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借糧
「
大水澤。
劉勝親率的中軍便在此處安營紮寨，中軍營帳中，傳令兵報信而來，不過簡單了解了一下，一陣狂怒的責罵聲便從內傳出。
「劉義無能，竟被一群水賊戲耍的團團轉，還未近龍頭寨，就損失了上千士卒！」
劉勝將手中的茶盞狠狠地摔在地上，神色怒不可遏。
廣勇營的三支糧秣隊都被水賊偷襲，這些運糧兵本就沒有什麼戰鬥力，大部分都棄糧逃走，剩下徐寧那一支的也死傷了大半，失蹤在大水澤中。
而魏廣和劉義的步兵前軍、右軍，也遭到了偷襲，劉義的右軍被大水淹沒，損失了一半，幸而魏廣的前軍和悍江營有不少騎兵所在，可以馳援，如此才勉強不讓損失擴大。
但即便是這樣，劉勝依舊覺得心頭生怒，好似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般。
這龍頭寨的水賊，竟敢如此囂張？
「都監大人，參軍司士賀成求見。」
大帳外，賀成的聲音響起，劉勝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沉聲道，「進來吧。」
賀成從外面邁步而入，掃了眼地上摔碎的茶盞，心中便明白了什麼事，上前拱手道：「都監大人。」
劉勝頷首道：「賀司士可有事？」
賀成道：「都監大人，可是在為水賊侵襲一事煩憂？」
劉勝點點頭道：「嗯，本官沒想到這群水賊居然知兵法，那些帶路的漁民竟都是其眼線，也全因這大水澤之地錯綜複雜，不然劉義也不會聽那漁民之言，闖入窪地，導致士卒被淹，損失慘重的。」
賀成笑道：「其實都監大人不必擔憂，左右不過損失了上千士卒罷了，但水賊此番行為，卻恰恰印證了我們此番所想。」
劉勝眉頭一挑道：「哦？」
賀成道：「那便是龍頭寨水賊的確人手不足，不然他們也不會採取偷襲這種方式，意圖消耗我們的兵力，如今我們只需繼續前行，等三路大軍合圍一處，這群水賊看到人數差距，自然便會乖乖投降了。」
劉勝聽著，微微頷首道：「賀司士所言有理，的確，這群水賊只是疥癬之疾，即便藉助地利，也不過損耗我一成兵力，只要我大軍繼續合圍，小小水賊又豈能阻擋？」
一邊說著，一邊劉勝便迅速下令道，「命魏廣、劉義步軍合攏，依照原先所定，繼續前往龍頭寨，記住，此番前進定要多加小心！」
那傳令兵領了軍令便迅速離去，然而劉勝眉頭卻依舊緊皺起來。
「只是糧秣隊被水賊盡數襲擊，短時間內，糧草難以為繼啊！」
賀成笑道：「都監大人，此事我已有對策，糧草之事，只需籌措附近府縣糧草即可，待剿除水賊之事完畢，再行歸還，想來周圍鄉紳百姓定會踴躍支持。」
劉勝心中也想到了這一點，便揮手道：「賀司士英雄所見略同，既如此，此事本官就交給賀司士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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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成拱手笑道：「是，卑職定當不負都監大人所望。」
二人在中軍營帳談論了一會兒，隨後賀成便離開了營帳，前往離大水澤最近的大河縣籌措糧食。
……
……
山隱鎮，徐家。
偏僻的小院子門口，小柔安安靜靜地坐在門口，懷裡擺放著一個小籮筐，裡面是一件書生的長衫，還有針線，她托著下巴怔怔地看向南邊的方向，輕嘆一聲，又開始縫製衣服。
「少爺已經離開五日了呢！」
小丫鬟拿起一支木炭筆，在旁邊的牆壁上加了一筆，形成了一個正字，看著這個正，她又有些發獃了。
這還是少爺教給她的計數方式，很簡單，一個正字就剛好是五筆。
「少爺說，十五日內便會回來，還有十日。」
小柔又說著，在那個正字後面畫了兩個框框，那神色恨不得立馬就在兩個框框里把正字給填進去。
那樣，少爺就會回來了吧？
小柔想著，鼓著腮幫子嘆了口氣，低頭又開始縫製那件少爺的襴衫。
「小柔！」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小柔抬頭看去，發現是徐玥，便起身來福了一禮。
「玥小姐好。」
徐玥走上前來，笑道：「還在這裡等寧兄弟啊？」
小柔點點頭道：「是啊，少爺回來之前小柔都會在這裡等著的，玥小姐有什麼事嗎？」
徐玥張張嘴，卻還是沒說出來，關於家中購糧一事，她有太多太多想詢問那位寧兄弟的了，但那天寧兄弟從臨安府回來，卻也沒有和她說太多，便騎上馬去小亭山了，對此，徐玥也是很無奈。
而眼前的小柔，雖然是徐寧的貼身丫鬟，但畢竟對糧食之事不懂，她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這邊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小柔看著眼前這位更加消瘦的玥小姐，想了想道：「玥小姐，少爺臨走前說，您這邊如果有什麼問題，就讓我把家裡的銀錢都給您。」
一邊說著，一邊小柔便跑進了屋子裡，將一個盒子抱了出來。
「喏，玥小姐，給。」
看著那個盒子還有小柔依依不捨的樣子，徐玥微微一笑，卻是回道：「此事我知道了，不過銀錢倒是不必，許多事情，還是等你家少爺回來后，我再與他細細說吧！」
小柔見她沒要這個銀錢，又道：「玥小姐，少爺說您如果不要這個銀錢，也可以去臨安府一趟找馬倉巷的秦倩倩秦姑娘。」
秦倩倩？
徐玥聽著，先是愣了下，旋即想到了這幾天從臨安府傳來的消息，有關寧兄弟在青樓勾欄之地一夜風流的故事，也有關寧兄弟與臨安府田氏大女為情賭鬥的故事，還有寧兄弟以徐氏美食的身份加入臨安商社的事情。
