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上了

軍哥的燒烤攤很快開業了，和髮廊開業時一樣，前三天學生半價，而且規定學生只能喝飲料，不能喝酒。

剛開始我們沒理解，特別是小哲，強烈要求軍哥撤銷這個規定，理由是酒水是燒烤攤最盈利的項目，這麼做會損失近三四成的利潤。軍哥很堅持「我們這個燒烤攤的位置，離學校近，這個規定必須要有，而且要嚴格執行，從短期看會損失些利益，但從長遠看絕對利大於弊，再說，平時大家朋友在起喝點，誰也說不出啥，但是拿這賺錢，我寧可不幹。」

就這樣，我市第一個綠色燒烤攤正式出攤了，那是人山人海.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這些都沒有，只有前面立著的兩個牌子，一個寫：開業前三天，學生半價，另一個寫：嚴禁未成年人飲酒。

由於當日是周五，又是單周周未，就是住宿生本周不回家，周六周日，自已安排。下午課程一結束，就有同學三三兩兩的從學校出來遛達，沒到6點，燒烤攤已坐不下了，軍哥和珍姐忙得團團轉，小哲和我們也圍前圍后幫手，奈何人太多，只能安排些塑料凳，讓大家坐在邊上等。

我發現，在等位的人里，有個人拿了一瓶啤酒，咬開就喝

「同學，這裡不能喝酒」

「啥不能喝酒」

「納，牌子上寫著啊」

「那不是未成年嗎，我都21了，可以喝」

「啥？你21？你不是我們校的嗎，咱們校服都一樣的」

程石過來，笑著說「老四，他是我們校的沒錯，但老林復讀了三年，他真是21，沒騙你。」

珍姐也走過來「老林，你去髮廊里喝，等下讓人拿幾個串給你，你在這喝，饞別人哪，把大夥饞急眼了，再把你烤啦！」

老林迎著旁邊同學怨毒的目光，屁顛屁顛地進去髮廊。後來據程石說，老林當晚回去就失眠了，他復讀三年就那天最開心，吃烤串吃出了君臨天下的感覺，吃出了VIP中P的感覺，吃出了貴族特權的感覺，在髮廊寬大明亮的廚窗下，他一個人，一口啤酒，一口烤串，彷彿自己是萬眾矚目的明星，他不是在吃烤串，他是在接受眾人的敬仰與崇拜！那啤酒和烤串，分明就是他的兩個愛妃，他如指點江山的君王般，左擁右抱。無疑，21歲的老林，在一口啤酒一口烤串的同時，也登上了人生的巔峰。

至那以後，老林成了軍哥燒烤攤的常客。甚至有人傳言，老林才是燒烤攤真正的老闆，軍哥珍姐都是他僱用的夥計，也難怪大家瞎猜，老林坐在髮廊里一口啤酒一口串，看著我們在外面忙活，這畫面，想想就是老闆在監督員工幹活啊！軍哥珍姐也不生氣，說老林挺不容易的，考了三回都只差3-5分，誰復讀三年，壓力不大？來這邊能讓他放鬆一下，或許今年就考上了，別人愛說啥說啥唄，誰是老闆能咋地，錢不都得給你珍姐。

而讓老林最感動的是，每次他問軍哥

「軍哥，我那5個羊肉串烤上了沒？」

軍哥都會揚起頭，高聲回答「烤上了！老林，烤上了！」

搞得好像老林真考上了一樣。

對於一個復讀三年的人來說，考上，是夢想成真，更是從惡夢中醒來。

每到此時，老林都會幹一口啤酒，信心百倍地對自已說，這回我一定能考上。

幾個月後，老林順利過關。

從此，軍哥燒烤有了個不成文的規定，客人問，點的東西烤上了沒有，烤上的，

大聲說「烤上了」，還沒烤的，可以說「馬上烤上」，但不能說「沒烤上」「還沒烤上」……

大家無非淘個吉利，也像一種心理暗示，反正你愛信不信，老林事實在那放著，鐵證如山。

老師們偶爾也會過來吃，剛開始還不好意思，必定是站講台的，坐下和學生一起吃路邊攤，多少有點難為情。可架不住燒烤的香味天天飄啊，最終還是抵擋不了美食的誘惑，加入燒烤大軍。說實話，有老師在，同學們也挺彆扭的，放不開呀！特別是我們班主任老陳，這傢伙第一次來，說小師妹嘴饞，非讓他帶來吃燒烤，我看他比小師妹吃的都多，還喝了兩瓶啤酒，我和海哥幾個躲邊上，都沒敢露頭。之後就沒見他帶小師妹了，隔三差五就和幾個老師來擼串喝酒，那叫一個痛快。軍哥和老陳也越來越熟，知道他是我們班主任，每次還送幾串腰子給他，這讓老陳在其他老師面前很有面子，兩個人更是一見面就鬥嘴，像說相聲一樣。

「那啥，老陳，你能不能少來幾回」

「咋拉，是沒給你串錢，還是沒給酒錢」

「不是，你一來吧，我就陪你喝酒聊天，耽誤幹活」

「那怨我祆，我又沒讓你陪」

「那你啥意思？還想讓珍珍陪你祆？」

「那你要這麼說，只要珍珍願意，我沒意見」

「你還好意思說」珍姐氣笑了「老陳，我告訴你，他一天就盼著你來，你一來那可高興了，又能偷懶，又能和你瞎侃，你說你一個語文老師，咋就那麼愛和他瞎聊呢？」

「那是小軍有水平啊，你看你倆口子，又是髮廊又是燒烤的，產業越干越大，妥妥的李三檯子首富啊，不過話說回來，珍哪，軍這麼能幹，又長得人模狗樣的，你可得看住了，實在不放心，弄我那去，我給他插個班，幫你看著他」

「打住，打住，老陳，咋說一說，還要把我收了，當你學生，整差輩了啊」

「軍，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俗話說，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當哥哥的，也不能眼看你出溜下去啊」

「我咋就出溜了？怎麼就我能出溜，你咋不出溜？」

「我是人民教師，事業單位，賺死工資的，你看你倆口子，去年開發廊，今年開燒烤，明年再搞個五星級酒店，有個三五年，還不得幹上市啊，你說你不出溜，誰出溜？」

「要你這麼說，好人有錢了就會變壞了？」

「不是變壞，而是有錢人更有資本放飛自已的本性，就是所謂的有錢任性。大家都聽過孟子的「人之初，性本善」，認為人生下來就是善良的，但荀子的「人之初，性本惡」卻很少有人提及，因為從邏輯思維上看，「性本惡」才是正確的，想象一下，如果沒有禮義道德法制的約束，那會是什麼樣子，我問你，有孩子一生下來就懂禮貌嗎？沒有。有孩子一生下來就懂道德嗎？沒有。更別說法律了。這些哪個不是後天人為制訂出來的？既然是人為制訂的就肯定不是先天性的，那就是偽，虛偽的偽。所以當一個人有一天有錢到或者成功到，可以不受禮法道德約束的時候，本性就出來了，就是大家眼裡的惡。」

老陳職業病范了，滔滔不絕。但這也是軍哥喜歡和他聊天的原因，一個簡單的話題，老陳都能從人性的角度給你闡述的明明白白。

相比在校內講台上高談闊論，老陳本人更喜歡燒烤攤，潛移默化的氛圍。

正所謂，在東北，沒有什麼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