把手抽回去:「二伯娘見笑了,我自小跟著母親習武,手上自然會有些繭子。」
綠枝一驚,連忙把藥箱找出來,給她塗了常用的跌打膏。
見此情形,老夫人連忙打圓場,眾人嘮了會兒家常,便一起用早膳。
聞言,陸三娘臉色驟變:「嫂嫂,我可沒那個意思!」
「三妹妹若是瞧不起女子習武,那豈不是瞧不起孫皇后?」
陸行雲凝了凝,淡然道:「無妨,我每日卯時一刻就起來了,走吧,去奉茶。」
「那不是藏書閣嗎?昨夜是新婚之夜,世子去那裡做什麼?」
他吃飯的時候細嚼慢咽,動作也很文雅,姜知柳本就習武,又在男人堆里待久了,行止就顯得沒那麼斯文。
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姜知柳覺得自己有些粗陋,也放慢速度,學著他的樣子吃飯。
過了一會兒,陸行雲似是想起老夫人的話,給她夾了道糖醋裡脊。
姜知柳眉頭一蹙,但他既然主動夾了,心裡還是有些溫暖,便忍著不喜吃了。
飯後,陸行雲朝她看了看,道:「在這裡可還習慣?」
「嗯,都還好。」
見她點頭,陸行雲緘默了一會兒,道:「那我去處理公務了,你早些歇著。」
「好。」
姜知柳微微一笑,起身將他送出去,可陸行雲不知在想什麼,直到離開,也不曾發現她的腿有點簸。
綠枝小嘴一撅,有些不悅:「這個世子也太粗心了吧!」
姜知柳也有些失望,面上卻淡然道:「無妨,男子總是粗心些的,哥哥和爹爹不就這樣嗎?」
「可老爺對夫人就很細心啊,知道夫人愛吃什麼、愛用什麼,甚至連夫人那幾天不舒服都知道,每次都提前備好紅糖水呢!」
話入耳中,她心裡越發黯然,嘆了嘆就回屋了。坐了會,她越發百無聊賴,讓綠枝把從家裡帶來的遊俠話本找出來,好打發時間。
時間緩緩流逝,夜幕漸漸籠住整座宅院。
姜知柳看了幾頁,眼皮有些打架,手一松,靠在椅子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她醒來時,發現身上披了件衣服。她轉眸望去,見陸行雲正坐在旁邊看書,封面上寫著《廣物集》三個字。
她凝了凝,問:「這是什麼書?」
陸行雲抬眸,淡然道:「是前朝的學者寫的雜記,關於地質、花木、鳥獸方面的。」
聽到這個,姜知柳頓時沒了興趣,伏在桌上盯著他看書。她發現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清澈明亮,像黑濯石一樣,睫毛烏黑濃密,垂下時如同蝴蝶的羽翼。
片刻后,陸行雲手中一頓,望向她:「你盯著我做什麼?」
「咳,沒什麼。」她當然不好意思說是被他的美色所迷。
陸行雲打量了她一會,把旁邊的話本拿過來:「這是方才看的?」
「嗯。」姜知柳點點頭,眸中泛起灼灼的光彩:「這些話本寫了好些鋤強扶弱、快意恩仇的故事,我素日最喜歡看了。」
「是嗎?」
他淡然一笑,把話本放了回去,接著看那本《廣物集》,見他似乎對話本不感興趣,她心中一緊,問:「夫君不喜歡那個嗎?」
「嗯。」
他應了一聲,並未抬頭。
望著他沉靜冷淡的面容,姜知柳薄唇一抿,拳頭微微收緊。
原來他真的不喜歡
過了一陣,陸行雲合起書本道:「天色已晚,睡吧。」
「好。」
想起昨晚的時,姜知柳面上微紅,起身往床畔走,他這才注意到她腿有些簸。
「腿怎麼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抹了葯,無礙了。」
「哦,那就好。」
陸行雲點點,將旁邊的燭燈熄滅,和她雙雙躺下。幽靜的寢閣變得晦暗起來,只有一束月光透光窗欞照進來。
見他許久沒有動作,姜知柳也不好主動,只好攥著裡衣默默發獃,腦海里全是關於他有未婚妻這件事。
猶豫了半晌,她試探地問:「夫君,聽說你之前有個未婚妻,是因為我才退婚的嗎?」
「是。」
「那你怨我嗎?」
陸行雲靜默了片刻:「你多慮了,夜深了,睡吧。」
見他不願多說,姜知柳的心越來越涼,看來他對李靜姝真的是有情意的。她翻過身子背對著他,久久難眠。
之後的日子,平靜如水。
為了拉近與陸行雲的距離,她把青鋒劍和話本藏在箱底,每日學著大家閨秀換上素雅的裝扮,看陸行雲喜歡的書籍。
只是她素來不喜文墨,文學造詣有限,便時不時求教陸行雲。有次她拿著《愛蓮說》去問他,最後感嘆道:「為何世人喜愛牡丹富貴,喜歡蓮花出塵,卻不喜歡玫瑰嬌艷呢?」
「艷而過俗吧。」他隨口回答。
「.」
她喉嚨一堵,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問得多了,陸行雲漸漸有些不耐,加之他一心撲在公事上,十個問題只回答兩個,觸的霉頭多了,她漸漸就不問了。
至於同房之事,自那日大婚後,再也沒有過,後來她實在忍不住了,扯了扯他的袖子暗示。
他這才起身,蜻蜓點水地撩撥了幾下,便伏到她肩上,動作漸漸粗暴起來。
事後,陸行雲說要起身洗漱,出去之後卻再也沒有回來。
摸著身旁還殘留著餘溫的床單,姜知柳心裡泛起絲縷般的痛意,淚水浸濕了眼眶,
又是這樣,他就那麼不喜歡與她歡好嗎?
翌日上午,姜知柳心裡著實鬱悶,便出門透透氣。逛了一陣,她走到一處僻靜的河畔,望著煙柳畫橋,心情稍微好了些。
正要上橋時,見不遠處的柳樹下矗立著一男一女,男的俊逸清冷,正是陸行雲,女的一襲淺藕色紗裙,戴著帷帽看不清面容。
她心中一涼,走到旁邊躲起來,見陸行雲將一個小藥瓶遞給女子,女子連忙朝他行禮,他自然伸手扶住。
雖然看不太清,可望著他二人的舉止,她幾乎能想象他們含情脈脈的樣子。
剎那間,她心口似被刀劍戳了個窟窿,冷風嗖嗖地灌著,冰涼刺痛。
原來他不是粗心大意,也不是不知冷熱,只是那個人不是她罷了…
她扯了扯唇,眼眶瞬間泛紅,手腳也冷冰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