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玉兒，沒想到你這麼沒有自知之明呀！

出宮路上，戴權緩步悠遊在前，王子騰緊隨於后，間隔兩三步。

宮中四處可見身姿筆挺的禁衛軍士站崗警戒，宛如雕塑。內監和宮女則低頭速行，步履匆匆，巨大的宮殿群靜謐肅穆。

離開勤政殿遠了，王子騰加快腳步追上戴權，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票，不動聲色的遞了過去。

「一點兒茶水錢，還請戴總管笑納。」

戴權目光掃過銀票，看清了數目，整整萬兩。

「王大人太客氣了，何須如此見外？」

假意客套了幾句，他才勉為其難收下。

王子騰神色恭敬，拱手請教：「戴總管，子騰久居僻壤，消息不通，不知近來京都可有什麼新鮮事？」

他當然不是真要探聽新聞消息，而是為了遞個話頭過去，打開話匣子。

若確實有值得說道的事情，對方看在銀票的面子上自會提醒。

戴權不動聲色的將銀票收入袖中，抬頭瞟了王子騰一眼，漫不經心道：「要說新鮮事兒，近來倒也有幾件。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可不就是貴府的那位親戚！當真是個萬中無一的青年才俊！」

青年才俊？還萬中無一？

王子騰聽得一愣，自家親戚中何時有了這等精彩人物？自己怎麼反倒不知？

難道是蟠兒？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想起薛蟠。

聽妹子說這小子進京一年多，竟然混了個同知之職，雖是虛職，卻是陛下欽賜，意義大為不同！

呸！這小子不惹禍就算燒高香了！他算是哪門子的才俊！王子騰很快察覺這個想法荒誕至極。

見他一臉茫然不解之狀，戴權哈哈一笑，不再打啞謎，挑眉說道：「難道王大人忘了剛才陛下盛讚的柳二郎？他既是榮府外孫，要喊王大人妹妹一聲『舅母』，自然也是貴府的親戚咯！」

竟然是他！王子騰反應過來，戴權說的竟是柳湘蓮！

若真掰扯，兩家的確算是親戚，關係還不遠。

可眼下雙方之間的關係更像是深仇難解的大敵！

這沒卵子的死太監不是在消遣自己吧？他心裡有些不滿，又疑惑難道如今萬兩銀子的出價低了？還是老太監膨脹了？

戴權自顧自的接著道：「王大人，你離京數年，有所不知，這位柳二郎可絕不是簡單角色！在朝堂上跳的這麼歡，到處得罪人，自己還能毫髮無損的，至少本朝絕無僅有！倘若他此番練兵大成，陛下必然更加看重，目為勛貴中年輕一代之翹楚！善斂財，能練兵，年紀又輕，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發完感慨，二人也走到了宮門外。

戴權乃永隆帝近人，深知他對這些老牌勛貴是何心思，並不可以交好。

於是懶的管王子騰是何反應，隨意的拱拱手作別，然後轉身回宮了。

宮門前的廣場平坦而空曠，王子騰孤身站立於此，舉目遙望遠處巍峨高聳的層層宮殿，靜思良久。

這萬兩銀子並不白花，他已然聽懂了戴權之意——

倘若自己練兵比不上柳湘蓮，恐怕就要成為「前浪」，絕無好下場！

「或者自己練出強兵，或者讓他柳二郎練不出強兵！」這個念頭驀然冒了出來。

朝中勾心鬥角，風波險惡，他自是知道。

只是未曾想，剛歸京便陷入危機四伏之境，想要自救還要踩踏一個晚輩！

「陛下啊陛下！你何必總是折騰不休呢！安安穩穩坐你的龍椅不好么！何必多生事端！」王子騰忽然感慨萬千。

事已至此，別無選擇，只好趁著春節前後的閑暇，多拜訪故舊世交，聯絡感情，削減練兵時的阻力……

王子騰默默想著，離去身影蕭疏荒涼。

……

且不說一番君臣奏對讓新任九省都檢點王子騰心力交瘁，苦思冥想如何應對變局，柳湘蓮這邊兒不要太舒服！

被嬌憨可人的香菱服侍著洗完澡，通體舒暢。

他徑自從浴桶出來，光溜溜站著，無遮無攔，任由香菱紅著臉給他從裡到外穿衣。

「老夫老妻，你倒害羞了。」他望著俏佳人，忍不住打趣。

「誰是老夫老妻了？你才老！又老又不知羞！」

香菱蛋白似的臉頰氣鼓鼓的，反唇相譏。

但是說完之後又覺不是好話，別真把二郎給咒的老了，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於是她又低頭「呸呸呸」不停，念叨了剛才說的話不算數。