凡此種種，自然是在徐家引起了軒然大波，徐玥現在還記得，父親徐勁松在聽聞這個消息后，勃然大怒的樣子，呵斥自己這位寧兄弟枉讀聖賢書，丟盡了徐家的臉面，還要將他立即趕出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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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寧兄弟，難怪你走的如此之急，只是……你這行為舉止也過於放浪了些……
徐玥想著，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心頭卻也同樣有著幾分擔憂。
寧兄弟已經前去大水澤五日了，音信全無，也不知情況如何……
心中想著，丫鬟雯雯從旁邊過來，福了一禮道：「小姐，老爺那邊有事情找您過去，說是有位都監劉勝底下的參軍司士賀成來到了大河縣，召集大河縣裡的鄉紳百姓借糧呢！」
「借糧？」
徐玥聽后露出了納悶的神情，很是不解，「官府還向我們借糧？常平倉不是有很多糧食么？」
雯雯道：「小姐，具體內情我也不知，您要不去老爺那一趟吧！」
徐玥點點頭，和小柔告別後，便一路來到了大堂。
徐勁松見她過來，便道：「玥兒，隨為父去一趟縣衙吧！」
徐玥微微頷首，隨後父女二人便上了馬車，一路朝縣衙而去，只是在路上，徐玥便有些忍耐不住了，低聲問起來。
「爹爹，那官府剿除水賊，不是有官糧的么？怎麼才不過五日，便需要向我們借糧了？為何不直接從常平倉調呢？」
徐勁松凝重地說道：「應是剿除水賊遇到了困難，糧草難以為繼了吧！」
徐玥心頭一震，更是擔憂了：「那水賊居然如此兇悍么？連官兵都吃了癟，那寧兄弟在那裡……」
一聽到徐玥提起徐寧，徐勁松便冷哼一聲道：「不要在爹爹面前提起這個他！哼！讓他好好在家務農讀書，他非要去做些旁門左道之事，還終日流連於青樓勾欄之地，與人爭風吃醋，連弱冠之禮都未辦，居然就已經替一個青樓妓子贖了身，真是……
我們徐家縱然是商賈之家，卻也沒這樣的不肖子孫！真是丟盡我們徐家的臉面！」
說著，徐勁松便重重拍了幾下輪椅扶手，那方正古板的臉上滿是怒氣。
看著父親發怒，徐玥抿抿嘴，還是為徐寧說了一句：「爹爹，消消氣，寧兄弟他……他許是因剿除水賊之事，才去青樓瓦舍尋些樂子，這樣也好鬆快一些，又許是，許是臨安府有人邀約，他如今畢竟也是參軍司士……」
說著，徐玥想到了什麼，輕聲道，「爹爹，那賀司士與寧兄弟都是參軍司士，也許他知道寧兄弟現在的情況，寧兄弟如今也是在為父老鄉親剿除水賊，您就不要生氣了。」
徐勁松聽著，似是也想到了什麼，冷哼一聲道：「他最好便死在大水澤中，也省的將來因他招來什麼禍患之事！」
只是在說完這一句氣話后，徐勁松便不再言語了，眉頭緊鎖著，似是也被徐玥的話所觸動到。
徐寧……終究是其子。
之後一路無言，馬車來到了縣衙前，父女二人在小廝幫助下下了馬車，便看到縣衙內，陸家、宋家、王家……諸多大河縣內的鄉紳豪商都聚集在了一起，上首處還坐著兩人，自然便是陶知縣，以及參軍司士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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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隱徐家也到了啊！那便齊了，諸位，都先落座吧！」
陶知縣笑呵呵地說道，喝口茶揮了揮手，縣衙內稍稍安靜下來，這些來自大河縣各地方的鄉紳豪商便齊齊坐了下來，看過去。
「今天著急諸位過來的事情，想必諸位也已經得知了，本官就不再贅述，賀司士，你來說說你的訴求吧！」
賀成微微頷首，清了清嗓子道：「諸位，五日前，劉都監率大軍前往大水澤剿除水賊，此事乃是為鄉親父老保一方平安所為，然而大水澤地形複雜，大軍的糧秣進去后，損耗較多，而若是從常平倉調糧，耗費時日過多，故而本官奉劉都監之令，向諸位借糧，期限一個月，到期之日，臨安府會以三倍糧食或者等值的銀錢奉還，諸位鄉親父老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堂上先是一片寂靜，不少鄉紳豪商下意識便將目光投向了陸家和徐家。
原因無他，只因陸家和徐家不僅是大河縣內，也是臨安府內最大的兩家糧商！
陸佃平靜地坐在椅子上，面對這些目光，他卻是看向徐勁松，露出一絲微笑來道：「勁松，我陸家前些時日，倉中糧食便已盡數運往臨安府，倒是你徐家，近些日一直在購糧吧？真要說起借糧一事，應是你徐家最有資格說借這個字！」
徐勁松聽著，沉默片刻后，他看向賀成，微微拱手。
「賀司士，這借糧一事倒是小事，只是徐某有一子也在軍中任職，其名一個寧字，徐某想問問，他近況如何？」
單名一個寧字？
徐寧？
賀成眼中閃過一絲冷笑，神情卻露出幾分悲痛來道：「徐員外，你問的是徐自牧吧？唉，不瞞你說，他與我同為參軍司士，領了一支糧秣隊進入了大水澤中，卻不料在兩日前遭到水賊襲擊，如今怕是……怕是已遭到毒手了！」
此話一出，縣衙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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