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奸雄誤入百哭林 半斛二坑曹孟德
卻說眾人抬著諸多「戰利品」,跑不太快,又怕孟德他們追來,也不敢歇息。
張半斛年齡小,只背了兩隻雞在後面斷後,負責掩去腳印行蹤。
剛行了幾百米,張角忽想起師父說的話,便問那幾個道士:「這白松林什麼來頭,讓師父說得好生嚇人。」
道士答道:「我等也是聽說,那林子里松樹通體白色,在夜裡都慘白慘白的。白天進去野獸橫行,晚上進去鬼怪出沒。我等但凡看見白松,就速速退去。」
張角說道:「天色漸暗,如若那兩人誤闖入百哭林,恐怕凶多吉少。」
道士說道:「剛才我們只顧著追鹿,也不知跑了什麼方向,只能儘快走出深林,只要見到山川河流,就能找到天齊廟方位。至於那二人,只能自求多福,別碰到白松樹了。」
張角嘆氣說道:「剛才忘記告訴他們白松之事。」
張半斛說道:「兄長勿擾,師父常說天命使然。況且那個叫什麼夏侯的,本事高強,應該不會有事。」
張角說道:「不如我們回去一趟,就在樹上刻上字,提醒他們別進白松林。」
張半斛雖然不喜歡官宦之人,到底也不想害人性命,便說道:「你們身上都拿著許多重物,我一個人回去一趟就行。」
張角說道:「也好,好在剛走出路程不多,你速去速來。我等就在這裡等候。」
張半斛借了把刀,不一會兒便跑回原地,將那兩匹馬拴在一棵樹上,拿刀在樹上刻字。
刻了一會兒,刀鈍不甚好使,手上還磨出了泡,氣得把刀丟在一邊。
張半斛看了看那兩匹馬,忽然笑道:「真蠢,費那些功夫去刻字,現成寫字的地方。」
張半斛便將背筐中死雞取出,從傷口擠出雞血到碗中,用手指沾著,在馬屁股上寫上「勿去白松林」。
張半斛滿意地看了看,心想:「我這也算是盜亦有道了,還給你們留了馬匹,足夠你們離開這個地界了。」
然後把剩的雞血倒在一旁,便原路返回隊伍了。
山巒深處,豐草長林。
卻說孟德與夏侯惇只顧去尋獵物,不知不覺走出了八九百米,加上樹木茂密,回頭已經看不到剛才與半斛相遇的地方。
二人又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終於遇到一隻花鹿,那孟德也是年輕有為,張弓搭箭,一箭便射翻花鹿。
二人歡喜,夏侯惇扛著鹿屍,匆匆往回走。
哪想回到舊地,只剩兩匹白馬,行李野味都不見了,也看不到一個道士。
夏侯惇丟下鹿屍,拍著大腿,咬牙切齒道:「我早說這伙兒道士不是好人,定是強盜扮的。難怪早晨上山時,見得幾個道士模樣的在抬死人,原來是些賊人扮作道士在此處行惡。」
孟德神情恍惚,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到:「枉我以誠想約,人與人之間信任何在?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曹操也就是從此時開始,人生觀價值觀慢慢動搖,自此開始知道人心險惡,開始懷疑他人。正是:
英雄年少美名揚,奸雄本是純真郎。
奈何世間多欺妄,多疑只因人心涼。
夏侯惇看那馬匹,只見馬屁股上寫著血字,便招呼孟德,二人一起上前查看。
只見那馬屁股上寫著「匆去白松林」。
原來半斛寫完字走後,那匹馬聞到雞血味道,出於本能在同伴屁股上舔了一下。這一舔不要緊,正好將「勿」字中間舔出一捺,成了「匆」字。
夏侯惇貼上聞了聞,說道:「是雞血,這定是那伙賊人所留,匆去白松林,是讓我們快去白松林。這次萬萬不可再上當,小心中了埋伏!」
孟德說道:「非也,自古以雞血寫書作為警告入侵者之用,這是他們指明了退路,讓我等速速離開此地。」
夏侯惇說道:「原來如此,剛才爭鹿時我便看見最小那個在竊竊私語,似有動手之意,只因見我本事,不敢動手。」
孟德說:「他們拿走了行李,卻給我們留下了馬匹,代表對方不怕我們去追,如若追去,必然令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你我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他們留下馬匹指明路徑,就是讓我等速速退去。」
