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短暫
五月二十四日。
下午13：21。
晴。
少女站在因原山半山腰的瞭望台上，眺望著元河市的市區。
沒有雲層，在陽光的直射下，這整座城市彷彿在煜煜生輝。
「這就是海拔一千米以上的景色嗎。」
「老闆，這玩意為什麼這麼貴？」
「誒呀，這是我們的特色工藝品嘛。」
「那礦泉水呢？」
「咱們運上這麼高來也是要成本的嘛。」
「原來如此。」
和感慨景色的少女不同，墳某在瞭望台旁的店鋪和店主就商品售價上談的正起勁。
「……」
少女回過頭走了過去，推搡著墳某向上山的纜車走去。
「誒誒，小妹妹，大人正說話呢？」
店主有些不滿。
「我們不買。」
少女瞪了墳某一眼。
「嗯，我也並沒有擁有它們的想法。」
「嘁。」
店主別過了頭，不再看她們，又立刻朝著走過來的年輕男女露出了笑容。
「哎呀帥哥美女，有什麼感興趣的嗎……」
……
「原來如此，所謂價值嗎。」
通往山頂的纜車上，墳某看著窗外的風景思考著剛才的對話。
「你學到怎麼當奸商了？」
少女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扶著下巴看著墳某。
「嗯……沒有，我向來不是干這行的料。」
墳某回過頭回答。
「不過怎麼當顧客，可能學到了一些。」
「這你師傅反而不教你了？」
「師傅是妖仙，我是機器人，我們基本上不在人類社會過活，交易的方式偏向乾脆的以物易物。」
「嗯……多少有些原始。」
「原始，但是方便，雖然比不上你們這樣換成通用貨幣再換成物品，但是就泛用度而言，幾乎有智力存在的世界都可以這麼做。」
「而即使如此，這也存在著不同世界的價值觀念不同的問題，所以我一般不攜帶這些東西。」
「裝窮吃世界軟飯是吧。」
「可以這麼說。」
墳某也翹起二郎腿。
「而至於我的師傅，就要從我逃過官兵的追捕開始了。」
「誒？突然就來？」
——
「……」
環視四周，那些攜刀帶劍的人類身影終於從我的視線里消失，我該去做我要做的事了。
要去找能源。
存在尚且高等的時候沒有感覺，現在下跌到一級之後這種感覺明顯了起來。
我找的這台機器，根本就是報廢了一半的玩意。
動力爐整個的爆掉了，只有導能管里還殘存著一些能量，雖然濃度異常的高，但是如同倒完水的水杯里沾著的水滴一般，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快想想，有什麼能應急的方法……
沒有動力爐的話什麼都沒用。
「……總之要先找個容器，代替動力爐才是……」
「好在導能管沒有破損，只要接到能量源上就能夠運作。」
「嗯……」
打量了一圈竹林的環境，我有了主意。
「燒火吧。」
先用泥在身體里堆一個土爐然後往裡面加燃料。
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起個火源……
在竹林里找了個枯葉堆，把周圍的土和樹葉扒開了一層防止火勢擴散之後，我脫掉手套，頂著存在缺失用為數不多的能量在枯葉堆旁邊打了個響指。
一絲火花乍現，枯葉的邊緣開始變黑，然後擴散，露出燃燒著的紅線，釋放出火煙。
「嗯，該能燒一段時間。」
我戴上手套，回頭繼續從已經扒開的地面往下掏挖，尋找潮濕的土壤。
然而跟著，我的身後就響起了一聲動物的尖叫聲。
「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著火啦救命啊大白天的什麼孽畜放火啊！」
一隻紅色的狐狸口吐人言，從落葉堆中衝出，帶著尾巴上的火苗從我的面前跑過。
「……原來如此，那裡面竟然睡了一隻動物……你別慌，我來幫你滅……」
我剛要起身，就看到隨著它胡亂的甩動尾巴，無數的火星隨著它的尾巴毛一起播撒在了滿是枯枝敗葉的竹林里。
「啊。」
「啊。」
……
天公不作美，等它滿地打滾撲滅火苗和我撲滅了半數火苗的時候，天突如其來的颳起了大風。
面對突然變大得火勢，我們一開始還試圖撲滅，然而在蔓延的火勢點燃了不知道哪位江湖豪傑埋藏在這裡的炸彈之後，我們放棄了。
「——」
我和狐狸坐在挖出來的隔火線上，看著燃燒半個的竹林。
「……」
狐狸啃著被烤的九成熟的野雞。
「……」
我看著捏出來的土罐在火里逐漸成型。
「都怪你小子，沒事在森林裡放火。」
「我迫不得已，都怪你跑出來亂灑火星。」
「強詞奪理。」
「不懂變通。」
「說到底你小子到底為什麼要燒這玩意。」
「救急。」
等到土罐稍微發黑，我伸手把它從火里抓了出來，拍了拍上面的火苗，拉開衣服拉鏈裝進了我空空如也的胸腹里，把導能管從留好的孔洞插了進去，最後又抓起了旁邊的枯枝敗葉點上火從正面的燃料口塞了進去。
「……那是什麼東西？」
瞪大了眼睛，狐狸嘴裡的肉掉了都沒有反應過來。
「哼，是你這愚笨的東西不能理解的技術。」
「嘖，誰稀罕似的……」