柳湘蓮見她認真模樣，倍感好玩好笑，捏著她的軟滑小臉，安慰道：「無妨，童言無忌嘛，老天爺不會聽你的！」

嬉笑著收拾妥當，二人攜手回到客廳，房間里人更多了。

除了之前便在的可卿和平兒，本在側院中照料親姐姐的尤三姐也來了，俏生生站著，美目流盼。

若非秦可卿當面，不敢肆意，三姐定會一頭鑽進柳湘蓮懷裡。

投懷送抱，尤家姐妹可不輸於人。

佳人環繞自是賞心樂事，不過這會兒他還顧不得賞玩。

因為借住家中的老丈人秦業，也帶著兒子秦鍾過來探望，當初他可一直勸柳湘蓮安穩些，行事莫要任性。

總之，這個女婿雖然讓他很滿意，卻始終難以放心，太能折騰了！所以等不及他上門，自己主動過來探問。

柳湘蓮打起精神，恭敬的向老丈人請安問好，略說幾句練兵之事，都是好消息。

秦業聞言，稍稍放心，他最擔心的便是練兵時軍卒嘩變，把寶貝女婿給打死。

老人家閱歷豐富，也很識趣，談了幾句知他尚算安好，便告辭離去。

當然兒子秦鍾也被揪了回去，繼續懸樑刺股，苦讀四書五經。

長輩退場，柳湘蓮頓時輕鬆起來，坐在椅子上肆意伸個懶腰。

這時忽然注意到，人群中多了個明媚傲嬌的小人兒，也不知道何時來的。

只見她躲在香菱身後，微微低頭，似乎不想被他發現。

柳湘蓮眸中笑意燦然，指著黛玉對眾人笑呵呵道：「喲，這是哪兒來的小仙女？眉眼如畫，仙氣飄飄，怎麼就上咱家來了？」

聽他稱自己「小仙女」，這個詞還沒有異化，黛玉心來高興又羞澀。

她正要說幾句話略表謙遜，卻聽那人大呼小叫道：「香菱、三姐兒！快快去拿鐵鎖、鐵鏈來，千萬鎖好，不能讓她跑了！改天送到城門口的人市，一準兒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候給你們置辦幾件新衣首飾！」

說話間柳湘蓮作勢擼起袖子，凶神惡煞地朝黛玉走去。

這傢伙可真會氣人！總讓人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愁！黛玉心裡腹誹不已。

雖然年幼，孤身在此，她卻不肯口頭上輸了陣仗。挺著尚未發跡的小胸脯，睜大眼睛兇巴巴道：「你敢！我這就去告訴老太太你欺負我！」

「呵呵！」柳湘蓮渾不在意，笑嘻嘻道：「那要不要我給你安排車馬？你知道的，我家馬車又快又舒服！」

賈母當之無愧是賈家一尊大佛，說一不二。

可她對柳湘蓮的威懾力不能說完全沒有，只是約等於無。

林妹妹與其向老太太告狀，還不如說寫信給林如海柳二郎調戲她呢！

眼見威脅無效，黛玉也感到自己勢單力孤，立刻轉換了鬥爭方式。

她哭喪著小臉兒，蹙著小小眉頭，緊緊挽著秦可卿胳膊，向她告狀道：「嫂子你看！二哥哥一回來就欺負我！嗚嗚嗚，這裡沒法住了，我要回揚州！……」

「好了好了！你看我來教訓他！」秦可卿連忙安撫「梨花帶雨」的林妹妹。

兄妹倆見面就鬧騰，都戲精附體一樣，秦可卿心下好笑，作色向柳湘蓮嗔道：「林妹妹剛才還念叨你呢，你開口就惹她生氣！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啦！」

「嗯？玉兒竟會念叨我？不可能吧？」柳湘蓮搖搖頭表示懷疑。

自己被秦可卿揭破老底兒，黛玉又羞又氣，這才意識到，這夫妻倆分明是「一丘之貉」！

她抬手輕拍可卿，羞惱道：「虧我天天喊你好嫂子呢！你也來取笑我！我不依！我不依！」

靈機一動，她轉頭看向三姐兒和香菱，鼓動道：

「三姐！香菱！你們兩個就站在一邊，干看著自家師傅被人欺負嗎？還不過來幫忙？有沒有一點兒身為弟子的覺悟啦！枉費我苦心教導，給你們傳道解惑！」

尤三姐本就愛玩兒，聽了不為所動，反倒笑呵呵抱胸看戲。

香菱秉性單純，心裡真把黛玉當作師傅，師傅有命，不敢不從。

但她看看黛玉，又扭頭瞧瞧柳湘蓮，臉色越發糾結，不知如何開口。

見黛玉病急亂投醫，柳湘蓮哈哈大笑：「玉兒，沒想到你這麼沒有自知之明呀！」

「沒有自知之明？」

黛玉疑惑不解，蹙眉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自家師傅被欺負了，做的弟子不該出頭么！」

