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以命換命
第五十八章以命換命
陸行雲雙臂一緊,朝姜知柳看了看,深邃眼眸閃過銳色:「可以。」
沒料到他答應的這麼乾脆,冷月娘眯眼打量著他,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
姜知柳脊背一僵,下意識抓住他的手,搖頭道:「你我已不是夫妻,你何苦」
「不,你是。」陸行雲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的眼眸閃過一層暗涌。
「可噗!」姜知柳焦急地辯解,剛開口,又噴了口血,漸到陸行雲胸口,身子軟得跟棉花似的,癱倒在他懷裡。
陸行雲大驚,連忙摟住她,卻見她雙眸迷離,逐漸失了焦距,發紫的唇顫了顫,似乎想說什麼,下一瞬便暈倒在他懷裡。
望著她白中透著青紫的虛弱臉龐,陸行雲眸中似刀在絞著,忙朝冷月娘喊:「冷大夫,求你救救她,只要她安然無恙,我立刻自決在你面前。」
冷月娘挑了挑唇,狹長鳳目幽靜無波。
「進來吧。」薄唇吐出輕飄飄幾個字,她轉身,裊娜地走進屋裡。
陸行雲面上一喜,忙抱著姜知柳走進竹樓,見他走的一瘸一拐,圓臉丫鬟忙過來幫他。
阿緹吐了吐舌頭,忙關門進去,徒留陸行雲一人在外候著。天上冷月如霜,將小樓映得朦朦朧朧。
滄月漸西,將斑駁樹影拉到小樓上,遮住了他的身影。
圓臉丫鬟朝他溫然一笑:「公子不必擔心,我家姑娘是當今天下用毒第一人,這世上沒有她解不了的毒,你且安心再次候著。」
「多謝,無妨的。」他淺然笑了笑,繼續往裡走。
「冷大夫,我夫人她.」陸行雲忙湊過去,心懸在了嗓子眼。
陸行雲眸光一爍,就好像在無邊地獄里看到了一線天光,喜得差點落下淚來。
「你腿上受傷了?」
陸行雲連連磕了兩個頭,趕緊到屋外候著。
當樹影將整個小院吞噬的時候,門扉噶然打開,融融燭光中,冷月娘從裡面走了出來,白皙的臉頰上冒著點點汗珠,在夜色中閃著晶瑩的光芒。
陸行雲攥著拳頭,手心裡冷汗涔涔,整顆心就像是放在火上煎烤,心急如焚。
冷月娘掃了他一眼,眉眼清冷似雲間月:「也算你走運,這世間能解此毒者唯我一人,你先下去吧。」
進屋后,陸行雲把姜知柳放在窗邊的矮榻上,冷月娘坐在床畔給她診脈查看,片刻后,她柳眉微蹙,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陸行雲脊背一涼,渾身寒芒豎起,心口更揪成一團。他眼角猩紅,噗通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個頭:「求你救救她!」
陸行雲在門外來回踱著步子,時不時朝里張望,可門窗緊閉,他什麼也看不到,只能聽到刀具瓶罐發出的響動,和間或響起的冷月娘清冷的聲音。
屋內傳來冷月娘不耐煩的聲音:「阿緹,說什麼廢話!」
聽她這樣說,陸行雲像是吃了顆定心丸,繃緊的心弦稍微鬆了松,感激道:「多謝!」
他幾次想開口詢問,但都忍住了。
「她種了兩種毒,一為苗疆的瘴毒西林春,二為西域奇毒紅牡丹,這兩種都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但兩者相合卻是最致命的,不出三日她就會全身潰爛而亡。」
「多謝多謝!」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門扉依舊緊閉。
屋內,冷月娘回眸瞥了眼他腿,面無表情地往裡走。
「無礙了。」冷月娘淡淡睨著他,見男子眸光一亮,鬆了口氣,又補充道:「她所種之毒已進入心脈,我雖全力施為,仍有部分餘毒未清。」
「餘毒!」陸行雲瞳孔一震,很是緊張。
「不用緊張,死不了,只三年後餘毒入腦,會變成瞎子罷了。」她神色淡然,仿若再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畢竟比起死亡,失明也並非那麼不能接受。
陸行雲卻臉色陡變,轉眸望向屋裡兀自沉睡的女子,她睡顏沉靜安詳,絲毫不知道將面臨的事情。
一想到這樣意氣風發的女子會變成瞎子,他胸口就像有利劍在反覆地插著、割著,發出一陣陣痛意。
他彎膝再度跪在冷月娘面前,眼裡滿是懇求:「冷大夫,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有,以眼換眼。」冷月娘俯視著男子,面上似寒月籠霜沒有一絲溫度。
陸行雲怔了怔,反而鬆了口氣:「好,那就換我的吧。」
冷月娘雙眸微動,眼裡閃過一絲質疑:「當真?」
「自然,反正我總是要死得,把眼睛給她,也算物盡其用了。」
燭光輕曳,映在男子從容沉靜的面容上,襯的他的輪廓分外柔和。
冷月娘微微一恍,眼底的異樣一閃而逝。
「好。」
她淡淡吐了一個字,轉身進去,陸行雲攥了攥拳頭,深吸了口氣,走到床畔坐下。
「多謝。」
他朝冷月娘看了看,爾後直視前方,神情莊重肅穆,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冷月娘看了他一會兒,嘴角不自禁地揚了揚,爾後淡淡道:「把手伸出來。」
「嗯?」他有些疑惑,不是要換眼嗎?