正說之間,忽聽得一陣野獸吼聲,從林子里躥出一隻靑狼,朝著孟德便撲了過去。
夏侯惇急忙推開孟德,從背後取下短斧,那狼撲了一空,又去咬孟德。孟德也來不及取弓箭,只能繞著樹跑,靑狼便繞著樹追。
原來剛才孟德坐下時,正好坐在半斛留下的那攤雞血上,這畜生鼻子好使,尋著味道而來,此刻盯著孟德的屁股緊追不放。
此時林中又躥出十幾隻靑狼,攔在夏侯惇面前,夏侯惇寡不敵眾,也只能趕快上馬逃命。
孟德情急之下爬上樹,夏侯惇騎馬經過,讓孟德跳下,二人就騎著一匹馬,胡亂奔走。
馬匹在密林里跑不快,那狼群緊追不捨,眼看就要追上,狼群卻好像見到前面什麼東西,忽然紛紛停住,徘徊在原地發出低嚎聲。
孟德二人來不及多想,快馬加鞭,又跑了幾里地,直到聽不見狼嚎才停了下來。
二人下了馬,面面相覷,不由悲從中來。孟德哭著說:「悔不聽你勸,落得如此下場。」
夏侯惇說道:「如今只能快想辦法,走出這山裡。」
二人環視四周,發現周圍樹木通體白色,高聳入雲,白花花一片,望不到頭。
孟德轉悲為喜,說道:「看來此處就是那什麼白松林了,剛才你我只顧逃命,卻沒發現一路都是白松。」
夏侯惇拉著孟德手說道:「如若孟德所言,此處就應該是下山之地了。」
此時時間已近黃昏,天色暗了下來。二人決定事不宜遲,上馬就要快行。怎料這馬剛才馱著兩人,奔跑時又傷了腳,跪在那裡不肯走了。
二人無奈只能棄了馬步行,也分辨不得方向,只能朝著一個方向走。
走了半個時辰,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而白松在夜色中卻格外顯眼,彷彿樹榦會發亮一般。
曹孟德從小錦衣玉食,哪受到過這種苦,又累又餓,又走了一會兒,見還是走不出林子,便靠在樹上休息,讓夏侯惇去找些水喝。
夏侯惇渾身也是被狼爪撓的衣衫襤褸,斧頭也不知掉在哪裡了,渾身上下空無一物,只能先去找水。
孟德等了半晌,見夏侯惇一直不回,正鬱悶之時,遠處傳來陣陣哭聲,依稀有火光飄搖。
孟德急忙朝火光處跑去,離得近了,隱約見到前面一隊兵士,打著火把,背對著他。
孟德見是軍隊的人,心裡稍安,畢竟父親是朝廷大員,只要說出父親名號,這些兵士必然會幫助自己。
只是這些兵士雖然身著漢軍戎裝,但是卻與當朝有些許不同。
孟德也顧不得許多,開口說道:「那邊將士,我乃大司農曹嵩之子曹操,落難至此,請相助於我。」
那些士兵回頭,對著孟德打量一番,說道:「隨我們來吧。」
孟德欣喜,便上前去。兩名士兵扶著孟德,便往前走。
此時哭聲越來越近,彷彿有千百人就在眼前哭泣。
孟德問兵士:「哪裡有人啼哭?」
士兵說道:「奉命行斬賊人,賊人因此啼哭。」
孟德問道:「怎麼夜裡殺人?」
士兵不語。
孟德又問:「前面多遠可以出山?」
士兵答道:「快到了!」
走了百十米,前面豁然開朗,只見火把通明,千百人被反綁跪在地上,一排排挨在一起,男女老幼哭嚎一片。
正前方一條深溝,後面十幾個刀斧手。
孟德驚措,問兵士道:「何故帶我至此?」
士兵答道:「往前走便是了。」
孟德被攙著到了眾人跟前,見那些兵士,一個個凶神惡煞。
其中一個刀斧手說道:「看什麼看,就等你了。」
孟德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士兵按跪在地上,雙手被綁上繩子。
一個兵長喊了一聲「斬」,刀斧手上前一起舉刀,便將第一排十幾個人砍了,人頭就順著斜坡滾到溝里。仟韆仦哾
然後是第二排、第三排……
哭聲漸小,人也漸少,屍首幾乎填滿了溝渠。
孟德撕心裂肺大呼:「吾乃當今大司農曹嵩之子,誰敢殺我?」
兵長對刀斧手說:「將此鬼哭狼嚎之人先行斬訖。」
那兵長讓人拖來孟德,便讓刀斧手先砍了。
孟德叫道:「便是殺我,說個緣由,我曹孟德也死個明白。」
那兵長說道:「當今大司農豈是什麼曹嵩,我看你也是赤眉軍餘黨。」
沒等孟德再開口解釋,刀斧手斧頭早已落下。
正是: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機緣巧合解錯局,誤入險地怎逃離。
欲知曹孟德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