柳湘蓮言道：「你說的當然不錯！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也不想想，論其師尊之位，你到底能排第幾呢？」

「排第幾？你什麼意思？」黛玉不解何意。

柳湘蓮得意洋洋道：「你且問問香菱，是誰最先教她讀書識字的？你再問問三姐兒，是誰手把手教她劍術的？若要論起來，我可是她們的大師傅！你么，最多只能算是小小師傅！」

「小小師傅？」黛玉臉色唰的就變了。

因為年紀輕輕就給人做了師傅，她心中還有幾分得意。畢竟年幼，這種心思也正常。

可沒想到自己最得意的事竟也給人比下去了！

氣的她跺腳撒嬌，開始無差別攻擊起來：「我不來！我不來！你們都欺負我！」

美少女「氣急敗壞」，眾人嘻嘻哈哈玩鬧，房間里到處是快活的氣息。

這時卻有外院的丫鬟跑過來稟報，說是榮國府派人過來傳話，聽聞柳二爺歸來，老太太親自設宴，請柳二爺帶著家眷過府一敘。

「老太太這是長了千里眼還是順風耳啊！來的這麼快！」

柳湘蓮頓覺掃興，臉色狐疑：「你們說，榮府是不是天天派人盯著咱們府上？怎麼我剛回來他們就知道了？」

秦可卿稍作思忖，淺笑道：「你莫要胡亂猜疑，別忘了，你回來可不是獨自一人，悄無聲息。數十騎招搖過市，當然引人注目。賈家親戚奴僕又多，說不得是誰路上看到了，便過去說嘴。」

「唉，真麻煩！」柳湘蓮嘆息一聲。

此刻他只想和嬌妻美妾小妹妹共享溫馨歡樂時光，哪兒有心情去趟榮國府的渾水！

想了想，心裡還是不想去，溫柔鄉誰不貪戀？便對瑞珠道：「你出去說一聲，就說我旅途勞累，為免舉止失禮，改日再登門拜訪老太太。」

瑞珠點頭應下，正要出去回話，卻被秦可卿抬手攔住。

賈母是她和柳湘蓮的主婚人，這份情義她一直記在心中。

儘管她也知道，那是夫君耍了手段誆騙了老太太，但仍心懷感恩。

不忍拂了老人家盛情，她柔聲勸道：「既然回來了，去看望看望老人家也是應該的。而且我想，老太太多半是想見林妹妹。之前家中都是女眷，無人護送，林妹妹搬來后一直沒有回過榮府。算起來時間也不短了。」

提起賈母，黛玉有些傷感。

老太太最愛的固然是寶玉，但對她的寵溺卻也不假。

若說世上有誰對她最是真心實意，除了父親便是老太太，柳二郎都得靠後些！

榮府人多事雜，不說別的，單是寶玉就能叫老太太寢食難安。

自己仗著柳二郎寵溺，一意孤行離開，倒是得了清凈，卻丟下老太太一人苦捱，她的日子豈不難過？

想到此處，人美心善的小姑娘頓時忘了之前被戲弄的不快，走過來拉著柳湘蓮的衣袖晃動，可憐兮兮祈求道：「二哥哥，你就去嘛！咱們去看看老太太好不好！」

一大一小兩位美人兒敲邊鼓，就算累死也得頂上啊！

柳湘蓮慨然道：「好啦好啦，去還不行么！真是惹不起，我這還沒說一定不去呢，你就哭上了。」

見他應允，林妹妹臉上雲消雨散，陽光明媚。

柳湘蓮便改口吩咐瑞珠道：「那就告訴他們，咱們晚些時候再過去。嗯，對了，」

他特意提醒道：「讓他們記得跟老太太說一聲，多準備點兒好吃的！」

說完，他瞧著眾人道：「大家留好肚子，今晚咱們去國公府吃大餐！嘿嘿，老太太這回可是自找的！」

眾芳忍俊不禁，笑的花枝亂顫，一時其樂融融，各去安排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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