估狐狸回過頭，說著，它身上冒出一陣青煙，等到煙霧散去，紅毛狐狸卻變成了一位紅髮的年輕女性，盤腿坐在石頭上，雙手拿起掉到地上的肉繼續啃了起來。
「……這又是什麼東西？」
無法移開監視器，我抓著枯木的手在爐子里冒起了黑煙。
「哼，是你這蠢蛋的東西不能理解的技術。」
「嘖。」
——
「她穿衣服了嗎？」
「哪來的衣服。」
「那你不是一飽眼福。」
「嗯，不錯，第一次見到變化之術可謂是大開眼界。」
墳某點了點頭。
「所以之後我才低下頭拜它為師。」
「這種的啊……」
少女流露出一絲無趣。
「之後是多之後？」
「立刻。」
「……你們剛才還一副要打起來的樣子？」
「作為一個跳躍者，尤其是新誕生的存在，我有必要讓自己強大起來度過新手的空白期。」
纜車慢慢停了下來，一人一機走到了海拔兩千六百五十二米的山頂服務區上。
服務區有五百平米，是把一部分山體剷平后所修建，這裡距離真正的頂端還有一段距離，卻也已經是肉眼可見的近了。
「那她應該一時間接受不了吧。」
少女從旅行包里掏出了便攜氧氣瓶，防止自己高原反應。
「不，她一臉蠢樣地說著誒雖然本仙也知道自己道行不淺但是沒想到你開口就要拜師那本仙就收了你這徒弟本仙的徒弟可不好乾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墳某扭捏著調整發聲器提高了聲線模仿著。
「……」
「傻笑著這樣。」
「……」
少女一臉難以置信中帶有一絲鄙視地看向墳某。
可能還有那個得意忘形的狐狸。
「畢竟終究是動物變的，確實好說話。」
墳某端正了身形，調回了聲線。
「之後它就把我帶回了它住的破廟……」
——
「嗯，冷靜下來了嗎，小子。」
沒有供奉的神仙的像甚至圖的破廟，只有一張供桌和空蕩蕩的小香台。
師傅保持著人形坐在供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啊……嗯。」
我把你倒是總算冷靜下來了這句話憋住了。
它現在怎麼也是師傅。
「嗯……雖然這麼說會很打擊你。但是恕師傅直言。」
「嗯。」
「你學不了法術。」
「噢。」
「……」
「……」
「你不失望嗎。」
「我連生靈都不是，當然學不了道法。」
「道法自然……那你拜我為師作甚？」
師傅疑惑地看著我。
「回師傅，弟子如今涉世未深，而聽聞非人之物要修成人形需要大量的時間，只想師傅必定比弟子年長許多。」
回憶著在十王世界對冠王的諂媚，我對師傅跪了下去。
「弟子是想隨師傅學習，為人處世之道。」
「……」
師傅盯著我，打量了半天後一拍大腿。
「好！老實！本仙反正也無所事事，就帶你一帶！」
「小子，你叫什麼！」
「徒兒無名無姓，喚為墳某。」
「墳某，這名字不好，不吉利，為師便賜你一名……」
說著，師傅抬頭看向廟外破柵欄的影子。
「嗯……此時為辰時，你就叫小辰子。」
「什麼鬼名字。」
「小子為虛，以辰為字，來，本仙將這字題於你身……嗯，這面具空空的也不好看，就題在此處好了。」
師傅在手指上沾了口水，又沾了些香爐中的香灰，在我的面具上寫下了一個【辰】字。
而那香灰竟如刻刀一般穿透了我的面具，形成了黑色的字形孔洞。
「嗯，本仙看你穿著遮掩，定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本仙這一著，令你可以看到外界，外人又看你不穿，如何。」
沒有感覺到存在的流失，卻又能直接的接收外界的景色而非只能收集成像信息，怎樣也好，師傅上來就解決了我的一個煩惱。
「……多謝師傅。」
「停停停。」
師傅抬手制止了我再次下跪的行為。
「這是誰教你的，男子漢大丈夫別動不動就下跪。」
「……」
思考了一下，雖然機器人沒有性別可言，存在也經歷了數次轉變，但是在被冠王逮到之前的那個存在確實是男性人類，繼承了它的記憶的我理論上也算是男性。
我點了點頭。
「好的師傅，我只是想對您表達感謝。」
「誒，你師傅就是個畜生，感謝就感謝做什麼動作……」
師傅撓了撓頭，頓了一下。
「不對，你這小子是要學為人處世，將來要在人類里混的……」
說著它跳下供桌，身上再次冒起青煙。
這一次，她給自己變出了一身紅色的薄紗。
「聽好了小子，人生在世，是要好好穿衣服的。」
「我知道。」
「不準知道。」
「好，弟子不知道。」
「唔，你現在知道了。
「……」
「然後，你就看好了，表達感謝是要做這個動作。」
師傅雙手相疊，向前微微作輯。
「這個叫行禮，你記住了，感謝要表達，但是不能亂下跪丟了尊嚴。」
「我知道了。」
「你知道個屁。」
「好，弟子不知道。」
「嗯，現在你知道了。」
「……」
——
「要從這裡教起？」
少女帶著看低智商兒童的眼神看向墳某。
「嗯，師傅真是心細。」
「雖然沒有貶低你師傅的意思，但是我開始佩服她了，這要換了我可沒心思去教個社交廢人。」
「總感覺有被攻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