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救贖之翼
「你醒了，陌生人。」
聲音虛弱無力，猶如隨時可滅的殘燭。
轉身而望。
一人背靠牆角。
他的全身漆黑如墨，被某種黑色的物質包裹，從頭到腳，好似剛從一灘墨池中掙脫而出，唯有胸口的那塊區域顯現著不同的色調。
他的呼吸也同他的聲音般無力，時而急促，時而緩慢，跌宕起伏的呼吸聲令人感到撲面而來的窒息感。
聽的就來，就感覺自己的呼吸也開始逐漸同步，感到窒息，不安，好似處在深海之中，感受著氧氣在逐漸剝離。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瀕臨死亡散發著死亡氣息的人……
他的眼神卻閃爍著堅毅二字，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與絕望，挺拔的腰桿如同矗立的長槍。
「這裡發生了什麼？」
梅涼心靜立著，眼神不再似先前那般獃滯無神，經過上萬年的打磨，他那蔚藍色的眼眸隱隱有智慧的光輝。
「一場……災……難」
男人想要急促地說完這句話，可喉嚨好像塞滿了海綿，說話斷斷續續的。
「你救了我？」
在與男人對話中，他的腦海不自覺地出現了一些新的辭彙，不知道是「觸類旁通」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本就擁有著，但在虛無世界中，他卻叢飛有過這樣的感覺。
「不……我沒有……救了你，相反……我害了你。」
男人的眼眸低垂，語氣有些愧疚。
這一刻，梅涼心想到了與觸手對峙的時候，當時的咳嗽聲顯然就是這位發出的。
「當時，你倒下之後，那怪物撞擊門板……但可惜，它失敗了，這扇門曾被我加工過。」
「但沒上鎖，不是嗎？桀桀桀。」
「該說你不幸好呢，好是幸運好呢？一個不會鎖門，一個不會開門，真是狗屎運。」
暗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從他的語氣看來，似乎他並不知道梅涼心經歷了什麼。
「災難是什麼意思？」
「看到我身上的髒東西沒？那就是災難的一部分，而這真是我想對你說的。」
男人的聲音忽然清晰，似乎是為此刻意保留了力氣，他即將透露世界的真相。
「不知何時起，天空出現了一團團迷霧。」
「凡是迷霧經過之處，就用數不清的人沾染著這髒東西，他們大多失去了理智，出現了奇怪的變化，帶給了人類巨大的災難。」
「我們把被感染的人穢者，也就是污穢的意思。」
「每一個穢者都有奇特的能力或變化。而從普通人轉變成穢者的過程叫做污染，我現在就處於污染狀態下，我的身體已經動不了，在此之前，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逐漸喪失了控制權，有什麼東西正在腐蝕我的身體，這感覺……就好像陷入泥濘般難受。」
梅涼心默不作聲，只是看向他的胸口，那是他唯一沒有被污染的地方。
但在胸口的周圍，那些黑色物質正在不停地活動，好似血液一般，由全身向心臟彙集，衝擊。
他快死了……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我就被污染了。只不過因為某些執念，讓我堅持到現在……遇見了你。」
男人的語氣有些激動又有些害怕。
激動是因為在瀕死之際遇見了一位人，害怕是因為他擔心受到拒絕。
「我想拜託你完成一件事，可以嗎？」
「……」
「我知道我這樣很沒有禮貌，
畢竟我們素未相識，但是……」
「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去見愛人最後一面，去看看我的孩子，去跟我的父母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這一生沒法好好地照顧你們。」
說到這，他的淚水已經盈滿地眼眶，話也說不清了，但是梅涼心卻能感覺到他心中的悲傷。
暗：「哼，渺小的蟲子，可憐的小人物，無法改變什麼，只能被命運的長河給淹沒，到頭來，只能把希望寄託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梅涼心沒有理會暗的不屑，默不作聲，眼眸低垂，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所以，你希望我能幫你轉告你的遺言給他們。」
雖然話直，但這也代表梅涼心接受了請求。
但……
「不！」
「有比那更重要的事！」
男人的聲音錚錚有力，眼眸的淚水依舊盈眶，但在黑墨掩蓋下的神情卻是透骨般嚴肅。
「那就是……」
「殺了我！」
「不要讓我危害更多人！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
這一刻，多話的暗也怔住了。
「為什麼？我不理解。」
梅涼心怔怔地看著他，似乎想要從他的身上尋找到撒謊的痕迹。
作為一個經歷上萬次死亡的人，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梅涼心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請求死亡，明明死亡的過程是那麼的痛苦，就連他這樣的人都曾感到害怕。
「因為，我是一名救贖者，編號3019，曙光小隊的隊長，一名堂堂正正的救贖之翼成員。」
「自我加入組織的那一刻，我做好了迎來死亡的那一刻。」
「你或許不明白這對我意味著什麼，那不重要，動手吧。」
男人閉上眼，示意梅涼心動手。
「……，好，告訴我你的名字。」
梅涼心也不知何時撿起來水果刀，染血的刀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鋒利。
「王剛。如果你哪一天遇上了一個名為救贖之翼的組織，還請告訴他們，王剛沒有辜負大家的信任。」
「好」
梅涼心若有所思地點頭。
王剛笑了笑，隨後吟唱著什麼……
「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弱小的生命，我不會畏懼可怕的敵人，我不傷害老人，我不歧視婦女，我不向手無寸鐵之人揮劍。」
「我會為每一個迷茫的人指引方向，做那海岸的燈塔，我會在黑暗的地方散發光芒，做那照亮世界的太陽，會給人類帶來希望與光明，我……」
聲音很細膩，似乎是用盡了所有心思去抒發內心的感情，去唱出來自己的一生。
「這救贖之路上一直走下去，是對我最大救贖！」
隨著曲終，他的生命也來到了末尾。
或許，對梅涼心而言，此刻的他還沒能理解話語背後的含義是什麼，但沒有關係，他將會用一生去理解。
「噗通」
梅涼心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