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有個好爸爸

月黑風高，星辰無光。

整個城市的燈都亮著，堅硬的天際線隱沒在燈光里，商務區的高樓猶如巨大的鋼鐵怪獸，在黑夜裡蟄伏。

高架路上的車流涌動，車燈匯成一條光流……

路明非出來散步，順道找幾個社會青年收了一些保護費。

錢不多，可是蒼蠅再小也是肉啊！

何況路明非從來不挑食。

忽地，遠處傳來一陣風聲，一個黑影闖了過來。

這是一條高大好似牛犢的大型犬類，正齜牙咧嘴嘶吼著撲向了路明非。

「砰」的一聲過後。

便是一聲凄厲的狗叫聲，狂躁的嘶吼之後迅速變成了低沉的哀鳴，然後無聲。

這條肩高足有一米以上的巨型土耳其坎高犬，此刻已經沒有了氣息，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真是好大一坨肉！」

路明非樂壞了，老天爺看來蠻關照他的，知道他晚上沒吃飽，就著急給他送餐了。

熟練麻利地抽刀放血，撿點枯枝落葉堆在一處空地，點燃。

等狗血放盡了，用一根長木棍串起死狗，開始在火上燒毛。

火勢熊熊，狗毛燒焦發出蛋白質燃燒特有的難聞臭味，好在這隻巨犬體毛較短，燒了一會兒就乾淨了。

略微去掉燒焦的狗毛，路明非就扛著一整隻死狗回家了。

走在半路上，路明非突然想到這麼好的狗肉，一個人吃實在太寂寞，於是他拿起手機發了一個簡訊。

「剛剛殺了一條狗，晚上來我這吃夜宵吧。」

「好的。」

對面回消息很快，簡單直接，如同他本人。

回到住處，剩下的事自然是把死狗開膛破肚，去除多餘的內臟，清洗乾淨。

這狗很大，去了內臟還有一百來斤，路明非準備一半紅燒，一半撒上孜然烤著吃。

不一會兒門開了，楚子航手裡還提著一袋東西，幾罐冰鎮啤酒外加一些做菜的佐料。

「路過樓下菜市場的時候，買了點新鮮的姜蒜和辣椒，我猜你用的上。」

楚子航摘下墨鏡，淡淡地說。

「靠近路口的那家嗎？那家老貴了。」

「我跟他講價，他看我是學生優惠了一點。」

「師兄還會講價？」

路明非臉上帶著好奇，他腦中浮現出楚子航像個婦女一樣跟商販討價還價的場面，要是讓仕蘭中學的女生們看到，不得驚為天人。

「我爸小時候教過我。」楚子航很少在別人面前提起他父親。

「看來你有個好爸爸。」路明非隨口道。

楚子航沉默。

「先坐吧，我去燒飯。」路明非招呼一聲。

這套房子空間不大，但是卧室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

小小的客廳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楚子航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看著路明非前前後後的忙活。

先把狗油、姜蒜爆炒，再加入剁碎的火鍋料炒出油。

隨後加點辣椒八角，加入剁成一塊一塊的狗肉，炒成金黃色，淋上一圈料酒，加湯燉起來，一會兒便是香噴噴的紅燒狗肉了。

路明非做菜的時候，楚子航沒有打擾他，只是在一旁看著他忙碌。

突然覺得小小的屋子裡瀰漫著香氣之餘，還有淡淡的久違的溫馨，不禁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好些年以前……

在那間只有十幾平方米的小破屋裡，男人到處爬，男孩騎在男人的肩上大聲說「駕駕駕」，漂亮女人圍著煤氣灶手忙腳亂……

這些畫面在腦海里閃滅，像台破舊的搖把放映機在放電影。

「來吃飯了。」

路明非做好飯菜，就招呼楚子航來大快朵頤。

嚼勁十足帶著肉汁的紅燒狗肉，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一眼看上去就讓人垂涎欲滴。

「好吃。」楚子航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他是個認死理的人，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不會為了拉近關係假意去奉承，路明非這手紅燒狗肉確實色香味俱全，好吃得掉舌頭。

「師兄你別看我是個吃貨，其實做菜也是一把好手，以前有個人老是誇我做的菜好吃呢！」

路明非喝了一口啤酒，得意地說，像是一個歷經歲月的大叔吹噓自己曾經的經歷。

「那個人是你喜歡的女孩？」楚子航冷冷地表情掩藏不住內心火熱的八卦之心。

路明非看了一眼楚子航，有點沒想到這個外冷內熱的師兄竟然還這麼八卦，跟平日里的高冷人設有點不符。

「是我深愛著的人，曾經也是我生命的全部。」

「曾經？」楚子航奇怪的問。

「她死了。」

「抱歉。」楚子航沉默下來，只是默默的吃狗肉。

「沒什麼可抱歉的。」

「死去的人應該由活著的人銘記！不是嗎？」

路明非自顧自的說著，「不然那就是真的死去了。」

……

深夜，楚家大院。

「哎呦，我家子航這麼晚才回來，不會是和哪個女孩子約會吧！？」

媽媽一臉地興奮，像是要去分享兒子的初戀秘密。

「和一個朋友吃宵夜。」楚子航淡淡道。

「哪個哪個？是同班的女同學嗎？」

媽媽來了興趣，滿臉的期待，自家的寶貝兒子終於長大開竅了，知道和女孩子約會了。

「路明非，同校的學弟。」

「男的！？」媽媽眉梢一垂，露出擔憂的神色。

給媽媽熱好牛奶，看著她喝下，楚子航這才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他閉著眼睛背他的日記，他的日記不寫在紙上也不記在電子文檔里，而是記在腦子裡，裡面有很多關於那個男人的畫面……

楚子航不想忘記，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還記著那個男人，如果他也忘記了，那個男人會像根本不曾存在過。

死去的人應該由活著的人銘記！