冷月娘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覷了他一眼:「誰說要挖你眼睛了,是利用蠱蟲,將餘毒引到你體內。」
陸行雲怔了怔,點點頭,將手伸出來,朝姜知柳瞥了瞥。
如此也好,省的以後嚇到她。
冷月娘雙眸微眯,也朝姜知柳瞥了瞥,爾後拿起刀燒了片刻,割破他的手腕,將一隻小蠱蟲放進傷口,再把姜知柳的手腕割破,和陸行雲貼在一起。
陸行雲只覺得傷處火辣辣的疼,胸口處疼的鑽心,片刻后,一股寒意從傷處蔓延開眼,如同寒冰將他整個都凍住了。
當他逐漸麻木的時候,冷月娘將二人分開,淡淡瞥著他。
「好了。」
陸行雲眸光一松,朝姜知柳看了看,懸著的心徹底落到實處,滿心滿眼都柔軟得像是化開的春水。
他硬撐著站起來,朝冷月娘拱拱手,蒼白的臉和唇都結了層薄薄的冰爽,目光卻蘊滿了感激:「多、多謝.」
他身子一顫,差點摔倒,冷月娘下意識扶住他,又快速將手撤開。
「你不必謝我,我救人可不是出於好心。」
陸行雲面上一滯,雙手攏成拳頭。
是了,她開始便說過,拿他的命來換。
他朝姜知柳看了看,心口處似螞蟻在啃食著,泛起絲絲縷縷的痛意,越痛越深,而化成洶湧的巨浪將胸口淹沒,整個人都瀰漫在潮濕酸澀的氣息中。
他好捨不得她,可是不成了,不成了
他深深地凝著女子,泛紅的眼眸蘊滿了無限的眷戀,淚水在眼底打轉,熠熠生輝。
他深吸了口氣,唇角揚起酸澀的笑意,爾後雙眸一闔,拿起桌上的刀具往胸口插去,眼角滑下一滴清淚,在燭光中晶瑩灼目。
冷月娘一驚,一掌打過去。
「哐當。」
銀刀掉在地上,發出清亮的響聲,驚的屋外的飛鳥呼啦啦飛走。
「誰讓你自盡了?」女子柳眉微攏。
陸行雲怔了怔,面露不解:「你不是說要我的命嗎?」
雖說要他的命和治病之間沒有直接的關係,可世間脾氣古怪的異人的是,尤其是冷月娘這種善於使毒的又冷些無情的。
冷月娘鼻尖發出一聲冷哼:「你的命又不值錢,要來做什麼?」
「那你.」
「我在煉製一種蠱毒,以人體為器皿,每日灌入一種毒藥,飼養七七四十九日蠱蟲大成,分泌的毒液是世上絕無僅有的至毒。可是這個過程痛苦萬分,我先後捉了兩人回來,他們都痛得咬舌自盡了。」
冷月娘神色淡漠,絲毫不將旁人的死當做一回事。
陸行雲眉頭一皺,盯著她:「所以你想讓我當那器皿?」「不錯。」
冷月娘挑了挑唇畔,走到旁邊坐下,好以整暇地翹了個二郎腿:「當然,你若想逃跑,我不攔你,但我已在你二人身上下了毒,只要踏出這裡一步,必死無疑。」
陸行雲瞳孔一縮,脊背似寒風刮過,涼颼颼地。
此女當真陰毒,幸好他沒有逃跑的心思,否則
他看了眼兀自沉睡的姜知柳,背心浸出一層冷汗。他握緊拳頭,抿了抿唇:「我有幾成生機?」
「一成。」女子伸出修長的白如蔥根的食指,姿態淡然。
陸行雲身形一僵,繃緊的心驟然跌進谷底,胸口處似冷風嗖嗖刮著,蕭索凄涼。
他挑了挑唇,眼裡漫起薄薄的煙絮,眼尾泛紅:「夠了。」
能救她活命本就是天可憐見,能有一成生機已是恩賜了。
頓了頓,他拱起手,朝冷月娘鄭重道:「冷大夫,陸某求你一件事,若我僥倖活著,求你將引.毒和飼養蠱蟲一事瞞下來,不要告訴我夫人。」
「若你死了呢?」
男子揚唇,淡然一笑:「那你便說讓我外出尋一樣寶貴之物,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
生死未卜並不意味著死,那她就會安心一些吧。
冷月娘一凝,寒潭似的眼眸掠過一絲漣漪:「為何?」
世上男子皆薄倖,她不信他為那個女子做到這個地步,居然還不想讓她知道。
陸行雲轉眸,清幽的目光落在姜知柳面上,似溫柔的風拂過她每一寸肌膚。
「因為她是柳兒,她該快活地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